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时间一晃就过了,丁寡妇拉了一大缸辣白菜去卖,家里还屯有两缸。丁寡妇心情不错,她都想好了,乔家这次肯定会跟着降价,卖一文钱一斤,她就卖一文钱两斤。
可是,这都快晌午了,还是没有一个人来买辣白菜,丁寡妇有点坐不住了。
难道是乔家比自己卖的更便宜吗?丁寡妇又等了一会儿,实在不放心,叮嘱儿子看好摊子,就往着集市的另一头而去。之前怕乔家找麻烦,丁寡妇特意挑了个离乔家摊子远的位置。
这会子好容易跑过来,却看到原来乔家摊位前面围了一大堆人,吵吵嚷嚷的,根本看不到里面到底什么情况。
丁寡妇看到从里面挤出来的人手里拿着辣白菜,明白里面确实是乔家的摊子,心里有点打鼓。但是人太多,她挤不进去,只得拉了一个旁边的人问到底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吗?”那人并不认得丁寡妇,略夸张的道,“今天乔家卖辣白菜,送配方,买三斤就送,多好的机会啊,迟了可就没了……唉,你到底买不买,不买就让开,别挡着了。”
丁寡妇只觉得脑袋嗡嗡只响,拉了那人不放手:“什么配方?”
“自然是辣白菜的配方啊。”那人奇怪的将衣袖从丁寡妇手里抽出来,又开始往里面挤。
丁寡妇愣了一会儿,突然大喊一声:“都给老娘让开!姓徐的,你出来!”
她这突然的一嗓子,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有乔家村的人认出丁寡妇来,不愿被她缠上,纷纷给她让道。有不认识的丁寡妇的,也被旁边认识的拉开了。
唐小丫的摊子前面顿时就空出来一大片,一眼就看到丁寡妇气愤不已的站在不远处。
看热闹大约是人的天性,一大群人远远的围着,都想看看这两家人要怎么收场。
今天因为事情多,徐氏朱氏尹氏都来了,徐氏一见丁寡妇就想到上次被她挠伤了,心里有气刚要开口,却被唐小丫给拦下了。徐氏如今对唐小丫倒是真心有几分喜欢了,又知道她主意多,也就耐着性子坐下来。
“丁婶子,你到我家摊子面前来,把买东西的人都赶走了,不知道所为何事?”唐小丫冲着丁寡妇客气的道。
丁寡妇知道周围的人都在对自己指指点点,不过她向来脸皮厚,也不怕什么。走到唐小丫面前,恨恨的道:“你们怎么可以把配方随便送了?”
“丁婶子这话很奇怪,我们为什么不可以送配方呢?”唐小丫故作不解。
丁寡妇急了:“你把配方送了,以后大家都会做了,谁还会来买辣白菜?”
唐小丫瞪着大眼睛,故作天真的道:“我们送配方就是为了让大家都会做的啊,我们以后不卖辣白菜了。”
“你不卖,我还要卖啊。”丁寡妇更急。
唐小丫眼睛瞪的更大:“丁婶子这话有点奇怪,你卖你的,和我家的配方有什么关系呢?难道你做辣白菜的配方和我家的一样?可这不应该啊,这方法是我独创的,怎么会和你的一样呢?”
丁寡妇因着急和激动涨红的脸瞬间白了下来:“自然,自然是不一样的。”
“那就对了嘛,”唐小丫甜笑着道,“我家的配方送出去,那是我家自己的事儿,和丁婶子你想来没什么关系。”
丁寡妇愣在当地,无话可说。
围观的人群听了这番话,可就有人听出点什么来了,纷纷议论开来。
“这丁寡妇还真奇怪,人家乔家送配方,关她什么事啊?”
“你就不知道了吧?丁寡妇的配方哪里来的还不好说呢。”
“啊?这话怎么说?”
“你想啊,乔家这辣白菜是个稀奇的玩意儿吧?之前你们谁都没见过吧?可是,丁寡妇怎么突然就会做了呢?”
“对对,我买过丁寡妇家的辣白菜,和乔家的看上去一模一样,但是味道没乔家的好。”
“你们的意思,合着这配方是丁寡妇偷的乔家的?”
“这可不好说,反正……”
丁寡妇自然也听到那些议论了,心里七上八下的,倒不是怕丢脸,只是那几大缸辣白菜该怎么办?
心一横,丁寡妇突然一屁|股坐在唐小丫的摊子前面,嚎啕大哭起来:“你们乔家仗着有几个臭钱,就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的!仗着你们家男人多,就打我一个妇道人家……各位父老乡亲,你们倒是给评评理啊……”
谁也没料到丁寡妇已经不要脸到这份上了,都傻了,唐小丫一时间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来。
人性向来是同情弱者,丁寡妇这么一哭,就有不明情况的人出声指责了:“乔家这么欺负一个寡妇,确实过分了。”
不过,也有讲道理的帮着乔家说话:“乔家明明就什么都没做,这丁寡妇也太能耍无赖了。”
“你知道什么,上一次的时候,乔家就几个人打丁寡妇一个人,好多人都看到了。”
“那是丁寡妇先动的手,乔家只有徐氏和她动手了,也没有欺负一说。”
“不管怎么说,这乔家名声向来不好,怕是欺负寡妇的事,也是干的出来了。”
“这丁寡妇的名声也没好到哪里去,大概是狗咬狗吧?”
