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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巫宗大人,这番变化你又可曾料到?”
司马槿手提巫偶向“安伯尘”逼去,声音冰冷。
早在大半个甲子前,九辰君已将一切变数算尽,抛下三块“石头”随波逐流,牵引局势翻覆变化。即便安伯尘不来,今日也会有别的年轻修士送上门,献出肉身,相助九辰君走出巫庙这座牢笼。
弹指布局,就如那只飞翔在海岸边的蝴蝶,轻扇翅膀,便在彼岸掀起轩然大波。如此奇术,隐藏之深,图谋之远,怕是仙神也看不透。
然而,天机之下总隐藏着许许多多难以捉摸的变数,有些可以置之不理,有些却足以改变本已注定的命运。
倘若没有红拂出现在琉京城南,安伯尘或许早已被王馨儿一个回马枪杀人灭口,若是司马槿没有被匡帝挑选为琅妃,也就没有安伯尘过五关闯三镇却身负重伤,自然不会像现在这样丢失了周天循环。
红拂的意外出现,成为了九辰君怎么也没有预料到的变数,正因这个变数,他本该完美无瑕的布局中现出一丝致命的裂痕。
看着步步逼来的司马槿,“安伯尘”满脸惊惶,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具肉身里竟然酝酿不出半丝元气,经络空荡,手足乏力,这种感觉就仿佛从一个牢笼来到另一个牢笼,和他这半个甲子中日日夜夜所期盼的完全不同。
“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
咽了口唾液,“安伯尘”手足无措,陡然间,他转过身拔腿就跑。
巫偶从天而降,“啪”的一声打中“安伯尘”后脑勺,“安伯尘”仿佛喝醉酒般摇晃了两下,应声倒地。
心疼地看了眼安伯尘,司马槿长舒口气,又低头看向手中的巫偶,“李小官”正眯着双眼憨憨傻傻的笑着,笑容中含着他标志性的得意洋洋。
“今天最出风头的恐怕就数你,堂堂疯龙之将和堂堂巫宗大人都被你李小官人摞倒了。”
伸手弹了一下巫偶的脑壳,司马槿无奈的说道。
就在这时,从庙厅外传来阵阵脚步声,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不久在厅门前的甬道中停下。
奇怪的声音传来,司马槿虽听不懂蛮语,却能听出声音中的恭敬之意。
“那些巫使......”
司马槿心头一动,正欲召出飞龙驾,转瞬停下。
这些巫使定是见到巫庙外的死尸方才进来,生怕巫宗出事,而他们的巫宗早已散架,连灰都找不到。司马槿是可以用飞龙驾载着安伯尘逃离巫庙,这样一来,巫宗的“死讯”将会传出,巫宗一死,大权重新落回蛮王手中,到那时蛮王又岂会轻易放过小官?司马槿虽得到操控小官的巫偶,可此地离寨子足有大半天的脚程,谁知道从今夜到明日会发生怎样的变数。
小安子被九辰君夺舍,若再死了小官,安伯尘和司马槿的南荒之行可就真的一败涂地。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司马槿不去理会庙厅外渐渐沸腾起来的怪叫,目光游离,落向不远处的一物,眉头挑起。
“墨羽,你去让那三条蛇守门。”
召唤出伏妖墨羽,司马槿看向那三条胡乱游动的飞天靥蛇道。
荒人修炼蛊术,这些个巫使应当都是其中的佼佼者,身系母虫,虽然诡谲,却被飞天靥蛇所克制。而鹰类又是蛇虫克星,用墨羽去驱役飞天靥蛇再合适不过。
随着那三条怪蛇被墨羽威逼到厅门边,气息透过厅门传出,甬道间的怪叫戛然而止,下一刻脚步声再度响起,这一回却是向后,直退了三四十步方才打住。
飞天靥蛇和身系蛊虫的巫使们隔门对峙,一时间,厅里厅外悄然无声。
“也只能先如此了。”
司马槿喃喃道,转身走向倒地不起的安伯尘。
水银流泻,在月光下失去了原先的神秘和华美,凌乱得令司马槿心慌。
强忍了许久的慌张终于爆发,越是寂静,司马槿的心脏跳动得越是疾快。她蹲下身,轻轻抚摸着安伯尘面颊,发着愣。
九辰君说得没错,司马槿最后那些话的确是在虚张声势,她也不知安伯尘究竟是死是活,是否像她想的那样,将错就错顺势把九辰君囚禁在他的肉身中。因为除此之外,她不知道她还能做些什么。
余光中,被她又重新锻炼过一遍的无邪安静的躺着,主人虽倒下,可枪尖那抹冷锋依旧锋芒逼人,直指庙厅上首的龛牌,以及那两行所谓上古神仙谱写的谶诗。
陡然间,司马槿想起那年那个老人说过的话。
......人就好比剑胎,刚出炉时,有好有坏......却有一等剑胎,不属于以上两者,那等剑胎,不论好坏,也不论被尘埃埋了多久,终有涤尘而出的那一天。只因为,那是天生的绝世名剑............
