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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水寒流,黄沙飞扬。空气中夹杂着灰烬的气息,放眼望去印入眼帘的则是一片焦土,那往日黑风寨的大门已经被烧成了焦木,散落四处。暗红色的凝固,焚成焦炭的木屋尸首,到处呈现出破败荒凉的气息。郑重把红蝶揽在怀里,不让这个小姑娘看到眼前犹如阿鼻地狱的一幕。这样震撼的画面,哪怕对冷酷的锦鲤十二都是一种很大的冲击,他的脸上露出了少有的震惊。关大刀则是眼角含泪的在一旁低声啜泣。
姜望愣愣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睛失去了焦点,失魂落魄。
往日里那一幕幕黑风寨的场景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童年时偷吃东西被赵无极吊起来抽打,当童子军时跑到野外探路被围殴,成年后带着一重兄弟,喝酒吃肉天南地北的吹牛。每一个角落都有属于他的记忆,他记得左边这个位置他跟二狗子就在这里打过架,后来二狗子死了,死在了跟霸王帮的一场混战中。前面那个楼梯的位置,他跟大熊喝酒,大熊救过他的命,跟云顶山抢地盘的时候他中了一箭,是大熊背着他跑出了二十来里路,当大熊把他交到黑风寨手中的时候,他才发现大熊自己也中了七箭,大熊用自己的命换来他的命。还有右手边的桃子树下,赵无极跟他说,以后这里就是他的家,一定要好好守护它。
黑风寨对普通人来也许只是一个土匪窝子,恨不得早日让官府给收拾了。可是对于他们这些无家可归的人来说,这里无疑就是他们最后的家。有家的人是不能理解没有家的这种感觉的。他们都是一群刀口上舔血的汉子,若不是迫于生活无奈,又有谁愿意整日提刀干着这种有今日没明天的买卖。黑风寨有很多人原本只是个庄稼汉子,有一块农田一辈子耕耘,再娶个婆娘,生娃传宗接代一辈子也就算这么过来了。可是这样简单的愿望,又有谁施舍过他们?官逼民反,武人悍行,他们的地被官府征了,他们的人被强人夺了,世道不公,可谁人又怜悯他们?都是一群不幸人而已。
当他们有了黑风寨,有了一个不被欺负的家。为了这个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家,这些汉子终是拿起了刀兵用生命捍卫。赵无极是个强盗,可他至情至性是一个盗亦有道的大盗。二当家是个好人,他经常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他做事从不做绝,总是给人留一条后路。他虽然口头上说不信命,不信神佛,但是他内心依旧隐隐期待这神佛大道,保佑黑风寨平平安安,祈祷自己有日可以找到亲生父母。
你有一个梦想,简单的梦想,哪怕只是跟一群兄弟安安稳稳地过完一辈子这般简单,可当这一切全部沦为灰烬的时候呢?
微风吹拂在姜望的面颊之上,他似乎能感觉到当日黑风寨所遭受围困是的战火是多么炽烈炎热,他仿佛看到了当日的景象,黑风寨众人苦苦低抵挡,紫云山庄疯狂的屠杀,惨绝人寰的哀嚎,动地惊天的搏杀,他都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
赵无极呢?已经没有找的必要了。赵无极那样的汉子,他很清楚,寨在人在,寨亡人亡。他低着头,双拳紧紧低握在了一起,直至指甲深深扣入手心渗出鲜红的血液。他状若疯狂的仰天怒吼:“紫衣侯,我干死你娘啊!”
那犹如深渊野兽般的怒吼直达苍穹天际,连老天似乎都被这一震怒吼所震动,平白的响起一道旱天雷。随后针般的细雨缓缓地洒下,为之悲鸣哭泣。
小红蝶奋力挣开了郑重的手臂,看到跪倒在地上的姜望,眼中充满浓浓的同情。她能理解姜望的感觉,因为她比姜望更早的经历过这些。
“想要报仇吗?姜望?”一声仿若来自九幽之地的幽冥之声从姜望的心底最深处传来,“想要报仇吗?放我出来,让我帮你报仇。”
姜望所有的思绪瞬间被这充满诱惑的声音带刀了另一个地方——桫椤双树封灵台。
一棵参天巨树,一半枝叶茂密一半枝叶荒芜,层层的锁链上围绕在这棵巨树之上,这些黑铁锁链上刻有无数佛界真言的镇压附录,那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黑影,就被封印在这棵巨树的中间。那股幽冥之声,就来自于它的嘴里。
“是你。”姜望看着这团黑影喃喃到,他第一次看清楚了这个黑影的真实面貌,它竟然跟姜望有着一模一样的长相,只不过比姜望多了几分邪气凶气杀气。
“你不想报仇吗?”被困在桫椤双树里的姜望一脸凶残地说道。
报仇。这恐怕是姜望最想做的事情。有生以来他从来未有此刻这般充满杀意。也是因为这股浓烈的化不开的杀意才能刺激到内心深处被左先师封印的怪物,它借着姜望杀意打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直接沟通到了姜望的本人。
紫云山庄的势力之大,已经超过了姜望的想象,他本想借着白道势力摆平紫衣侯,这根本不可能。他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去报仇,这更是天方夜谭。光是紫衣侯那数千的手下都足以将他砍成肉酱。他疑惑道:“你能帮我?”
