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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岭南水濂山岛。
方圆十里群山连绵,乱石飞瀑、林木葱郁,绿水环抱。
山中有泉,清冽甘甜。隐隐听得阵雷轰鸣,沿溪急上,壁上千仞,水帘从三十米高处倾下,直冲一泓圆圆的清潭,状如天井,峭壁上“东莞仙岛”四字,刀削斧劈,一挥而就。
水帘之下一甬道,宽可五人并行,甬道两侧釉陶瑞兽烛台一字排开,烛火摇曳。
前行百米,豁然开朗。一青砖铺就的开阔武场赫然于前,当中一尊黑铁凶兽仰天而立。两壁伸出火把无数,灯火通明。
正前方一座高百尺的三层明堂,九龙圆顶、飞檐斗拱,上圆下方。雕镌所及,穷侈极丽,匾书“无忧神宫。”
宫门外黑衣武士持刀静立,宫内琴瑟舞乐之声阵阵。
二十四根楠木龙柱撑起大殿,后檐两龙柱前设屏,屏后设宝座玉案。
宝座之上一身影,戴龙凤珠翠冠、穿红色大袖衣,衣上加霞帔,红罗长裙,红褙子,衣绣有织金龙凤纹。赤足如雪,腕间一串金铃。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轻罗小扇白兰花,纤腰玉带舞天纱。
玉案之上熏香缭绕,一侧泉池水汽迷蒙,仙境恍然。
案阶之下,十二女子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身穿一袭月白云纹襦裙,身如彩蝶,翩翩起舞。
榻上霞衣女子哈欠连天,显得无聊之极。素手轻挥,散去舞乐众人。
座上女子大红罗裙领口开的很低,胸口一抹雪白,面似芙蓉,眉如柳。一双媚眼勾人心弦,肌肤如雪,青丝如瀑。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绝美无伦。
“无忧?身子又不适了?”寂静大殿内忽的传出一声低低的关切。
唤作无忧的红衣女子回头看到来人,挤出一个鬼脸。
“姐姐,整日闷在这宫中好生无趣,我想出岛。”
“又耍小性子。”女子转过宝座坐下身来,捏捏无忧的俏脸,道:“你身为东莞岛主,坐镇无忧神宫,锦衣玉食、如花美眷面首比比皆是。这般帝王生活寻常百姓几世都修不来,你倒好,整天尽想着出宫。”
“哪家帝王整天闷在宫中啊。”说话间无忧爬起身来,倚靠在黄衣女子身侧道:“姐姐,若不然这岛主宫主你来做,如此小妹便可出岛啦!”
“胡闹!”黄衣女子秀眉一蹙,面色不悦道:“我东莞岛百年来的规矩岂能如此儿戏!”
无忧吐吐舌头,道:“姐姐莫气,小妹知错啦。”
黄衣女子无奈的摸摸这调皮小妹的脑瓜,道:“姐姐晓得你闷的难受,但唯有宫中可保你免受朔月之痛,你便再忍几日。朔月一过,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姐姐绝不阻拦。”
“当真?”无忧惊喜道。
“一言为定。”黄衣女淡笑。
正是三月好时节,暮雨春风伴彩蝶。
自岭南入中原的一条山道上,一骑白马风驰电掣,白马后百十米处,十余人的黑色马队紧追不舍。
“卜神将,宫主像要甩掉我们,这该如何是好?”一独眼男子策马领头黑马身侧问道。
领头男人约莫三十五六,一袭黑衣劲装,背负双刀。面容沧桑,线条刚劲有力,双鬓两道长髯随风翻飞。
此人便是无忧神宫四象神将之一,北镇神将卜山清。
月初时,因拗不过妹妹的软磨硬泡。无忧神宫圣女曾无语准了小妹出宫游玩。圣女无语心知小妹顽劣,且岭南中原纷争不断,未免外出发生不必要的事端。圣女特派出宫中北镇神将卜山清沿途跟随保护。
岂料曾无忧早就算准姐姐此招,方一出宫便换了行头改了妆容,疾行七日甩掉了坠在身后的尾巴。
卜神将看着宫主绝尘而去的路线,略一思索便有了计较。于是勒马停步,吩咐手下不必再追。
“神将,这要是圣女怪罪下来……”先前问话的黑衣侍卫担忧道。
