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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树林不是什么好地方，带着刺儿的草，到处都是，地上不光满是石子，而且还相当坚硬，在这样的地方练倒功，实在是对大家的一个巨大挑战，说实话，这里还不如水泥路呢，至少，水泥路不会坑坑洼洼，不会布满石子等硬物。幸亏这次是各分队组织训练，不是教官亲自指挥，不然的话，还不知道他怎么折磨学兵们。李浩的表情挺和蔼，往队伍前一站，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提一点儿要求，在训练中咱们要加强吃苦性，这里的条件比较艰苦，但是正是考验我们的时候，训练的时候还要注意自身安全，不要摔伤和划伤——”李浩的话让大家心里涌入一股暖流，说实在的，在学兵队，谁会管你死活？教官是不管你艰苦不艰苦的，只要他下了命令安排了课目，那就得往死里练！不容易，真的不容易，在学兵队听到这么一句温暖人心的话，实在是不容易！
“分队长，拜托你悠着点儿，我们现在都实在吃不消了，快崩溃了！”说话的是个第四年的老兵，他的表情显得很可怜，象是在博得一点同情。李浩的脸色有些凝重，轻轻地点了点头，他是跟大家一块过来的，一块摸爬滚打，同食同宿，除了挂着少尉军衔和担任分队管理外，其实学兵们所‘享受’的‘待遇’他都‘享受’了。“来，给你们一分钟时间，先把场地上的石子儿什么的拣干净，免得训练的时候受伤！”李浩看了看场地，皱起眉头道。
还是自己中队一块来的干部关心人啊！张云泽在心里感慨道。
弯腰拣石子的时候，张云泽朝黑队长和教官们瞟了一眼，呵，这些人正坐在一块儿，庄重地研究着什么。他们聚堆儿，肯定没什么好事，这是学兵队人人皆知的现实。没准儿又在研究怎么折腾战士们呢！
不过，张云泽触到张强军的眼睛，正朝这边盯了过来，赶快低下头，不愿触碰到他那凶狠的目光。
“李浩，你们的兵干什么呢？探雷呢？”张强军狠狠地喊道。
“教官，我让他们把地上的石子拣一拣，训练的时候别伤了！”李浩冲张强军解释道。
“瞎搞！李浩，你给我滚过来！”张强军的表情像要吃人。
李浩表情一变，迅速地跑步到了张强军跟前。张云泽的心里捏了一把汗。李浩，一名堂堂的共和国军官，竟然被他这样骂来骂去，呼来唤去的，张云泽实在为他鸣不平。过分了，真的有点儿过分了！“什么JB玩意儿，我是要李浩，直接跟他翻脸！”刚才那个讨价还价的老兵狠狠地抱怨着。
“就是，我们分队长怎么说也是个正排职干部，他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骂他呢？”另一个学兵也觉得有些愤愤不平。
“行了，别说了，都站好，要是让教官发现我们在这里嘀咕就完了！”张云泽爱管闲事儿，轻轻地提醒大家道。
那老兵瞪了张云泽一眼，轻声地骂道：“你算什么身份？让谁站好呢？凭什么就得听你的？”
说实话，听到老兵的这句话，张云泽真想上去给他两耳光，什么觉悟啊！作为一个老士官，连点儿基本的觉悟都没有，就是欠收拾！张云泽真不想揭他的老底儿，他之所以能下学兵队，纯粹是靠关系来的，他原先是大队部的司机，专门给大队长和政委开车，后来因为犯了错误被下放基层。不过，虽然犯了错误，大队领导还是顾惜感情的人，给自己开了两年车，总不能让他在部队一事无成吧？于是就向中队举荐他下了学兵队，争取当个骨干。可他这怂样儿，是当骨干的料儿吗？一股机关老爷兵的作风！要不是李浩多次给他做思想工作，他早就在学兵队半途而废了。
张云泽努力没让自己的怒火爆发，却突然听到张强军的声音越来越犀利起来。“李浩，你脑子里长蛆了是吧？你看哪个分队跟你们似的，还猫着腰拣石子？我真弄不明白了，你都是一个共和国军官了，还这么不务实！你说，你对得起肩上的银星吗？在你的带领下，你们分队的学兵都被惯成什么样子了？我告诉你，如果这是战场，如果现在我们已经和敌人遭遇，你还来得及拣石子吗？糊涂，纯粹的糊涂！”张强军狠狠地用手点划着，声音越来越大。而李浩这时候像是个受伤的孩子一样，耷拉着脑袋，被张强军骂的跟臭袜子似的。
看着可亲可敬的分队长遭受如此猛烈的批评，张云泽心里也不是滋味儿。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到，张强军骂李浩还不如骂他们，那样，他的心里还好受一点。
“我真搞明白，那个张强军懂不懂管理啊？哪有当着战士的面儿骂干部的？要骂也得私下里骂，这样的话，不是明明打压干部的威信嘛！”分队里又开始愤愤地议论开了。
“我看啊，张强军这是敲山震虎，明着是批评我们分队长，实际上却是在含沙射影地指责我们，威慑我们！”也有人开始分析道。
