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都市言情 > 诱惑人生 > 第九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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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富贵就这样从王四所就职的赌馆摆脱出来,像要摆脱什么人的跟踪跛着腿快速出了暗巷,走在大街上赶忙拦了一辆出租去了车站。再一次坐火车回到石拐子的家里,当他的两个孩子用一种期盼而兴奋的眼神看着他问他:是否见着他们的妈了?这他才想起他的妻-薛桂兰的吩咐和嘱托。一股纠结般的悔立即充满了他的整个心田,他恼自己的屡教不改和不可救药。

  “什么岁数了,还这样管不住自己?我要改,为了眼前这两个孩子我也要痛彻前非地改!”这样想着却又庆幸起自己身上还剩下的那八、九百,为了自己的嗜好没有全部把薛桂兰给他的那一千八白白地消费掉,虽因此稍稍有些心安,但对着孩子那天真无邪的眼光,他的眼神还是游离了,嗓眼也似乎被什么堵塞了,沙哑着嗓子回答:“见过了,你们的妈还让我给你买东西来。只是出城时急,我给忘了。下次吧,我一定记着给你们买!”

  两个孩子自然没指望他们的父亲能给他们买什么东西回来,因为他们这个父亲一次次许诺又总是一次次地失言,他们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并不在意,而让他们关心的是他们的母亲多会回来,所以接着问:“我妈多会回来?”“月底,等你妈攒够几天休息日才能回来眊你们!”

  生活又恢复到了以前,很快便到了月底。然而并没有像他们父亲说的那样:他们的母亲在月底回家来看他们,而是一拖再拖竟成了杳无音信。这不,已经过了另一个月的五号了,还是没有看见他们的母亲回来看他们的半点迹像。但十岁的东生和八岁的冬红并不死心,依然每天放学之后,手牵着手去漫过村子的南口那个叫作碌碡岭的山坡,去村子里的最南口去等。

  今天放学早了点,两兄妹又手牵着手来到这个路口来等了。太阳虽已偏西,但还老高,灿灿的阳光挥洒在兄妹俩瘦弱娇小的身上,衬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凄凉。虽气候已经立夏,热也笼不住地透露出来,坡和漫凹里也布满了绿草和鲜花,还有了翩跹起舞的蝴蝶和嗡嘤采蜜的蜜蜂,甚至还有一两只穿着花衣服的叫不上名来的山雀在草丛、鲜花、乱石间跳跃鸣唱。然而这些景和情趣都不足以吸引两兄妹的注意,因为两兄妹满门心思地把注意力都放在要回来的母亲身上了。

  他们暗自在心里想象着:母亲下了火车,背着一大包为他们买得好吃好玩的东西,出了石拐子站只允许一个人通过的那个票检的铁栅栏门口,走上那条回村的蜿蜒崎岖的羊肠小路,经过那片当时已被封闭的小煤窑摞列而起的满目苍痍,斜着上了那个小于四十五度角的漫坡儿,下了那个漫凹,又上了那个陡坡,就要现形于他们所目及的范围之内了。那刻他们不由地一阵激动,甚至他们都能听到他们那两颗小小的心脏那嘣嘣直跳的响声了。他们想知道他们的母亲这一个月里他们没见会变成了啥样?更想知道他们想象里母亲肩上背得那一大包里给他们买了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也确乎在那坡顶那片金光灿灿里浮出一个人来,随后是白色如云朵似的一片羊群,接着便传来沙哑、高亢的一个老男人唱蛮汉调的声音。

  四十里的莜面噢

  三十里的糕

  二十里的荞麦噢

  饿断腰

  ……

  他们忽然明白这个唱蛮汉调的老汉又是他们村有名的光棍羊官-王满叔。虽然不是他们期待已久的母亲,但终于遇见到了一个又可以搭问是否看见了正在路上走着的他们母亲的人,还是兴高彩烈地跑着迎了上去。

  “王满叔,在路上见着我妈了吗?”岁数稍大两岁的冬生提前一步问。“你妈?我回来的路上除了我和我那羊群之外,没有别的任何人,你妈,我没见着!”