唐小丫听到那句“狗咬狗”,最近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这乔家到底是怎么落下这么坏的名声的?她嫁到乔家以后,虽然确实没受到什么好的待遇,但也没觉得乔家人真有传说中那么坏。
看丁寡妇一副赖定了乔家的模样,唐小丫看看辣白菜也卖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一点可以留着自己吃。就低声让尹氏她们先收拾东西,自己则站起啦,向着丁寡妇走过去。
丁寡妇看到唐小丫过来,哭的更大声,做害怕状:“你们想做什么,救命啊……”
唐小丫忍不住好笑,走到丁寡妇面前蹲下来,唐小丫身形瘦弱,和高大的丁寡妇对比明显。
唐小丫看着丁寡妇认真的道:“丁婶子你不会觉得我能把你怎么样吧?”
围观的人群发出哄笑声,唐小丫可以说还是个孩子,乔家其他人又没过来,丁寡妇居然喊救命,着实太无赖了一些。
在这样的情形下,饶是丁寡妇脸皮再厚,也不禁微微有些尴尬。只得换了副表情,厉声问唐小丫:“你到底想做什么?”
唐小丫凑近了丁寡妇的耳边,低声道:“丁婶子,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我今天这么做并非针对你。你的辣白菜的配方哪里来的,我也不会追问了。我知道你独自一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必定也曾受到过很多不公平的待遇,我是真心的佩服你。但是,仔细想想,这世间哪里又有绝对的公平?俗话说‘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小宝年纪也渐渐大了,大概也想要一个好名声吧?”
这番话说完,唐小丫注意到丁寡妇的神情有些复杂,又加了一句:“我说这番话没有旁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丁婶子能干又能吃苦,必定能给小宝一个好的生活。”
唐小丫说完,站起来拍拍手,看尹氏她们已经收拾好东西,就一起回了乔家。
丁寡妇听了唐小丫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从前也是一个害羞的小媳妇,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脸皮就厚了呢?是从丈夫死了,连门板都被人卸了去的时候?还是小宝生病,她跪着求大夫赊包药他也不愿意的时候?或者是从被人占便宜,那些所谓的亲邻只会看热闹的时候?
好多事突然涌上心头,丁寡妇鼻子一酸,突然想哭,想马上将小宝搂在怀里哭。匆忙的爬起来,丁寡妇才发现,周围还围着一大圈人呢。
刚才唐小丫对丁寡妇说的话,旁人并没有听到,但是他们都好奇唐小丫到底说了什么,所以丁寡妇不走,他们也就继续看着。这会儿见丁寡妇站起来,都怕跟她扯上关系,纷纷的退避三舍。
丁寡妇看着这些人面上嫌弃的表情,心里一痛,唐小丫那句“小宝年纪也渐渐大了,大概也想要一个好名声吧”在她脑子里回响。为了小宝,或许她真的该好好想想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了。
唐小丫没想过自己的话,能对丁寡妇起什么作用。她也不是想要救赎丁寡妇,唐小丫还没那么伟大。她之所以说那番话,不过是想要自己心里好受一点罢了。不管怎么说,她今天的做法,对丁寡妇的影响是很大的。劝诫几句,若是丁寡妇听进去了,那自然是好的。若是听不进去,也不关她唐小丫的事。
当然唐小丫也没有想到,她的一番话会对丁寡妇产生多么大的影响。
这个时候,唐小丫正坐在乔家的院子里享受着乔家人的夸赞。
因为唐小丫的坚持,乔家其他人今天都没有去集市上。所以等她们回去的时候,看到所有的辣白菜都卖完了,都很惊讶。尹氏迫不及待的将集市上发生的一切讲了一遍。乔家众人纷纷拍手叫好,把唐小丫好一顿表扬。
唐小丫好笑的看着乔望舒在一旁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她不敢暴露自己识字这件事,所以那些步骤都是乔望舒写的,他明明早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还在那里装傻。
乔婉婷忽然说了句:“这件事我还真是佩服你!”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唐小丫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和自己说话呢。唐小丫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为了听到二姑子这句赞扬,脑袋都差点给我想破了!”
众人又大笑起来。唐小丫倒不是怕乔婉婷,也并非刻意讨好她,只是毕竟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能融洽一些自然是好的。
只是,多年以后,唐小丫再想起今晚,才发现,这竟然是她嫁到乔家以后,乔家人最开心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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