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宁宁跟着六长老到了主院，向老祖宗报了喜，又听从吩咐，当面试了一回剑展示。
老祖宗专心观看，看完欣然点头，指了左边第二席让方宁宁坐，转向左边第一席的六长老道：“灵力虽幼，其意中正，其心静恒。很好。你老与我提这孩子，原来不是你自夸。”
六长老叫屈：“儿子怎么敢糊弄母亲？！”
老祖宗瞥了六长老一眼，微笑不语，吩咐身旁的茶侍：“青木，去拿一瓶春雨丹，四瓶活血丹来。”
青木应“是”而去。
老祖宗问方宁宁：“你今年几岁？”
方家二代六人，全部娶妻纳婿；三代四十三人，三十五人娶妻纳婿；所以，生而姓方的四代血缘子弟，足有两百多人，最近还又添了一个……老祖宗记不清方宁宁的年岁，也是寻常。
方宁宁对此并无怨尤、失落，寻常回道：“十四岁。”
“十四岁成为灵徒、开始修炼，胜在心智已开，坏在体内淤塞。”老祖宗缓缓给方宁宁解说，“你一夜修炼，就能入门，说明你悟性很好；但这体内淤塞，与悟性无甚关系，需要耐性、需要水磨工夫。因此，接下来一段日子，你的心法修炼，宁可缓、不可疾，以免伤及经脉；直至灵徒二段、体内涤荡一新为止。你可明白了？”
“明白了。”方宁宁就着坐姿欠了欠身，“多谢老祖宗指点。”
老祖宗满意点头：“年少之人多急躁，容易冒进；而我观你试剑，灵力不徐不疾，平稳持久，可见你念想中正、心中宁静、志意恒远，这就很好。”
——只不过一试而已，便被看穿了！
不过，睿智老人，就是这样的；老人虽多，睿智的却不多。所以，方宁宁并不感到危险，相反有一种遇到知音的欣喜，当下由衷一笑。
她笑得既自在、又自信，老祖宗见了欢喜，也露出了笑来，接着道：“所以，我才赐你春雨丹、活血丹。每次修炼心法之前，服春雨丹八分之一颗、活血丹半颗，以助荡涤体内淤塞。且记住——倘若服丹练功，就要运功至药力全部发完，才能停止，否则伤身。这所需时间，少则一两个时辰，多则三四个时辰，因人而异。你初初修炼，倘若一口气支撑四个时辰，容易灵衰力竭。因此，第一回服用，需减半相试。”
方宁宁当下又一欠身施礼，从容道：“宁宁记住了。必不辜负老祖宗期望。”
“嗯。”老祖宗想了想，又补充，“过两天春祭授剑，你也领一柄。虽说晚了些年，但灵者就是灵者，自当昭告全族，也是达成你父亲的心愿。”
跟一群今年四岁的小孩一起列队，领取授剑……
方宁宁一想那场面就失笑：“是。”
……
从老祖宗处出来，方宁宁跟着六长老去他那儿吃饭。
因为提到了长子，六长老不如之前兴致好，跟方宁宁怅然感叹：“你父亲要是还在世，看到你成为灵者，该有多高兴！”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悲痛，无法可劝。方宁宁也没办法，只剩转移话题这一招：“爷爷，你节哀，否则父亲有灵，也会不安的——屋里好像有人在等你？”
的确有人！
是方长海。
老庄也已经回来了，正在招待方长海。
方长海见到两人，起身迎了出来：“父亲、宁宁，你们去哪儿了？可叫我好等！饿死我了。不是说有田螺么，快开饭吧。”
六长老一听，胡子都翘起来了：“恶人先告状！是你自己来晚了！还问我们去哪儿了……我们去老祖宗那儿了！宁宁得了许多赏赐，没你的份儿，哼！”
“老庄没来叫我啊。”方长海委屈。
六长老更恼：“你好大的架子！老庄不去，还请不动你了！”
老庄退得远了一点，眼观鼻鼻观心，当作没听见；林骏往廊柱后一站，连连瞄向来路，考虑是不是溜出去好一点……
方宁宁则施施然站在一旁看热闹，轻松怡然，一点都不紧张。
这父子俩，一个是老祖宗的小儿子，一个是六长老的小儿子；一个修炼天赋在六兄妹中第一，一个修炼天赋在四十三个堂兄弟堂姐妹中不出前三；在父母那里，都是得宠的；在族里，都是让人艳羡的；都吃过冬季守城的苦，都锻炼出来了。所以啊，他们这脾气……