“是啊,天生的绝世名剑。即便我不曾出现,九辰君没有弹指布局,你也会因为其它种种机缘而显露锋芒。”
颊边浮起红晕,渐渐的,司马槿那双美丽动人的眸瞳里重焕光彩:“什么狗屁布局术。千方百计寻找肉身却寻来了小安子,简直是自寻死路。”
............
看着脚底下的路,身材高瘦的男人犯起愁来。
前一刻还在巫庙中,下一刻便来到这处世外仙境,饶是他经历过大风大浪,经历过漫漫百多年的暗无天日,早已看破世情,可此时仍觉恍惚。这种感觉就仿佛身处梦中,可他又知道,这并非梦境,更像是真实存在的山川河流。
在他身前是个岔路口,共有三条道,三块界碑。
左边一块碑牌上刻着“大匡”,右边一块刻着“南荒”,而中间一块,则刻着两个熟悉而陌生的字——“桃源”。
“桃源呵......”
盯着中间那块碑牌,男子目光复杂,轻声呢喃着。
男子所在的山川看起来很大,却只不过是漫天星陨中一颗微不足道的陨石,陨石之外,气运纵贯周天,缓缓流淌。在这苍莽无比的气运和星陨间,却飘浮着九颗紫色的珠子,珠子上站着几个道人。
“居士这一手当真令吾等百思不得其解。”
俯视向那颗星陨,火神君面露奇色。
他刚说完,旁边传来一声嗤笑。
“只是你一人不解罢了,莫要牵扯到水儿,居士的心思水儿可是看得明明白白。”
神仙府中最喜欢和火神君斗嘴的女子笑着道。
“水神君你......”
不满的盯着水神君,火神君哼了一声,将头转向始终不语的风神君:“风兄,你且来说个公道话!”
“这......”风神君最怕的便是牵扯进水火二君的争斗中,尴尬一笑,求助的看向三人身前的青衫居士。
“都别闹了。”
安伯尘终于开口,看向徘徊在岔路口的男子,暗舒了口气:“侥幸侥幸,幸好有她出手将此獠逼入神仙府,否则后果堪忧。”
闻言,水神君稍稍吃味,这丝细微的变化自然逃不过火神君的眼睛,前一刻还像斗败的公鸡,下一刻火神君俨然成了凯旋而归的大将军,满脸得色。
水火不相容,还有一个两边倒的墙头风,这神仙府真是越来越不成体统了。
无奈的叹了口气,安伯尘轻咳一声,遥视星陨道:“此獠名曰九辰君,欲夺本居士气运,不曾想机关算尽,反落入本居士手中。他昔日在梦中惑我,今日本居士便给他安排一出好戏。”
“此獠可恨,居士何不将他斩杀,以绝后患?”火神君疑声道。
“可笑可笑,火神君大人你莫非还想不明白?”却是水神君见缝插针,促狭道:“我神仙府第一次被天外真魔攻入,此獠定然神通广大,一个不留神非但没杀死反而使他清醒过来,占星陨夺气运,那可要酿成大祸。”
被水神君一番挤兑,火神君面红耳赤,又无言反驳只能讪讪。
“水姑娘所言极是。”
嘴角微翘,安伯尘点头:“此獠之力尤在本居士之上,若要杀他怕是只能强行动用雷珠之力,一个不留神恐又损毁神仙府。如此一来,只能设法使他步步沦陷,他欲夺我的神仙府,我便夺了他的魂体。”
话音落下,安伯尘身躯一颤,却是在这一刻他隐隐察觉到一缕天机从神仙府的苍莽周天中划落,却是他苦求而不得,形成周天循环的机缘......正系于那九辰君身上。
浓浓的喜悦将安伯尘充斥,低头望去,九辰君也已打定主张。
游子百年终返乡,乡音何在桃源里。
掸了掸披风,九辰君淡淡一笑,向着桃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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