  羊官王满几天来在这几乎每天都能遇见这两兄妹;而且当他路过的时候,两兄妹提出来的问题也都一模一样。他知道他们的妈一个月前跑了,留下他们两个‘孤苦伶仃’的孩子。至于他们的父辈,连一直光棍的他都不屑地一撇嘴角:真是些败家玩意儿,那么好的一个家境就那样被他们三兄弟三折腾两折腾,折腾完了,穷得除了喝西北风,便只剩下叮当作响了,而当时过的日子连素来被人们都不屑一顾的他这个光棍还都不如,还有什么理由不可以让他这个光棍小视一下呢?然而对于这两个孩子,他还是不由地打心里底处拽出一缕心痛。

  “回吧,随我一块!你们的妈不会回来了。”“不可能!”听到满叔这几句对俩兄妹来说近乎残酷的回答,稍小两岁的冬红近乎声嘶力竭地嚷道,然后又拽住她哥哥的两只小手摇晃着问:“哥,你说妈能回来吗?能回来吗?”“能,一定能!”为了安慰妹妹,稍懂了一点人情世故的哥哥,虽抱着和妹妹一样的期待说出这么肯定的回答,但他心里明白,已经过了这个月的五号了还没见着母亲的踪影,就说明母亲真的不会回来了,可随即他又心气不足地想:母亲或许被什么事耽误了呢?因此便转过头对好心肠的满叔说:“你先回吧,王满叔!我们再等会儿。”

  白色如云朵似的羊群燥乱、咩叫着,如同一股河流在他们的跟前像遇见了一块暗礁窝出一个漩涡,然后扇面状随满叔远去了,漫过村口的碌碡岭,便不见了踪影。旷野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静,越来越偏西的太阳将阳光依然灿灿地挥洒于大地,孤苦伶仃般映出两兄妹那瘦小、夸张、被拉长的两个身影。

  史冬生和史冬红俩兄妹又一次抱着说不出来的一种失望回到村里的时候,天已经漆黑,人们已经吃过晚饭刷过锅开始喂猪喂羊喂牛的时候了,因此村子的上空便飘荡着一种猪哼羊咩牛哞的声音。他们穿过村巷,走到村西头他们家那座曾经辉煌过一时当时又萧条得不成样子的深宅大院。曾经的那两扇铁锈红的大门,被他们父亲-史富贵吸毒吸掉了;那一亩大小宽阔的院落里曾停放过的一辆轿车,一辆拉煤的大卡,还有一辆红色的本田125,也被他父亲在赌场输掉了。所以那若大的院落似被掠夺了之后便显得这般的萧条而冷落,更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了,他们的父亲竟没开灯,而那一车流一排六间的红砖瓦顶的正房,便露出一种没有人气的死寂和凄凉。

  俩兄妹似乎被这种死寂和凄凉吓着了似地蹑手蹑脚推开中间住人的屋的屋门,正要拉着门后面的灯绳,竟听到从里屋黑咕隆咚的炕上传来一种他们既熟悉又害怕的声音。这声音似呻吟,又像溺水者正在挣扎。他们知道是他们的父亲毒瘾又犯了。最近几天里,父亲每次毒瘾犯了,都竭力地忍住。父亲说为了他们俩兄妹也要戒掉这毒瘾,然而他们又实在不忍心看见父亲的那种的难受劲儿。一次他们实在看不下去了,便从外屋那张桌子的抽屉里拿了几片他们的父亲经常准备着的安纳卡,可是送到父亲手里的时候,他们的父亲却一把把那几粒药片甩在了地上,然而厉声呵斥:“以后不要给我拿了,我也再不吃了。”

  看来这次他们的父亲不仅是说说就那么简单了事了,而是下定了要戒的决心。所以他们尽管听见他们父亲在里屋炕上难受地打滚,他们还是忍下心来不再理会,只是拉着了外屋的电灯,却没拉着里屋的电灯,可当他们看见外屋灶台上的大锅里熬得半生不熟的稀粥的时候,他俩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不约而同地互相抱头而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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