面对面一碰，可不就像是照镜子么！
……
六长老与方长海吵了一回嘴，好不容易才想起方宁宁的好消息，连忙叫方宁宁试剑给方长海看；方长海见了大喜，关心之下，问了许多问题。
方宁宁很享受这关系，逐一细细答来。
结果，本来就耽误了一会儿的午饭，拖得更晚了……
不过，正因为吵了嘴，六长老从丧子之痛上转开了注意力，这一顿饭，三人用得愉快。
饭后又说了一会儿话，方长海、方宁宁便起身告辞。
六长老一摆手赶走方长海，看了看方宁宁，清了下嗓子：“宁宁，你前天头一次去索跃，今天已经灵徒一段，很快啊。”
他说这个是为了什么？
方宁宁应“是”；因为六长老一向待她好，又勤快地拍了一记马屁逗人开心：“都是托爷爷的福。”
“主要还是靠的你自己。”六长老捻捻短须，“老祖宗今天赐了你五瓶子丹药，那活血丹也就罢了，春雨丹……你打算怎么用啊？”
方宁宁明白了——六长老心疼了！心疼他前天给的那瓶春雨丹了。
这东西，在老祖宗那儿，是好东西；在六长老这里，只怕就是老底之一了。
所以，他想要回去？
思及此处，方宁宁莞尔，故意道：“当然是用在修炼上了。”
六长老嘴角一抽，小半晌没吭声，末了丧气，摆摆手：“去吧去吧，好好儿修炼。”
方宁宁眼见他这样，乐得不行，行礼道别：“那是自然。爷爷放心，我会争气的，也好叫爷爷你在老朋友、老对手面前得意得意。”
这话，每一个爷爷都爱听！
六长老也不例外，当下乐了，心疼飞走大半：“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那我就等着喽！”
……
方宁宁、林骏走出院子。
六长老目送他们离去，到底还有些肉疼，便与老庄咕哝：“长海无赖也就算了，他一向如此；宁宁从小跟长海、跟定林一起混，也被带坏了！小孩子家家的，就这么厚的脸皮，往后可怎么办！”
老庄管着六长老身边的杂事，比起大把时间用来修炼、用来出外杀妖会友的六长老，对六长老这一脉的日常小事，更为清楚；对方长海、方定林、方宁宁这个捣蛋组合，也更了解。一听这话，当下心里暗道：还不知道谁带坏谁呢……
当然嘴上可不敢这么说！只能安慰：“宁宁小小姐从小性格坚韧，往后必定有所作为。便是脸皮厚一些，头一个祸害的，也不会是她的长辈、兄姐。老爷何必这么担心？”
六长老一想正是，就乐了；乐了没一会儿，烦恼一叹：“如今不比往日，宁宁已经是灵徒了。林骏这小子……是不错，早晚能成为我方家族人。只是，宁宁比他更好得多，远不是他能比的。那图你也看到了，就冲这个，宁宁必定要留在方家纳婿。所以，我想把林骏迁出来。”
老庄谨慎道：“老爷您是为了宁宁小小姐着想。”
“但是，”六长老皱眉，“宁宁不肯。”
老庄更加小心翼翼：“那——老爷打算？”
“堵不如疏。我也是从十几岁过来的，倘若硬来，只怕反而令宁宁跟我抗。”六长老回忆了片刻，拿定了主意，“县城里，乃至城外治下，年纪恰当，脾气好、相貌好的少年，你去摸摸底子。家境好的，列一册；家境不好，可以做小君的，也列一册。等母亲寿辰一过，我要为宁宁择婿。”
老庄肃手躬了躬身：“是。”
六长老又思索了一小会儿，补充道：“宁宁性子硬，主意大，喜欢美食美景，且又不拘一格，甜的咸的清淡的，只要好吃，我看她都很享受。所以，打听的时候，脾气最要紧；相貌不求十分好，也不拘哪一种好；爱吃爱玩、会吃会玩的，特别注一笔。”
“是。厨艺上头，要不，也多打听几句？”
“能吃到一块儿、玩到一块儿去就成了。宁宁早慧，性子又在这里摆着，最大的难处也去了，往后只会越过越好。她的婿郎，要替她照管的事儿多了，怎么可能常常自己做饭？再说了，一个人只要喜欢美食，有空有条件了，让他学几个好菜，自然会乐意。”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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