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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馆里已经朗诵起了诗文。
好一声声稚嫩，好一句句韵味。
柳随风倚着学馆厚实的围墙，听着传来的读书声，一时有些黯然，旋即洒然无声地笑了一笑，抿了抿嘴，望了望天。
清晨的天空还有些灰白，东边的那一轮红日仍羞羞答答的不肯绽放光彩，彤彤的映照了旁边的云，煞是有些趣味。
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奔走着，忙碌着，或为了生计，为了生活，或为了荣华，为了富贵。
或许，也为了心里的某些执念。
柳随风默默地看着，出了一会儿神，叹了口气，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学馆里面。
读书的声音已经没有了，传来的是一把厚重低沉的嗓音。
正是那位大嗓门的胡先生的声音：“今日我们学习的这篇‘柳色新’，是很有韵味，很有意境的，其中三昧，稍后我们再细细体会。现在，我先讲解一下词意。……”
柳随风不由得微微一笑，准备重施故伎，攀上墙头，进行偷师大业。
学馆的围墙虽然厚实，却算不得多高。在其上的某几个位置有了些许的凹点，正是柳随风经年不懈努力骑墙留下的印记。
柳随风手脚并用，轻车熟路的上了墙头，反身一跨，正正骑在墙上。抬眼看去，大约四五米处，是教室的后墙，上面有一扇窗，窗户是打开的。透过窗户，梯次纵深地能看到不少学生的后脑勺。越过这些小脑袋，可以看见一张半个成人高的教案，而在教案后面那个左手执书右手捻须摇头晃脑的中年文士，正是胡先生。
“此殊不易，柳青依依，源之高束，往来拂兮，……”
胡先生念念有声，抑扬顿挫，颇富挚情。
柳随风也渐被带入一个清澈明净的世界。
——
李二狗躲在“清溪书社”房背后正自等得不耐烦，却果真见着柳随风来了学馆，并上了墙，连忙招呼几个伙伴拖着个大麻袋就冲了过来。
这小子其实早做足了功课。
他先就用巴掌大的布袋子分装好恶臭的塘泥，再塞进大麻袋。一个携带方便，再就砸中死不了人却也不轻松。
奔到学馆围墙边，李二狗抬手就是一坨泥巴朝柳随风扔过去，砸在柳随风背上。
几个狗友也是一通狂扔。
这下柳随风就遭了殃。
柳随风正自倾听老师讲授文章，听得津津有味，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忽然感觉背上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跟着手臂也中招，接下来脑袋又被扔中，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头，不意入手黏糊糊的，定睛一看，却是一把黑不溜秋的稀泥。
身上有痛感，感觉很恶心。
柳随风转头俯首看去之际，又是一团黑物迎面而来。他忙一偏头，闪过这道“暗器”，这才看到墙下的李二狗和他的狗友。
李二狗右手犹自抓住一把稀泥，正欲再掷，见了柳随风回首过来，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几个同党也跟着一阵开怀。
只见柳随风此时一头一脸的脏污，身上酱白的衣衫也被沾得乌黑，实在有够狼狈。
李二狗拍手大笑道:“柳小白，赖皮狗，告诉你，小爷很不爽你，叫你知晓惹小爷不高兴的下场。”
柳随风不由怒意横生。
自己没钱进学馆堂堂正正的学习，想着侧听一番，却被如此对待，实在是孰忍孰不可忍。
小孩子终究还是单纯简单直接一点，没有成年人那么多小心思、花肠子，受欺负了反抗的心还是有的，并且敢于付诸行动，才不管你是张家老大，还是李家老二。
这种事情古今常有，无关贫富，不分贵贱。
柳随风顺着墙壁三两下落到地面，一声不响就朝李二狗冲了过去，照着李二狗面门就是一拳，再一拳，又一拳。
拳拳到肉。
李二狗猝不及防，被打的一个踉跄，跌将出去。
柳随风跨步而上，顺势骑在李二狗身上，又是一顿猛揍，打得李二狗嗯嗯啊啊直叫唤。
几个狗友这才反应过来，忙急奔过来，有拦柳随风手的，有拉柳随风臂的，有抱柳随风腰的，有扯柳随风腿的。
柳随风却猛一使劲，将手挣脱开来，将李二狗脑袋箍住死死压在胸膛，朝一边翻滚过去。
李二狗却是被憋的脸颊发红，两手欲推开柳随风，推不开，改推为拧，抓住柳随风两肋死掐。
几个狗友见状，呼呵着，有人赶紧去掰柳随风的手，余下几人对着柳随风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柳随风不知道身上被踹了几脚，头被挥了几拳，一时也倍感吃痛，但还是箍住李二狗不放。
一团混乱。
正自纠缠之时，忽听一声娇叱:“住手。”
几人混斗之际，也顾不上是谁人在招呼，何人要劝架，仍闷头各行其事，打人的打人，被打的箍住倒霉的李二狗咬紧牙关硬挺。
李二狗却快闭过去了。
“哼。”又听得一声清叱。
几个狗友忽然觉得一股大力涌来，身不由己被推离柳随风身遭。柳随风只觉两只手臂一麻，松开了李二狗。李二狗顺势一推，将柳随风掀翻在地，然后却是没了力气，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柳随风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朝着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这一看，看出了他经年的情结，看出了他多姿多彩的人生。
在以后的岁月里，柳随风不管环境如何恶劣，局势如何凶险，都咬紧牙关挺了过去，只因这一看，只为这一次遇见。
——
柳随风不由得看呆了。
很呆很呆。
让他走心失神的是一个女子。
一个美得不像话的窈窕少女。
白衣胜雪，身形修长，肤如凝脂，吹弹得破，披肩长发柔如水，鹅蛋脸上柳叶眉，明眸巧鼻还皓唇，嘴角梨窝更迷人，……
这是柳随风绞尽脑汁所能想到的能够描述眼前这女子特质的词语了。
对于只有十五岁、却需要整日挠头抓耳想方设法填饱肚子的柳随风来说，能够形容成这样，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这还得归功于柳随风隔三差五偷偷攀爬“明思轩”学馆的墙头，才偶尔学到的可怜的知识，才能够描述眼前此般丽人。
好好看的女孩子！
女孩子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正是豆蔻年华之际，却已显雍容之相，人影绰绰中就那么俏生生地站立在柳随风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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