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就好。”兰薰在侍女的撑扶下,坐起身子,背垫帎头,倚在床头凝望着望着李文魁.这声音温柔而动听,发红的眼睛充满了柔情,也带着点痛楚.这个苦命的孩子,从小失去双亲,孤身在外闯荡,远离家族,对于他在外面的事支字不提,也不知道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她永远忘不了弟妹临终时的托付,要她好好地照顾他,可是这些年她没能做到,什么都没做,以后也做不到了…,她对不起死去的弟妹…到了下面…怎么又有脸面去见她们…
柔柔的话语,无限的怜爱。
李文魁只觉喉咙似已被塞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这些心疼他的人,也是他最关心的人。
当她们受到伤害时,也得于伤害了自已,李文魁面上尽是亲人相见的那种无以尽表的激动,但心却在慢慢破裂。
他忘不了。
那一年父母离开了他。
尽管那一年他只有六岁,可是他依旧记得很清楚,那时侯大伯并不是家族的族长,受尽家族排挤,一家子都被放逐在偏远的山区。
那时候家里很穷,穷得吃不饱饭,吃不暖衣,可是伯母宁愿不给自已儿子吃,也不会让他饿着冻着…,有好几次,他看到伯母一个人躲在墙角哭泣,可那时他什么都不懂…,不懂得伯母为何要流泪。
这份情,这份恩,他怎么又能忘!
李文魁握着曾经给他温暖的双手久久说不出话来。
曾经的双手不再光滑,已经变得粗糙、瘦弱,可还是那么的温暖,令人无法忘怀。
他又想起了七岁那年,伯父的那一巴掌打在脸上,至今还是火辣辣,痛彻心扉。
那一年,玩伴总是嘲笑他是个没有父母的野孩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有一天他实在忍受不住了,偷偷拿着厨房的菜刀,对着嘲笑他玩伴的脑袋劈下…,那一天,伯父打了他,并且连夜送走了他…,送到一个陌生的人家。
望着伯父愤怒的眼神,转身匆促离去,什么都没留给他,对着漆黑的夜空,他发誓以后求他都不会回去,那一年他什么都不懂,更不明白伯父为什么这么绝情。
过了很久,李文魁才喃喃地道:“侄儿回来了,回家了。”,眼角不禁流下了两行泪。
这些年他懂了,什么都懂了,可是他们都老了,言语对他也愈来客气,不再叫他魁魁,似佛变得不一样了,可是他知道有一样没有改变—亲情是永远都不会改变。
为何人总要在失去时,方知懂得,李文魁咬了咬嘴皮欲言又止,不知从何开启埋藏在心底的话语,任凭泪水模糊双眼.兰薰伸手轻轻触摸李文魁的脸颊,拭下他的泪花,颤抖地哭泣起来:“傻孩子,都长成男子汉了,还哭!这一路上累么?”
李文魁努力地保持平静,道:“一点都不累,回家的感觉真好,我会在家里长住一段时间,天天侍奉在您二老身边。”
兰薰微微一笑,望着这张刚毅的脸,似乎又看到了另一个人,要是他还活着,那该有多好,朦胧中她仿佛看到他笑了,一脸的孩子气…
兰薰眼帘缓缓跳动,不住咳嗽起来。
“伯母,你哪里不舒服?”李文魁望着她那愈来苍白的脸,轻声唤道。
兰薰闭起眼睛,幽幽地道:“没事,伯母是太困了,睡一觉就好了。”
兰薰的手悄然滑过李文魁的脸颊。
天空低沉,秋意渐浓。
李文彩站在墙角,望着李文魁安全踏进家门,才吁了一口气,原以为柳家会在半路袭击他,所以一路上暗暗跟随。现在摆脱李家少爷这个身份,他理应仔细想一想今后的去向,在这跌宕起伏的两年里,那就像一个梦,永远都没醒来的时候,然而现在应该做回自已,可是他的心情依旧是那么沉重。
毕竟人是有感情的生物,在这生活了一年多,他的心情至少还有寄托。
“去暗中道个别吧!”李文彩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徐福说的没错,在他的身体里的确还有另一个意志,这个残余意志属于这具躯体的真正主人,随着现在修为的精进,这个意志也被淡薄的几乎不存在,只不过出乎李文彩的意外,这一刻意志出奇的缴烈,似乎想要重新掌控身体,当然这也是心头的感应,一闪而过。
翻过后墙,踏着青青的石板路,李文彩心头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觉,这里一切都没有改变。
“伯母!”一声悲惨的声音震得屋檐发颤。
李文彩打了一个冷战,捂着绞痛的心窝,忍不住弯着腰呕吐起来,脸色变得惨白,隐约感觉到了…
“夫人…呜…”院子里跪着十几个家仆,垂着头,满脸悲痛。
“阿妈…阿妈…”李文彩如风一样飘进院子,木立于门槛上,呆了。
床榻上躲着一个妇人,苍白的脸上挂着泪痕,静静地闭着眼,一人伏在床头悲不成声;旁边一个青年抱着头伏地痛哭,像个无助的小孩,踡缩着身子。
沉浸在悲痛的众人似乎也没有发现李文彩的出现,李文彩静静地站在那里,完全听不到他们的哭声,只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不想要这脑袋了。
“阿妈!”