张云泽在心里暗暗点了点头，看来，这张强军还真给分队较上真了！
强烈的指责还在恶化，张强军像是吃了枪药，一句比一句难听，一句比一句逆耳。“你呀，马上都提副连了，脑子还这么单纯？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学兵队，不是你们那管理松懈、训练跟不上去的老中队！这里是培养骨干、培养不要命的革命军人的摇篮，你懂吗？我就怀疑你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过？还是……”张强军掐着腰，耀武扬威地训斥着李浩，真有一副得理不让人的气势！
张云泽心想：妈的，这算是什么狗屁教官？仅仅因为李浩让大家拣了几颗石子，就发这么大的火气，是不是太小题大作了？不行，得想办法救救分队长。“咱们得想办法救救分队长，我是看不下去了，豁出去出，大不了挨处分！”张云泽率先表态。他实在不想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浩被人这样用语言糟蹋着。
结果分队一致表态通过，张云泽鼓起勇气，在队前整好了队。“稍息，立正，向右转——”整个分队迈着愤怒的步伐，朝张强军走去。
就这样，张云泽带队，带着分队一行人到了队伍前。“你们来干什么？”李浩发现了他们，皱着眉头说。
张云泽冲李浩点了点头，突然对张强军说：“严教官，你要批评就批评我们吧，我们分队长都是因为关心我们才受的连累，我们分队全体学兵愿意替分队长集体挨骂！”张云泽话里有话。
张强军对他们的反应显得很意外，惊讶了片刻，狠狠地骂道：“你们，你们，还反了你们了是吧？行，你不是让处罚你们吗？好，我就成全你们！”张强军怒不可遏地挥舞着胳膊，义愤地瞪着挑起‘事端’的学兵们。
“你们都给我回去，张云泽组织一下训练！”李浩担心张强军会严惩大家的冒险行为，赶快冲他们骂道。
张强军掐着腰，脸上透露着无尽的愤怒。“李浩，这就是你的兵，我说过，在学兵队，只有服从，没有商量，你们分队集体造反，你看着给我个交待吧！”
张云泽从张强军的话里感觉出了他的‘阴险’，他没有直接处罚他们，反而是把这个权力给了李浩。看来，他的脑子不是戴帽子用的。
李浩到了众人跟前，脸色很气愤。“你说你们能干什么？就知道给我捅娄子！行，这样吧，我带头，咱们分队集体做一千个俯卧撑！”李浩挽了挽袖子，象是给张云泽稍微使了个眼色。
一千个俯卧撑，对于平时的他们来说，并不是个天文数字，但是现在，大家的身心已经到了极限，疲惫不堪到了极点，这种情况下，再做一千个俯卧撑，确实不是件易事。
“一千个？李浩，你就这个标准？你们分队的学兵就这么熊吗？这个数字跟学兵的身份很不符！”张强军对一千这个数字不满意，在他看来，俯卧撑是种简单的臂力练习，至少要三千个以上才有效果，包括平时的训练，都是如此，只要一练俯卧撑，没有三千个就下不来的！
李浩能明白张强军话里的意思。“张云泽，带回，都给我做俯卧撑去！”张云泽整队，故意放大了嗓门儿。“稍息，立正，向右转，齐步走——”每一个口令都响彻云霄，也许，这正是为了表达对张强军暴力行为的抗议。
然而，也许是老天眷顾他们，刚刚趴下，每人做了不到五十个，一声哨响，值班教官响亮地喊道：“敌人现在正向我方向释放毒气，各区队做好防毒准备！”
张云泽一惊，学兵们赶快自主地乱成一团，纷纷回到放背包的地方，找出防毒面具，戴在脸上。黑队长静静地观察着学兵们的动作，冲值班教官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值班教官轻轻地点了点头后，又是一声哨响。“面向我，成纵队集合！”
集合完毕，黑队长从队前徘徊了几步，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队伍。“刚才，从戴面具的速度来看，我感觉三区队是最错的，四区队做的最差劲，有几个学兵戴了半天还没戴上，这样的话，如果真的是遇到敌人的毒气，你们至少报销一半儿的战斗力！”
张强军听到黑队长批评自己区队，脸色很难看。张云泽的心里捏了一把汗，看来，躲的了东躲不了西，黑队长的这番话，意味着将要有更猛烈的暴风雨等着大家，已经拉开序幕。
不过，幸亏中队没给张强军惩罚学兵们的机会，值班教官开始宣布下一个课目：“课目，防毒行进演习，目标，长亭街北口，内容，佩戴防毒面具，全副武装急行军速度行进，十分钟内赶到目的地！要求，行进过程中注意听清口令，熟练地掌握应急技巧，严禁任何人在中途径直摘下面具！”
长亭街北口，又是一个遥远的目标！
戴着防毒面具全副武装急行军，实在不是好滋味儿，防毒面具虽然也有透气儿的地方，但是跑起步来，觉得有些窒息感，肺里感到憋的难受，脸也涨的通红。