“无妨,沿此路上前十里就是官道,去处便是贵阳林城。想来宫主憋闷的紧,不想我等闲人烦她罢。”说罢也无奈大笑几声:“也罢也罢,我等便不扫宫主雅兴,远远跟着便是。况且……这中原能伤的了宫主的,恐怕还没生出来。”
曾无忧策马狂奔了两个时辰,眼见身后再无跟屁虫,这才一吐胸中浊气,朗声大笑。
此番出宫费劲波折,曾无忧一改宫中妆扮,素衣白马一袭劲装,腰后一柄弯刀,怀揣锦扇,一副俊秀少年郎的模样。
“无忧,此去中原尽量不要使用真名。中原武林与岭南交恶依旧,以免多生事端。”
想起出宫前姐姐的交待,曾无忧不禁头大如斗。身为东莞岛百年来最年轻的岛主,跋扈惯了的她怎能忍受此般缩头缩脚。想来她曾无忧头一次进中原,估计也无人能识,于是脑袋一甩便把姐姐的告诫抛在了九霄云外。
“哈哈哈哈!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曾无忧放歌一曲,快马疾行。
两日后,曾无忧到了遵义府南白镇,随意寻了处酒家打算祭祭五脏庙。小镇店铺林立,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曾无忧看的欢喜,扔了些散碎银子给店小二,略略打听了一番。
原来此地恰逢庙会,四乡民众聚集火神宫前田坝中摆摊设点,交换物资,是镇上最大的节庆。
曾无忧听的眉开眼笑,又问他附近还有没有什么热闹的去处。
那小二收了银子也乐得聊天,一屁股坐在曾无忧一侧的长凳上,殷勤的给曾无忧斟满酒,道:“小哥您问对人了,要说这穷乡僻壤还真没什么好的去处。不过从咱这里官道出发,不消三日便是贵阳林城。那里地界大,人也多。而且听说南阳堡玉面罗刹摆下群英会,比武招亲,最近好多江湖人士都慕名前往了。”
小二顿了顿,瞄了眼曾无忧腰后弯刀,笑道:“我看小哥生的俊俏,轻骑独行想来也是江湖豪杰。不妨前去一试,若博得那玉面罗刹的垂青,那后半辈子荣华富贵不在话下啊。”
曾无忧满饮几杯擦了擦嘴,问道:“这玉面罗刹何许人也?”
“小哥你番禹来的吧。”
曾无忧点点头。
“怪不得,中原人士谁人不知南阳堡主啊。我跟你讲,贵阳林城有两大去处。一个是药王府,另一个便是临绝涯南阳堡!”小二说的兴起,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咂咂嘴道:“南阳堡主可是个不得了的人物,武艺卓绝。世代栖居临绝涯,依山而建南阳堡,门下死士门客众多,整个中原武林也是排在前边的!”
曾无忧‘哦’了一声,问道:“那加上岭南武林又当如何排序?”
小二哈哈干笑两声,一副老气横秋的姿态,道:“小哥想必刚出师门不久吧。那岭南和番外的邪魔外道怎能与我中原武林并立。压根不算,不算不算。”
店小二连连摆手,丝毫没有注意到曾无忧有些愠怒的脸色,继续道:“其实地位武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这南阳堡主花信年华,除了玉面罗刹的称呼,江湖中多唤作浮生仙子。啧啧啧,简直真如仙子下凡一般,美的不可方物啊!”
曾无忧瞅着店小二陶醉的样子,不觉失笑,刚想问话却听身后传来声音。
“什么仙子罗刹的,依本姑娘看,那堡主必是个丑八怪无疑。若真如你所言那般美貌,还须设擂招亲?”
循声看去,曾无忧后侧一桌坐着一对男女。男的锦衣带刀,女的一袭桃色劲装。
曾无忧嘴角微翘,心中暗叹好个邻牙俐齿的美人。
女子一身江湖打扮,自顾自讥讽着,同时不忘吃喝。面容生的俏丽有致,身姿也煞是好看。就是此刻一条腿踩在板凳上的样子像极了山中女匪。
这店小二本身也是道听途说,看出曾无忧没什么江湖经验,便侃侃而谈。此时被揭了短,抬眼一看接话的人,脸色一变,连忙告一声罪急急跑开干活去了。
曾无忧倒是听着有趣,便回身道:“听姑娘所言,想必见过那玉面罗刹真容?”