李文彩双眼圆瞪,狂吼一声,他的人就扑面跌倒,指甲抓破地面。
这一声悲哀宛若九天雷霆从空降下,在众人耳畔炸响,牙齿格格地打战,发不出丁点声音。
“黑帽人。”李文魁抬起发懵的脑袋,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你…”伏在床头那人猛然回头望着他,也不知过了多久,虎目含泪,重复地道:“你…你是文彩…文彩…”
李文彩只是拼命地点头,泣不成声。
李文彩木偶一般,脑海中浮光掠影,闪过无数个温馨的画面,蕴藏在心底的意志彻底爆发,从未有过的情感充斥胸膛,他看到了‘他’的过去,与他的思想结合在一起。
孩提时,有一天他病了,阿爸不在家,阿妈背着他,迎着风,踏在雪地上,连夜赶了几十里的山路,到城里找药师治病…
…长大后,别人都说他是个废物,没用的败家子,可是阿妈从未放弃过他,总是在他耳边轻言软语地鼓励他,呵护他…
“夫人,你看见了么?咱们的儿子回来了!他回来了!”李培元摇着妻子的双肩喊道。
“阿妈,对不起,孩儿不孝,没能回来见您最后一面。”李文彩摘下圆帽,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可是她再也看不到了,再也听不到了,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文彩,你阿妈要是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很…”李培元凝望着儿子,摇摇欲坠的身躯突然倒下。
‘伯父…”李文魁扶起李培元的身躯,对着侍女吼道:“快叫药师!”
“阿爸!”
…………
天空灰暗,远山是青灰色的,充满一种说不出彻惆怅之意。
一条队伍浩浩荡荡地向林中行去,最前面的两名侍女身裹白袍,眼挂泪水,挽着花篮,抽泣着把白色花瓣洒向空中,后面八名壮汉右臂系着白带,抬着一具硕大的红木棺柩,其它众人也是身着清一色的白袍。
这正是李家送葬的队伍。
山林、孤坟、青烟。
送葬的队伍已经离去多时,此刻场上只剩下两个人。
李文彩跪在那里,地面袅绕而上的青烟升起,火光已微弱,他的脸色在一闪一闪的光芒中显得更苍白,更憔悴。
“哥,你也别太难过。”一旁的李明美呜咽着,忍不住地安慰道:“姨妈要是知道你这样,会…不开心的。”
李文彩一动不动地跪着,双手紧握,满眶热泪几乎已忍不住又要夺眶而出,望着沉睡在坟中的阿妈,他眼睛中除了愧疚,也只有愧疚。
“若是我早些回来,阿妈或许就不会死。”李文彩用力咬着牙。
阿妈思儿成疾,可怜天下父母心。
虽然她并不是自已亲生母亲,但自从与这具身躯的意志彻底地溶入在一起,他才感觉到自已才是算一个整的人。
自从失去了‘过去’,他忽然第一次感受到母爱无疆,也注定要打了李家血脉的铬印。慈母的伟大,令他甘心为李家披麻戴孝。
望着痛苦的表哥,李明美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心里格外难受,目光遥望远方,充满了悲伤,姨妈忽然离世,她的确很难过,但是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她更加痛苦。
“有的人远走,但并未离开,我相信姨母会在天堂看着我们的。”李明美勉强自已的情绪。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李文彩慢慢地转过身,可他没看到她眼中忧虑之色。
李明美沒有再说话。
良久,她缓缓地转过身,然后忽然掠进了荒林,伏在一棵树杆上痛哭起来。
她的心忽然乱了,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纷纷落下,曾经听到那个人的死讯,她的心瞬间崩溃了,如今眼睁睁地看着他,看着他…,那种不能表达的心迹,又是多么的孤独与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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