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应了那句“天无三日晴”的俗话,从离开苗寨小雨就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天气越发寒冷,大伙把带着准备到京城穿的冬衣穿上,还觉得难以抵挡那入骨的寒意。南方的冬天虽然气温比北方高,但夹着湿气寒冷让人更加难受。
道路泥泞不堪,整个车队走走停停,几天下来没走出一百里。杨德胜暗暗嘀咕,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到京城,不是女人就是孩子,本来走的就慢,加上小的贪玩,大人放纵,想玩就玩想停就停。早听说孟家宠这对儿女宠得没边没沿,这回可真是见识到了,有哪家大人对孩子一点也不约束,尽由着他的性子要怎样就怎样的?也不怕养成了纨绔败家子弟?
不过这两个孩子并没有骄横任性惹人厌的脾性,自己那两个小狗子要是也这般聪明可爱,恐怕自己也忍不住把他们宠上天去吧。
等出了贵州进入川境,到重庆府转乘船从水路走就快多了,杨德胜安慰自己。
一行人傍晚投入驿站,吃过晚饭收拾停当,杨德胜看天已放晴,但愿明天是个好天。
门外一阵嘈杂喧闹,好一会儿仍未停歇,杨德胜走出房门去问问怎么回事,碰上个驿丁匆匆走过,一把拉住他,“怎么回事?哪来这么大动静?”
“是千总博尔术大人来了,驿丞大人安排他们住在左边那排房子,他们不甚满意,在那边嚷嚷呢。”
杨德胜皱了眉,“他们不会想要我们这个院落吧?我们可是有女眷孩子。”他们住的是驿站唯一的独立院子,很清静。
“瞧您说的,大人您可是要进京面圣的,怎么也不可能让您腾房子不是?驿丞大人正和他们交涉。”虽然面前这人的只是个小把总,但受的是总督大人的委派,同行的贵人又是皇上指明要见的,借他们三个胆子也不敢怠慢。
“那就好。让他们早点安歇,不要吵到别人休息,我们明天还要赶路呢。”杨德胜一放手,驿丁答应了匆忙离开。
杨德胜在院子里站了一会,细听那边的声音,男人大声的叫骂呵斥,还有女人的尖叫哭号,摇摇头,反正不关自己的事,就当没听见。
墙角有团黑黝黝的东西,杨德胜定晴看,却是雨潇和晴岚蹲在灌木丛里,“干什么呢?”
晴岚回头,一根手指竖在嘴前,“嘘,别出声,有黄鼠狼,等我们捉住了,用尾巴毛作毛笔。”
杨德胜看看他手里的小弓箭,笑笑走开。真是孩子气,这样能捉到黄鼠狼?
“明明是往这边跑了,怎么找不到呢?”晴岚屁股翘得老高在草丛里蠕动。
“弟弟,不要找啦,臭死了。”雨潇捏着鼻子,差点被那黄鼠狼放了股臭气熏死。
“你不是说黄鼠狼尾巴毛做毛笔最好吗?我捉一只,做了毛笔给你用。”
“叫野火哥哥捉吧。”他做这些最厉害。
“野火哥哥这两天怪里怪气的,都不理我。”
“那家伙思春啦。”对人家苗山百灵鸟一见钟情。
“什么是思春?”
“就是想春天了。”
“明白了,因为这里冬天太冷。”晴岚一本正经地点头。
雨潇语塞,“对,就是这个意思。”
晴岚有点奇怪,不明白为什么野火哥哥因为天气冷就变得这么古怪。不过他没有细想,心思全在那个放了臭气就跑的黄鼠狼上。
两个兵在一间房子前面走来走去,不时骂骂咧咧诅咒几句,没注意草丛里的慢慢接近的两个小黑影。
“真他奶奶的倒霉,他们都在吃香喝辣抱女人,怎么就安排咱们看着这群小鬼!”
“谁叫你太笨,又不会来事儿?”
“他姓汪的除了会拍马屁,有什么本事?”
“谁说他没本事?这次‘打草谷’的地方还是他指的,弄来这么多银子和女人,大伙儿谁不高兴?都说苗女漂亮,特别是千总大人弄来那小妞,真他妈是个绝色,苏——”吸住快要滴下的口水。
“绝色,绝色有个屁用,大人吃独食,咱们连根毛都捞不到……”
“嘘,小声点,敢说大人的坏话,你不要命了!”左右张望一下,“你能和人家比?人家是满人,朝廷里有后台,他吃肉咱们能喝口汤就不错了。这回弄来这么多银子,把女人往宝三娘的窑子里一卖,也是钱,怎么着咱们也能分个二三十两不是?顶好几年的饷银了,知足吧你。”
房里传出孩子的哭泣声,那个兵拍拍窗子,喝道,“哭什么?再哭拖出来剁了!”