桃衣女子斜睨了一眼道:“凭什么告诉你?瞧你这打扮,莫不是垂涎那鬼面罗刹,也想去打打擂?”
曾无忧笑道:“姑娘误会了,小妹…小弟我深居山野,不晓这江湖事,只是听的有趣罢了。”
那女子抓着一只猪蹄膀啃的满嘴油污,邋遢又不失可爱。只见她撩起身边男人衣袖擦了擦嘴,打量了曾无忧一番,道:“瞧你油头粉面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山野之人。本姑娘对你这种公子哥儿没什么兴趣,告辞。”
说罢便起身和男子离去。
曾无忧愣了一愣,旋即乐了起来。
“这江湖就是有趣。”
店小二见二人一走,又凑了过来。一边收拾残羹一边道:“小哥你也真是大胆,那两人恶名在外,寻常人避之不及,你还敢跟搭话。小的赚了您些银子,跟您提个醒,这江湖多匪类,独自行走小心为上。”
曾无忧不以为然,点头算是谢过,问道:“那两人是何来路你可知道?”
“女的诨号血狐狸,男的是鹿城鬼刀。”答话的不是店小二,又是一女声。
曾无忧扭头看去,答话之人是个紫衣女子,背对着曾无忧看不清面容。
紫衣女子放下酒菜钱,拾起桌边长剑,快步出门离去。
“有意思。”曾无忧心中一乐,看来这贵阳林城非去不可了。
想罢也扔了酒食钱,与店小二问了问官道方向,出门翻身上马,急驰而去。
看着一骑白马离去,隐在酒肆外边的神宫人众才纷纷出来。
“神将,我们是不是跟着宫主?”
“跟了两日未曾停歇,老夫也饿的紧。吩咐店家速速饮马,咱们吃完上路。”卜山清挥手吩咐了下去,步入酒家。
这一路曾无忧走的很是欢喜,身后没有烦人的跟屁虫,身周尽是山川野景,与岛中完全不同。毕竟少女心性,一路狂歌,马不停蹄。
进入贵阳官道时倒是遇到两个不长眼的小蟊贼剪径劫道,但曾无忧何许人也?快马加鞭穿行而过,鲜血带起两颗人头,扬长而去。
第三日正午时分,林城城门出现在曾无忧眼前。
店小二说的没错,城门处来往之人俱是江湖打扮,携剑负刀之人很多。马车、马队络绎不绝,可见林城之繁华。
话休絮烦,曾无忧策马入门,过了瓮城,进入闹市,一派生机勃勃。曾无忧走马观花看了欢快,不觉间已是斜阳若影,于是下马寻着坊间的客栈。
不知过了几条街道,这才远远看到一处四层栈楼。楼门屋檐下挂着长型白纸灯笼,联语两句: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
走近一看,门匾上书“参苑客栈”四字。
不待曾无忧进门,店内伙计便出门相迎。
“客官打尖住店?”
“住店。”
“您楼上请。”
说罢便邀曾无忧入内,一边招呼杂役去饮马。
客栈很大,前庭客堂摆着十余张桌子,江湖人士走卒贩夫一应俱全,堂侧有楼梯,顺楼而上,两侧客房一字排开。
伙计将曾无忧送入天字号房,吩咐下边送上糕点茶水,这才掩门而去。
曾无忧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房间,不住的点头。
疾行百里倒是有些乏了,稍事整理一番,便唤来伙计说要沐浴。
片刻后几个伙计搬上一个木桶,轮番向内注水。
待伙计全部退出房门,曾无忧这才解去一身衣物,裸着身子,缓步沉入木桶。
虽为江湖人,但终究是个少女。几日奔波不曾沐浴还是有些不快。此刻一入水桶身心俱疲,仰靠着桶壁便沉沉睡去。
月如银钩,晚风肆意。
窗棂外灯火闪耀,远处南阳山黑沉沉的隐在夜色之中。
几个黑影一闪而过,惊起飞鸟无数。
桶中曾无忧耳力惊人,闻声暴起,一把揽过屏风上的纱绫裹住身子,足尖轻点跃上窗台。定睛看去,几个黑影在夜色中起落,片刻便消失不见。
曾无忧也不以为意,关上窗,擦干身子,躺回床上。
窗月徘徊,晓梦初回,一夜东风绽早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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