“是的。我就是你,你也就是我。我知道你所有的事情。黑风寨被灭了,你难道不想报仇吗?赵无极死了,你难道不想报仇吗?黑风寨凝聚了那么多兄弟对你希望,大熊,二狗,三顺他们的期望都在你身上,你难道要辜负吗?”另一个姜望声音极有感染力地轰击着姜望内心一寸寸最薄弱的神经。
“大熊,二狗,三顺。”姜望呢喃着重复着他们的名字,这一个个人名都曾经是对他极为重要的人,可是他们都先一步离姜望而去,他们留给姜望最后的意志就是替他们好好守护黑风寨,他们最后的家。可是连这样简单的愿望,姜望最后都没有做好。他痛恨自己的无力,他渴望强大的力量,去保护他的梦想。
“把你交给我,让我来帮你报仇。紫衣侯,让我帮你亲手斩下他的人头。”
“你到底是谁?”
被封印在树里的姜望声音颤动道:“我说过了,我就是你,另一个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害你的。帮我把封印撕下来,让我来我帮你报仇。”
姜望缓缓走进桫椤双树,在另一个自己的面前停了下来,认真问道:“你真的可以帮我报仇?”
“是的。只要你帮我揭开这个封印,那该死的秃驴居然敢用这个镇压我,早晚我要找他算账。”树中的姜望面色暴虐道。当日若不是左先师出手封印住了他,他早已得到解脱,来到人世之上。
报仇心切的姜望在得到肯定回答之后,他缓缓将手伸向了那道金色的总符之上,另一个姜望神情迫切地望着姜望那一只手,只要他将这张总符撕扯上来,他就不用再受这封印镇压,随时可以破封而出,只差这一步了。
当姜望手指轻触到这张符印时,那符印突然猛然爆出一股金雾,凝聚成左先师的身形。金色的身影如电一般推开了姜望身子,阻止道:“你疯了吗?你可记得我曾说过,只要你解开这层封印,你就会死。”
“可恶的臭和尚!”另一个姜望怒极咆哮,眼看着只差一点就要成功了,可左先师留下的元神印记竟然在最后关头出现,推开了姜望功亏一篑。
“死又怎么样?”姜望耷拉着脑袋,他疯狂地咆哮起来:“只要能报仇,就算死一千次,一万次,哪怕下地狱跟恶鬼争食,我都要紫衣侯不得好死啊!”
姜望杀机大胜,他已经完全把自己的生死之置于度外,他现在活在世上的唯一年头就是要报仇!有感姜望内心澎湃如浪的滔天杀意,另一个姜望的身影又是凝实了数分,他同样咆哮起来:“来吧姜望,不要相信这个秃驴的废话,只要你帮我解开封印,我一定帮你亲手斩掉紫衣侯的人头,紫云山庄所有人我都不会放过,帮我解开!”
现实世界里,姜望跪倒在地上身子一动不动,只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却是越来越浓郁,锦鲤十二作为杀手这么些年来也从来没有见过比这更为浓郁的杀机,仿佛百里之内,寸草不生要夺取一切生机的杀气。走火入魔?锦鲤十二心中突然出现了这四个字样,他急忙晃动着姜望的身子试图把姜望叫醒,一股莫名的惊慌蔓延心头,他当即对着郑重几人吩咐道:“你们赶紧离开,姜望情形不对,可能失控。我留在这里帮忙,郑重你赶紧带红蝶走,马上!”
这是锦鲤十二第一次在郑重面前露出这样紧张的神情,郑重不是拖沓的人,轻重分量自然心里有数,他抄起小红蝶就上了马匹,对关大刀喊道:“关大刀还愣着干嘛,我们赶紧走。”
“不,俺已经没了黑风寨,俺不能再没有二当家的了。郑重,俺要是出事了,以后二当家的就靠你了,快走。”关大刀往马屁股上划了一刀,那棕马受惊瞬间狂奔而出,他则是毅然决然地看向了姜望,那股杀气他曾经在素天衣身上体会过!也许这可能是最后一次面对二当家的。
天色阴沉,原本的晴天骤然黑云汇聚,电龙在云层之上狂舞,九天之上传来阵阵雷动。
正在给姜望度功的锦鲤十二只觉得姜望内体传来惊涛骇浪般恐怖的力量,被震飞十数丈之距。随后姜望的身子猛然站立起来,浑身散发着森然的冷冽,一双眼睛充满妖异的忙光,仰天狂笑道:“哈哈哈哈,我终于出来了!”
惊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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