屋里的哭声嘎然停止。
晴岚张口想惊呼,雨潇一把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低声道,“别出声,他们是坏人。”
晴岚点点头,心里害怕,挨近姐姐,身子微微颤抖。
两个兵丁骂了几句,又开始聊天,“我说大人这样干,就不怕苗人造反?”
“这你就不明白了吧?大人就是要他们造反。”
“什么?”
“我问你,大清朝怎么样才能升官最快?”
“考进士?朝中有靠山?还是……”
“呸!说你蠢你还真蠢,那些是有用不假,但升官总得有个名目不是?大清朝最重军功,战场上的血染红顶子最快,可现在没仗可打,要升官得等到猴年马月?苗人要是被逼反了,咱们就有仗打,大人们就有功立、有官升!”
另一个似乎还有几分良心,叹气道,“这也太那个了,要是被上头知道了……”
“你打量上头真的不知道?千总大人懂事着呢,不会吃独食,多半会把大部分银子和那绝色的苗女孝敬上头。再说了,上头难道就不想升官了?官帽子哪有嫌大的!说不定这还是上头的意思呢。战事一起,指挥打上几个胜仗,往朝廷一报,这还不噌噌地往上窜!”
雨潇专心地听着、想着,隐隐猜到了事实。这群官兵不知从哪儿“弄”来了银子和女人,这个“弄的”手段肯定不光彩,多半不是以势强逼就是明火执仗,而且被害者似乎是苗族人……
黑影闪动,冰冷的刀架在两个兵丁脖子上,一个压低的声音喝问,“抢来的女人和孩子在哪里?”
两个兵手哆哆嗦嗦指指身后的房子,脖子一凉,鲜血狂喷,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抬手去摸脖子,手刚抬到胸前,咕咚一声栽倒。
雨潇和晴岚吓得脱口惊呼,银光一闪,一把明晃晃的剑横在他们面前。两人吓得紧紧闭上眼睛,抱成一团,簌簌发抖。雨潇搂着弟弟,强作镇定地睁开眼,顺着亮闪闪的剑看上去,那修长的黑影背光而立,看不清面容,只一双眸子在黑暗中开阖,锐利如电。
“我,我们是好人……”雨潇哆哆嗦嗦地说话,声音干涩。
呼喝打斗的声音突然传来,整个驿馆喧闹起来。
剑光倏忽消失,黑影一晃,雨潇和晴岚被提起,腾云驾雾地飞出了驿馆。
雨潇放声尖叫,被迎面而来的风呛得连连咳嗽。黑影挟着他们顺着路跑了几分钟就钻进了树林,雨潇努力睁大眼睛想认清路,但黑黝黝的树林里路径难辨,不断有枝条抽打在身上,又转来绕去奔行了一会,前方枝叶间隐约透出火光。
转眼来到一块空地上,一堆篝火正噼里啪啦地燃烧,影影绰绰有几个人在晃动。黑影突然止步,把雨潇和晴岚抛在地上。
“陈大侠……”坐在篝火边几个苗族人站起来迎接来人,面有喜色,神情恭敬。
“抓了两个小鞑子,你们先看着,我去救人。”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几个苗人满眼崇拜,“这位陈大侠好厉害,有大神一样的神通。”
什么大侠!哼哼,绑架无辜的小孩子也算大侠?雨潇摸摸摔疼的屁股,慢慢爬到晴岚身边,“弟弟,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晴岚活动一下手脚,茫然地摇摇头,“我没事,这……怎么啦?”
“咱们被坏人抓住啦!”
“陈大侠才不是坏人!”一个矮壮的苗人插口道。
“咦,你不是那个……那个雨潇姑娘吗?”雨潇看那说话的苗族少年,十三四岁的样子,有些面熟,正努力回想着,那少年道,“我是吉奈,前几天你们到过我们寨子,我还吹芦笙跳舞来着,记得吗?”
“记……记得。”那天人太多了,她根本不记得这个叫吉奈的少年。“你怎么在这里?你也是被那个坏人抓来的吗?”
“陈大侠不是坏人,是大大的好人,他帮我们救乡亲,帮我们报仇!”另一个苗人不善的目光盯着她,好象在说她敢再说那个什么陈大侠的坏话就要她好看。
“大叔,雨潇姑娘和她弟弟不是坏人,他们前几天在我们寨子做客,送了好多礼物给我们,对了,她还和阿朵交换了信物,结成好姐妹呢。”
那苗人哼一声,小声咕哝,“满人哪有好人……”
“我们不是满人……”
“汉人也不是好东西……”
“我们是白族人!”
苗人语塞,吉奈噗哧一笑,那苗人更恼了,哼一声别过头不理他们。
雨潇感觉到晴岚身子微微颤抖,“弟弟,你冷吗?”晴岚点点头,眼中却流露出怯意。雨潇抱住他,用力搓他的手臂,两个小身子靠在一起互相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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