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科幻灵异 > 铁马冰河入梦来 > 序章 君问归期未有期

?沙漠小镇特德镇上唯一的旅店的老板娘亚特玛终于在无人知晓的高龄去世了。终生未婚,没有家人,当时唯一陪护在她身边的只有一个旅店里的女招待,然后在天蒙蒙亮的凌晨,松开了干枯的手。

  女招待说她终究是没有等来天明。

  据说,她死前,留下了一句无人能理解的话。

  她说,黑白色。

  这个黑白色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会是她最珍爱的那一柄黑白色的查克拉姆?还是她亲手磨制的那一套黑白色象棋?

  尽管毫无根据,但是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她说的该是一个谜题,这个谜题背后是她秘密的宝藏,解开谜题的人会一夜暴富。

  于是,好事的人们涌入了在旅店里假设的小小灵堂来一探虚实,几乎整个小镇的人都来了,挤得简陋的小店水泄不通。

  那小店里真的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一些简陋的桌椅,老旧的吧台,锈迹斑斑的调酒杯,灰蒙蒙的玻璃仿佛排斥了热烈的阳光,破败的二层小楼里全是昏暗的感觉,一旁招待客人的女招待也没什么好衣裳,灰头土脸的说着粗鲁的话,抱怨踩着都会发出刺耳的属于朽坏的老木头声响的地板跟楼梯。

  真的没什么值钱的,连亚特玛死后接受财产的镇长都不愿意要这么一个破东西来充公。

  可是他们还是来了。

  女招待忙着给大家上口感单薄的茶,就被拖住询问亚特玛的事情,有的开门见山,有的左拐右绕,然而最终都是一个目的——‘黑白色’究竟是什么寓意?

  女招待先开始很不耐烦,问得多了也渐渐有了些兴趣,到后来几乎是在兴致勃勃的谈论着亚特玛,好像人死了隐私也就无所谓了,可以像商品一样摊开来贩卖,甚至可以把‘最后一个陪伴死者’的称号当做军功章一样挂在胸前,像个被授衔的将军一般昂首挺胸的走在领奖台上,得意洋洋的到处显摆。

  其实谁都这样,这不,那一头,连凌晨起夜偶然经过老板娘房间的旅人都一副了不起的样子,虚构着自己当时的所见所闻,享受着其他人艳羡渴求的目光,像一只骄傲的公鸡。

  凡是跟死者有过一点点联系的人,都得到了这一项殊荣,仿佛亚特玛的死就是他们胜利的一场战役,军功人人有份。

  于是亚特玛的事情都连起来了,但是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没有人有任何备选的答案。

  实在是因为特德这个小镇发展起来的时间太短了,短的都未曾迎接过一代人的出生。

  然而连最早的一批移民也无法否认,这间小小的旅店,是镇子上最早的人家。当第一批移民越过大漠长途跋涉饥渴交加时,正是灯火通明的旅店给了他们方向。当他们赶到旅店时,风华绝代的老板娘正坐在门槛上,一抹恬淡微笑让人失神。

  旅店是灯塔,老板娘就是守望者。她就那样守望在那里,迎接了一批又一批的移民,看着这里由荒凉变成热闹,看着小镇慢慢的崛起,看的曾经水润的皮肤干涸变黄,看的细腻的眼角皱纹摞成了沟壑,看的挺拔的身体佝偻了腰,看的曾经让镇子上的人们为之疯狂的灵活舞步变得蹒跚踉跄,每天清晨站在楼上向远方茫茫大漠眺望的习惯依然没改,只是陪伴她的不再是好色的男人们,只剩下了清晨夹杂着砂砾刮得人两颊生疼的冷风凄厉的歌唱。她看过了黄沙漫天,见证了时间飞逝。

  尽管容貌不在,但那双干涸的眼依然形态姣好,残存着年轻时的美貌,期盼的眼神从未变过,在那萧索的清晨,宛如怀春的少女,等待着爱人来迎接。

  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她是什么人,连她的名字,也只有一个单薄的姓氏,更遑论知道她在等什么人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

  或许正是因为她太神秘,所以,尽管旅店几乎徒有四壁,但是关于她宝藏的传说,缺乏根据仍令人信服。

  有人说她曾是叱咤风云的英雄之后,父亲战死后带着庞大的遗产隐居而来。

  有人说她曾是贵族的未婚妻,为了躲避政治斗争而被爱人安置在这里,等待爱人来迎娶。

  有人说她是有名的女飞贼,带着偷窃而来的巨大财富逃避通缉。

  人们议论纷纷,不知所云。

  然而没有一个人去看看她,尽管她就躺在一旁的棺木里,连盖子也没有盖。新刷的棺材木头散发着异样的味道,却并不难闻,就像棺中的女人那样,突兀的存在在人群里,却并不惹人讨厌。

  单薄的身体有着白皙的肤色,纤细的腰身和端正的脸庞透着当年的妩媚,可以想象她年轻时的绝世容颜,漂亮的不像是飞沙走石的大漠能养育出来的女儿,然而分明的五官,尤其是那双微微凹陷的眼睛昭示着沙漠民族的风情,身上穿着她最爱的舞衣,虽年老,亦妖娆。

