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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子午谷中,已是一片白茫茫的景象,就连野兽飞鸟都不见了踪迹。
但令人吃惊的是却有三十余人正在艰难的向前跋涉,为首的竟是一个须发皆白的垂垂老者。
此时一个青年男子从南边飞奔过来,这满地厚厚的积雪仿佛对他没有一点影响,见到老人,他忙跪下请安道:“弟子墨平拜见师尊。”
老人扶起他未说话,就是一阵咳嗽。墨平见状忙道:“前面不远处就是第五驿,也是最大的一个驿,里面物品丰富。弟子这几月颇挣了点钱,师尊和师弟们还是在哪里休息一下再走吧。”
老人严肃的说道:“墨家子弟岂能怕苦,况且我一日不得见飞燕道祖,一日不得安心。”
墨平眼珠一转,笑道:“师尊,想必飞燕道祖也不愿意看到一个蓬头垢面,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头吧。咱们还是先安歇好在精精神神的去见飞燕道祖不是更好?”
老人身后的青年男女不禁都笑了,老人也忍不住笑骂道:“你还是这样油嘴滑舌。”于是众人随青年南行,到达了一个好大的营地。
只是现在大雪封山,营地中只有几间房里有人。这谷中五个驿站其实就是燕婉当初留下的五个营地,只是为了让不愿下山的各族山民能有个交易的地方而保留了下来,这几个月慢慢的变成了胆大的商人们南下北上时安歇的地方。
天道教除了严厉禁止粮食的北上以外,对商业交流倒有些鼓励的味道。燕婉在每个驿站都留下了人数不等的士兵和管理人员,这第五驿最大,共有近百人在此,隐隐的是一道防守的前哨。
墨平带领众人来到寨门前,出示了一个铜牌,守门兵丁立刻变得恭谨起来,但还是在检查后才放众人进了寨。来到寨中,墨平要了几间上房,又叫来了好酒好菜,很久未见荤腥的一众师弟妹们吃的眉开眼笑,而老者用了一点饭后就回房休息了。
老者来到房间,却并未休息,而是认真的检查了包袱里的帛书后坐在榻上陷入了回忆中:
老者名叫墨回,本是一个孤儿,被前代这一支墨家收留后抚养长大,因他聪慧过人,深得墨家巨子的喜爱。
山谷中的岁月虽然清贫,但他觉得很踏实,很快乐。但一天敌人忽然杀到,墨家的人奋力反抗但还是一一被杀了,只有师兄带着自己逃了出来,但不久师兄就伤重去世了。
他隐姓埋名,凭借着自己的才学和手艺终于在杜县立住了脚,他发誓继承师父和师兄的遗志要复兴墨家,所以一直在收养孤儿,教他们墨家的道理和学问。
但现在关中求生日益艰难,不得已他派弟子四处寻找安身立命之所。墨平就是在此过程中跟着裴贞南下的。
他武艺高强,又识文断字,还属于更受信任的关中人,很快就在天道教中升为了讲师,协助管理整个安阳城以西的十八座坞堡的教务工作。于是在十一月他派另一名弟子跟着第二次的交易队伍北上,接师父和一众同门南下。
这时墨平推门进来,墨回问道:“他们都睡了吗?”
墨平回到:“都睡了。师父,你猜我在这里还见到谁了?”
墨回诧异的想了想,问道:“谁?”
“大师兄墨敢。”
墨回猛地起身道:“他还活着?真是天鬼保佑啊。他过的还好吗?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墨平闻言笑道:“他才没吃苦呢。他现在是军中屯长了,还是户部尚书阎圃的妹婿了。嘿嘿,这次我带来的钱大部分都是他给的。”
墨回闻言道:“好,做得好,只是他武艺不行,万一有危险可怎么办?要是你去就好了。”
墨平闻言怒道:“我也是你养大的好不好?怎么这么偏心眼啊。”
墨回打了个哈哈,问道:“你上次说飞燕道祖有可能是墨者,这事究竟有几分把握?”
墨平嘻嘻一笑,递过来几张纸,老人一看,却是道文,墨平一一为他解释,老人听得浑身发抖,异常激动,泪水慢慢从脸颊上流了下来。
这就是墨家,天道教的十则与墨家的基本思想几乎是完全一致的,而与儒家尖锐对立。
其实这也是必然的,燕婉来自后世,相对于儒家,墨家的思想本就更符合现代人的想法,而燕婉自身是女子这一事实决定了她绝对不可能向现在的儒家妥协,凡是儒家支持的她几乎都要反对,这一点和墨家也是殊途同归。
墨回一生都在躲躲藏藏,今日看到竟有人可以公开的将墨家的思想说出来。怎能不激动万分?
墨平看着墨回,心中暗暗叹息,他其实一点也不喜欢墨家严苛的规矩,而且他知道很多同门也都不喜欢。
但他们都是墨回一手养大的,墨回就是他们的天,他们绝不可能背叛墨回。而且在这艰难的时代能待在墨家已经是比较幸运的事了。
所以墨平一直想改革墨家的规矩,而燕婉的思想很合他的胃口,现在的他可以为墨回去死,但已经是一名纯粹的天道教徒了。
待到墨回渐渐平静下来,他对墨回道:“其实天道教与墨家是有很大的不同的。首先;天道教鼓励求知而不信权威,其次天道教坚决反对鬼神之说的。三天道教不尚奢华,但也不艰苦自奉,而是比较讲究生活的。据我所知飞燕道祖每天有条件都要洗澡,爱吃肉食。四是天道教不强求人人达到很高的道德境界,但要有道德底限。五是天道教除土地外维护私有之产。”
墨回闻言黯然,他虽然聪明,但一声都在逃命与奔忙中度过,并没有好好想过墨家失败的根源。他长于学术技术,对政治和哲学并不太擅长。过了一会,他说道:“你自小聪慧,一定有自己的看法,说来听听。”
墨平一咬牙,跪下道:“徒儿认为,世人虽多自私,但或多或少都有向道之心。”
“应变墨家为墨学,凡是认为墨家之学有可取之处的,承认墨家是正学的,都是墨者,哪怕只做到几条,甚至一条也做不到但还是支持墨家的都是墨家信徒。”
“圣人本就难得,又如何能使世人皆为圣人?弟子就自认为做不到。信徒来去自由,不再设巨子约束众人。”
“您想,在墨家内部要是有一个组织严密的小团体,巨子能容忍吗?更何况墨家多才智之士,任何朝廷最怕的恰恰不是贪婪的小人,而是有动员能力的圣贤君子啊。所以墨家再也不能以一个武力团体的面貌出现了。”
墨回猛的起身,却有颓然倒地,呆坐良久后,放声大哭道:“难道我必生的追求就这样结束了吗?我墨家六百年的传承就这样结束了吗?”
墨平大声道:“古时何曾有墨家?况且只要还有墨者,墨学就在。从来没有儒家巨子,但儒学还不是遍布天下?”
墨回心灰意冷到:“如此我去见飞燕道祖还有何意义?”
墨平跪的腿都酸了,忙借机站起身来道:“师父,现在正是天大的机缘啊。飞燕道祖创立学宫,发下宏愿要使天下少年入学,但她极度缺乏教师,而这自然之道恰是我墨家所长啊。一旦学宫里皆是墨家之人,我墨家想不发达都难啊。墨学也一定能流传天下。而一众同门既能造福于世,又能奉养自身,岂不妙哉?”
墨回闻言思索了一会,下定了决心,说道:“就依你所言,只是此事有多大把握?”
墨平斩钉截铁道:“此事一定能成,绝无失败之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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