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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爆竹声在城里各处响起,一个魁梧的青年带着一名随从,走在白雪皑皑的的郿县街头。
两年多没回到这里,青年几乎已经认不出这座曾经那么熟悉的小城了。
不,现在已经不能叫它小城了。
它已经远远地超过了郡治陈仓,是整个关中地区仅次于长安的特大城市了。
城外那连绵不绝的街道和坊市无不在诉说着它的繁荣。
而堳坞和郿县也已经通过这些街市连接在了一起。
与其它地方不同的是,雄伟壮丽的道宫和学宫并未依着城墙而建,而是独自矗立在街市两边的山头上。
高耸厚实的围墙和林立的箭塔说明了他们的用处绝对不是那么单纯。
对比关中其他地方,那虽然尽力的粉饰但是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残破和痛楚,郿县的繁荣显得是那么的妖异和刺眼。
要不是梁州严酷的居住法令,只怕现在这郿县街道上已经满是乞讨的流民和异族的小偷了吧。
就在他一路沉思的时候,随从提醒他法家府邸到了。
法家是郿县的绝顶豪门,乃是号称累世簪缨的大世家。
青年来拜访的就是自己相交多年的至交好友,号称法家千里驹的法正。
今天是梁州规定的春节,由官府提供面和肉食包饺子,家家户户都飘出了饺子的香味。
正好过两天就是法正行冠礼的好日子,所以他提前到来蹭几顿饭。
法家这些年家世日渐兴隆。
法正的曾祖父法雄任南郡太守七年。
祖父法真字高卿,更是了不起,好学而无常家,博通内外图典,为关西大儒,弟子自远方至者,陈留范冉等数百人。
当时的名士郭正称之曰:“法真名可得闻,身难得而见,逃名而名我随,避名而名我追,可谓百世之师者矣!”
乃共刊石颂之,号曰玄德先生。
这几年正是靠着他的庇佑,当初无论是韩遂叛军还是董卓都没有下手对付法家和孟家。
只可惜今年年初听说了李郭之变的消息后,老大人一口气没上来就逝世了,法家的天塌了。
法正的父亲法衍,相比之下就弱了一点,但还是在朝廷当到了司徒掾、廷尉左监。
而反观自己的家族,只是大商家出身,只因为父亲孟他巴结上了十常侍之首的张让,才获得了凉州刺史的官位。
但是汉末凉州大乱,孟他根本就没敢去上任,而是为躲避战乱准备举家迁入益州。
但是燕婉在汉中的突然崛起挡住了孟家南下的道路。
虽然汉中不禁商贾,但是自己的父亲很有手腕和财力,笼络了数千部曲。
要路过汉中,这数千部属怕是保不住了。
但是没想到后来燕婉又占据了郿县,父亲不顾自己的反对又带着部属前往了南安郡。
现在燕侯扫平西北,难道孟家要退到西域去?想到这些青年就心中气闷。
这两年他游历关中、汉中、几次险死还生,思想已经有了极大的不同,跟父亲的分歧也是难以弥合。
接到家人通报的法正亲自接了出来。
法正为人孤傲,朋友很少,这个来访的青年叫做孟达,字子度,使他最好的朋友。
一见到法正,孟达吃了一惊,因为法正居然穿上了官服,而且是秩比千石的官服。
看着好友难以置信的表情,法正哈哈大笑,说道:“子度惊讶了吗?没想到我比子度在仕途上先行一步了,我正想要派人去请子度,没想到子度自己就过来了。”
孟达急不可耐的说道:“恭喜孝直了,还请明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法正却不回答,而是引孟达进来拜见了自己的父亲,而后又吩咐人上饭。
直到孟达急得两眼冒火就要翻脸的时候,才将他带到书房。
然后屏退众人慢慢说道:“子度知道后将军燕归吧?前几日我赶到了冀县求见与他献上了一篇凉州策,”
“得到了后将军的欣赏,与我畅谈了一天,辟我为将军司马。我就势推荐了子度,将军对你也非常感兴趣,叫你有空的时候去冀县拜见他。”
孟达听了却是沉默不语,过了一会道:“现在天下局势未定,而梁州的律法非常严苛,看重黎庶而轻视士人,夺人部属,掠其田地,与王莽何异?”
“况且燕婉一介女流,又出身低贱,为朝廷诸公所忌,我觉得她终究是难以成事。”
“古人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孝直这一次是否欠考虑?”
“再则你法家乃是世家大族,在梁州体系内始终是为人所忌,难以成就大事,又得罪了一众亲朋好友,何苦来哉?”
法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子度此去游历经年,你认为梁州实力如何?燕侯又是何等样人呢?”
孟达答道:“梁州富甲天下,将士用命,士卒归心,地域辽阔,西接雍凉盛产良马之地,南连益州丝锦盐铁之所,东出有山河之险,确实是英雄用武之地。”
“而燕婉革吏治,兴坞堡,外绝边患,内除强梁,也是世间少有的枭雄,但是天下事没有世家大族的支持终究是一场空而已。”
法正冷笑道:“与子度两年不见,实在是大失所望,这就是你孟达孟子度的水平?”
“那我倒要仔细思量一下是否应将你推荐给后将军了。世家大族是什么?无非是钱粮人才而已。”
“天下诸侯要想成就大事莫不受制于此,但是梁州之事岂是相同?”
“梁州土地为国家所有,又精通经济之道,钱粮根本无需仰仗世家的支持。”
“至于人才?嘿嘿,为何我着急出仕?是因为再晚些只怕就没有我等的立足之地了。”
“我祖父在世之时常对我讲,燕侯之不同于董卓、李傕之辈,不在于兵力钱粮,而在于燕侯大兴教化,致力于培养大批的各方面的可用之才。”
“这些人出身卑微,所学又不符合圣教的道理,除了誓死效忠燕侯之外没有其他出路。”
“而燕侯印刷之术夺天地的造化,使得教化的规模远非旧日可比。”
“我祖父一生致力于传播圣人之道,弟子不过数百,其中多有鲁钝不堪之人。而我听说汉中一处学宫就有近万人就读,就算才智出众之人百里挑一,也不下百人。”
“长此以往有何愁人才之事?那这样世家就完全没有用了。而世家的危害却是非常明显的。”
“后汉比之前汉,财富人口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边境烽火从未停息,就连三辅之地也是常受侵害。”
“黎庶的反叛也是连年不绝,这又是为什么了?因为世家大族占有了太多的财富和力量使得朝廷无力履行自己的职责。”
“天下的土地和财富是有限的,而人的欲望却是无止境的,世家大族尤其是这样的,积年累月之下一县一郡没有一民一土是国家所有。”
“就拿你孟家来说,部曲数千,能战之士不下千人,而堂堂的大汉司隶校尉能指挥多少兵丁?一千二百人罢了。”
“换成你是当政之人是否能忍耐?所以将来如果是世家大族支持的人,只怕未必能取得天下,就算是取得天下也难以稳定。”
“要想国家安定,铲除世家的势力势在必行。”
“而我们这些人又该何去何从?我祖父临终前告诫我们,无论是钱财还是土地都不能保障我们的前途。”
“昔日邓通富甲天下,梁冀地跨郡县,到最后结果如何?只有自身的才学才是在这乱世里存在的根本。”
“而且所谓在梁州体系下并非不允许世家的存在,只是不允许占有大量土地人口的世家存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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