  然而那双曾经灵动的眼睛却没有如一般死者那样安详的合上,而是那样无神的睁着,静静地看着天,本来死去的人是不会有情感的,可是那睁大的眸和紧抿的唇,无端端的让人看出了一份坚定和期待,等待着什么的样子让人脊梁发寒。

  也许正是这份恐怖,没有人有那份勇气去看她一眼,为她合上棺材盖子。作为生者,他们畏惧着死者的情绪,或者说,比起毫无用处的尸体,他们更关心的是活人可以享用的钱财,哪怕那极其不靠谱儿,但是他们就是为此而来,连屋子里一开始伪装的沉痛气氛也早就被一扫而空。

  人们还在热火朝天的讨论,抬棺人踌躇着不敢上前。

  直到一个青年走上前来,人们才停下了嗡嗡声,屋里屋外大大小小几百双眼睛盯住了他。

  这个年轻人的出现为喧闹的灵堂里带来了突兀的安静,让人知道原来灵堂也是可以安静的。

  二十多岁,挺拔,修长。

  这是人们对他的印象。

  当他转过脸来,虽然表情淡漠,却无损于他俊美的不似凡人的容貌,明明是湛蓝湛蓝的眼眸却仿佛深不见底,银色的中长发飘逸,浑身散发着圣洁的气息,干净的令人不舒服,宛若降临人间的神坻,不沾半点烟火。明明是那样特别的存在,在人群中却没有一点的存在感,似乎他不属于这个位面。

  然而头侧一对尖尖的耳朵,却是精灵族的特征,平白为这神圣的存在添了几分怪异。

  不过人长得好看的确有优势,在他礼貌的向镇长点头时,连镇长也忙不迭的招呼,所有人都忘记注意,这个年轻人几乎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没人看见他怎么来的,什么时候来的。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被几百双眼睛盯视本来应该是如芒在背的,可是他却浑然不觉。他走到棺木前,伸出修长的手,轻轻地落在死者的额头上,慢慢的下滑,力度轻缓,带着款款的柔情,仿佛情人间的抚慰,带着贵族良好教养的优雅。

  手滑到下巴处,手下是老板娘安详的面容,双眼阖着,原本紧抿的嘴角舒缓开来,满足的微微笑着,诡异而安然。

  然后,他把手收了回来,就那样静静的立在那里,看着棺中的人,无悲无喜,仿佛只是看着,看着,而已。

  可是人们无由的感觉,悲伤。

  可那年轻人明明那样淡然,却也,那样悲伤。

  那种悲伤仿佛溶解在水中的盐,无色无味,无法感觉,却会在触碰的那一刻夺去味觉,那样浓烈,那样彻骨的苦涩。

  无法与人分享,所以即使你能感觉那透明的情绪,你也无从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那有多深,多痛,多让那个人想要哭泣却无从哭起。

  那是,孤独的人,的,悲伤啊……

  这个年轻人,会是什么人呢?是老板娘的朋友?或者,是她儿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会不会知道,‘黑白色’究竟是什么意思?

  带着这么多年来终于见过一个跟亚特玛有关的人物的陌生跟好奇,还有宝藏的秘密终于会被解开的兴奋,默然了许久的人群中,终于有人按耐不住,大声的呼喊着年轻人。

  然而还未等那个人说出什么来,年轻人忽然一扭头,银色的头发随着一甩,蓝色的双眸盯了过来,将所有人的所有声音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那样的威严,那样的肃穆,明明是年轻而且略微单薄的身体,却有着神一样的威仪。他明明神色那样温和,眼神那样淡然,不愠不火,可是却让人心惊胆战,不敢言语,甚至在他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呼出一口。

  那是多年手握至高权力的上位者才会有的温润如玉与慵懒,看似无害,却绝不容冒犯。

  他环视了周围的人们,人们都躲避着他的视线,向外退着,在银发年轻人身边留出了一个极大的空间。

  然后年轻人忽然笑了,笑的天真而明朗,连传说中终年严寒的魔法山脊也会为之雪融,周围的人都看傻了眼,这真的不是一个能够用英俊形容的男人,对于他,似乎只能用,漂亮。

  而且是无人能比的漂亮,不光漂亮,还让人惊心动魄。

  他笑的那样纯洁,却也那样复杂,复杂到你读不出其中究竟有多少的情绪,也许正是因为过于复杂,才会物极必反的变成纯真。

  他笑着,可蓝色的眸子里闪烁着不知什么东西,那是雨后的天空,一点点迷蒙。

  他笑着,却没出声。他这样,向外面走着,人们虽然呆着,却像本能一样自动的为他让开道路。

  然后,他一直走到门口,走出了旅店,也没有回头。

  夹杂着砂砾的风吹过来,不似清晨那样带着沙漠夜晚的寒冷,而是炽热的能把人灼伤。人们都伸手为眼睛挡了一下风沙,等到再放下手时,那个年轻人,就这样,消失了。

  消失的那样干净,连沙子上,都没有留下脚印,无论是来时的,还是离去的。

  忽然一下觉得记忆似乎有一点错乱,也许那年轻人根本没有存在过,他只是一个臆想,在时光里闪烁了一下,而后又消失的干干净净不留痕迹,也许那应该只是传说中那个好恶作剧的命运开的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

  然而屋内,棺中的老板娘,合上的双眼,和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满足微笑,却是万物无恒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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