“什么JB面具，次品！简直是次品！”队伍里有人粗喘着气埋怨道。
张云泽也觉得憋的难受，从面具外面钻进去的空气实在稀少的可怜，根本供应不了跑步急需的氧气成分。这个时候，真想一把把那面具摘下来，感觉肺都快憋炸的样子，呼吸很是困难。
戴着防毒面具，学兵们跑了很远，盼望着领导赶快下达口令休息一会儿，这样下去的话，迟早会被弊死的。有个四区队的学兵林泽刚实在憋不住了，一只手一把把面具摘了下来，对着天空粗喘着气，脸胀的通红通红的。
“林泽刚，你干什么呢？给我滚出来！”张强军肯定能发现他的动作，狠狠地冲他喊道。
“报，报，报告教官，我，我实在受不了了，喘，喘不上气儿来了！”林泽刚一边从队伍里出来，一边剧烈地咳嗽着，用手掐了掐喉咙。
“别人都没事儿，就你毛病多！给我戴上！”张强军狠狠地朝他打了一拳。
由于部队是在行进当中，林泽刚挨子一拳，差点儿跌倒在地。
林泽刚的脸上显露出一丝的愤恨，却也只有把面具戴上，重新回到了队伍里。
张强军跑到了四区队前面，面向学兵们，倒退着前进。“我告诉大家，在战场上，面对敌人的毒气，摘掉面具意味着什么？就意味着生命的终结，所以，我不希望任何人在没有正式接到毒气解除的命令之前，私自摘下防毒面具，否则，我坚决不留情面！”
值班教官在侧面，拼命地催促着部队快速前进，张云泽觉得简直象炼狱一样，就这个速度，已经是极限了，再加速，非得休克不可。
然而，在行进的途中，林泽刚实在忍受不住了，跑着跑着在队伍里晕倒了。“张云泽，高明军，下来一下！保护伤员！”张强军冲队伍喊道。
张云泽一愣，这林泽刚不是自己分队的，为什么不让他们自己分队的人保护他？但是想法归想法，还是得服从指挥，和高明军一起搀着林泽刚，转移到旁边的一角，张强军也跟了上来。“快，快做人工呼吸！”张强军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峻性。
高明军看了看张云泽，张云泽摘下面具，心想，豁出去了，为了战友，自己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想着，就将嘴巴坚定地靠了过去……
学兵队的生活是充实的，也是艰苦的，在这里，张云泽和他的战友们，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极限训练，挑战着一次又一次的身体极限。流了多少血，流了多少汗，已经数不清了。张云泽细数了一下，学兵队这几个月跑步的路程加起来，足足有几千公里了，身上的硬伤软伤，也是不计其数。在最后几天的技能考核中，张云泽取得了优异的成绩，并获得了优秀学兵的奖励，拿着毕业证的那一刻，张云泽激动的双手颤抖，一百多个日日夜夜，一刻不停的奔波劳苦，终于迎来了历史上的春天，就要毕业了，就要回老中队了，就要成为一名骨干了。想到这些，张云泽无法掩饰自己的兴奋。
但是就在距离回老中队还有一天的时候，学兵队突然接到局里的通知，两天后局团领导会来观摩学兵队的拳术训练。这个通知，无疑是间接地让学兵队推迟了结束的历史。当得知这一消息后，分队里乱成一团，有兴奋的，也有破口大骂的。兰大伟愤愤地举起双手，大呼道：“苍天啊，大地啊，你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好不容易熬到今天，你竟然这么折磨我们——”兰大伟表情夸张地抒发着自己的不满，把学兵们逗的哈哈大笑。
张云泽冲着兰大伟道：“至于这样愤愤不平吗？想着学兵队就要过去，我还真有些不忍呢！一段难忘的历史啊！”张云泽的表情突然有些伤感。
张云泽的这句话，让大家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是啊，学兵队真的要结束了吗？”高明军似乎还不敢相信现实，呆呆地疑问着。
“这可是一段珍贵的历史，军旅生涯中有了学兵队的历史，一辈子都不再感到遗憾！”李浩正整理着自己的抽屉，听到大家聊的热闹，也插话道。
学兵的情绪顿时变得相当复杂，对于这段艰苦而充实的学兵生活，大家说不出是留恋还是反感，不过，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斥着一种特殊的东西，眼睛里，开始闪烁着心灵的语言。
“哎呀，真想好好休息一下，身心交瘁啊！”兰大伟突然舒展着胳膊，做出了疲惫的样子。
“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候永东狠狠地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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