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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七绕八绕,二十多分钟后,到了。以撒下车一看,是鼓楼广场附近。鼓楼医院就在这里,她经常来,倒不是自己的原因,福利院的颜阿姨年纪大了,子宫不好,宫颈口那儿长了个瘤,因为那个位置血管多,动手术容易出事儿,现在正在保守治疗。鼓楼医院这方面声誉颇丰。以撒的婆婆从前是军医,有个学生在这里任妇科主任医师,颜阿姨看病就方便了许多。不过,这附近有家叫做“躺椅”的大公司,她倒是从没注意过。
于是,车水马龙中,以撒便扬着呆头鹅一样的长脖子,四处张望,这里高楼林立,大小招牌更是让人看花了眼。森林啊,城市的森林。以撒眯着近视眼,抬头望天,天空艰难地从钢筋水泥森林里露出点面容。“南京的森林啊,快把那颗树木给我!”以撒自我嘟哝着,“躺椅,躺椅,咦,‘唐以’,”嘴里反复咀嚼了两遍,自己就不好意思地笑起来,瞧瞧,瞧瞧,都什么想象力呀。
唐以集团在大厦十二楼,在服务台询问后,以撒就直接被领到董事长办公室。这让她小吃一惊,问接待员:“不是,我是找贵集团广告部的。”
前台接待好脾气,嘴角30度上扬:“我们董事长交代过了,裴编辑来了后,直接到他办公室等就行了。他正在楼下开会,一会儿就过来。”
以撒“噢”了一声,语气里有种困惑。
前台接待听出来了,细声细语地解释说:“裴编辑,您是第一个能进董事长办公室的人。集团里的任何一个员工,董事长不叫,都是不能进去的。这个规矩我们都懂。尽管董事长很少来南京。”
这下以撒更困惑了,她甚至有点不好意思,这董事长也太给面子了。自己的文章就这么好,让他粉成这样了?
慢慢地走进去,达观静默地看了几眼,真大呀,至少两百来个平方?健身房、洗浴室、洗手间一应俱全。以撒胡乱地目测了一下,乱估摸了一个数字,又不好意思放弃了。这段时间总是在看房子,想有个属于自己和诺诺还有易凡的安乐窝。以至于现在一看到房子,就会葛朗台一样地打起了小算盘:多少平方,道口如何,房价高低,存款首付,贷款几成,利率如何……我就是市井小民,以撒自嘲了一下,伸展着胳膊做着扩胸运动往里走去,这项运动要随时随地坚持进行。以撒低头看一眼胸部,嘿嘿,这样才有效果么。
办公室三面都是落地窗,光线充足,阳光耀眼,暖意直逼人心。冬天在这里,躺在沙发上,不就是阳光海滩日光浴?到底是董事长的办公室,想想自己呆的那地儿,要想见窗户,还得杀进领导的办公室才行,还有一帮家伙,香烟不离手,脏话不离口,一年四季踢踏着露指拖鞋散发着堪比猪圈的恶臭,自己可是用了好几年时间才免疫了。长叹一声,不能比啊!
再细看办公室里的摆设,以撒的心“咯噔”了一下,这风格似曾相识啊:颜色以藏青色为主,金黄色为辅,还有布局,转角沙发的位置,地毯的颜色形状,怎么说呢,越看着越眼熟,她的心没来由地猛跳了两下。阳光虽好,汗毛还是竖了起来。
愣了一会儿,摇摇头,都想什么啦?这么多年过去了,就不许别人也好这种颜色这种摆设?真是的!心里又鄙视了一下自己:总说自己已从从过去跳了出来,没事儿却意淫一下,跳进去再游两圈。
米灰色的墙壁上摆设了乳白色的相框群,乳白色如温润的珍珠,米灰色平滑如丝绸,两者的搭配恰到好处地和谐着。屋子的主人好雅致。她好奇起来,心下道:看看照片不算是窥探人家隐私吧?挂在墙上的,不就是给人看的么?再说了,我这好奇心不是正常的吗?这么大的集团,董事长竟然是我的粉,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不成吗?想着,她就理直气壮地往前凑过去,鼻子都顶到墙上去了,睁大了近视眼,才将照片看得分明。
好像是长长的指甲划过玻璃,尖利刺耳刮心的“嘎吱嘎吱”的声音突然就冲破了耳膜,以撒大脑顿时嗡嗡作响,眼睛里差点没冒出颗颗金星来:这照片里的人,怎么这么眼熟?不是自己还是谁?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不苟言笑玩深沉的男人,不就是自己这么多年来竭力要忘记的人吗?另外一个男人,不就是自己的弟弟炎秋吗?
以撒哆嗦着手指,抖抖霍霍地趴在墙上,好像又回到了初三的体育中考50米跑的运动场上,“轰隆”“轰隆”“轰隆”,小心脏在胸腔里乱撞起来,她捶打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难怪,难怪叫“唐以”,唐,不就是他么,以,就是自己呀。难道,他到现在还在记挂着自己?难怪,点名要我来谈广告,原来他已经知道我在报社了。
抚着刺痛的脑袋,以撒踩着恨天高步步后退,“离开这儿,在他来之前离开这儿,不要见面,不能见面,我已经把他忘了,把一切都忘了。别让我回到过去,我不要回去!”心里一个声音在叫嚣着。
后退的脚步猛然止住了,一种熟悉的气息自她的身后翻江倒海地扑腾过来。不用回头,她知道,他来了,自己躲藏了八年,他终究还是来了。
大脑深处一片空白,若不是艳艳的唇彩,红唇一定瞬间惨白。以撒想远离这令人窒息的气息,用最快的速度撕破这痛苦的包裹。然而,身体却不听使唤,僵硬在那里,不知该向哪个方向转去。静默,可怕的静默。除了自己的手指还在神经质地抖动,她眼里的世界已经没了动静,一片寂寥。
软软的地毯,吸收了脚步声,却不能挡住以撒的感觉,他正步步向自己走来,一步,两步。以撒的汗毛都竖立起来,宝姿下的身体禁不住颤抖,皮屑和柔滑的丝绸的摩擦声嚯嚯地在她耳边跳跃着响起来,这种神经质的敏锐让她很懊恼,她害怕面对他,她还没有做好和他对话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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