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任宏祥,田甜走在回家的路上。她好像有许多话要向妈妈说,她快做新娘了,她就要有一个自己的家了,有一个爱她的,正大光明的丈夫,她还会有一个小宝宝,有一个中国老百姓都有的三口之家。她将结束几年来的漂泊生活。除了妈妈外,世界上还有一个人牵挂她,在乎她,心疼她。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电话铃响了,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电话是林要君打来的,问田甜在哪里。田甜说:“汉口,回家的路上。”“汉口什么地方?我开车来接你。”田甜不知道是什么事,就告诉了他具体方位。
半小时光景,林要君的车停在了田甜面前,一共两辆车,林要君下车,打开车门,把田甜请到副驾驶坐上。
车子直接开到了位于武昌的小天鹅宾馆。田甜说:“有什么要紧事?风风火火地把我拉来!”林要君说:“没什么事,就请你吃个饭。”“吃饭也和我商量一下吧,绑架似的。”
林要君说:“请你吃饭太难了,只好搞突然袭击。”
田甜说:“吃个饭搞的这么兴师动众的,至于吗!”
“这顿饭你不来,我们照样吃。知道你在武汉,就把你拉来了。你就既来之则安之吧。不就吃顿饭吗!”
林要君把在座的人一一介绍给田甜,除了他弟弟。他说:“都是几个铁哥们儿。大家随意,放松,尽兴。”
他端起酒杯敬田甜,感谢田甜盘活了他弟弟的小球馆,把弟弟和其他二个合伙人从焦头烂额中解放出来。言辞十分恳切,还流露出几分钦佩。
田甜谦虚地说:“今天的结局是自己的运气好。加上干保龄球的时间长,对市场和顾客心理了解得多一点罢了。”说到这里,田甜笑了笑:“还有一条,你们的工资开得高,待遇优越,逼我干好,否则,对不起这份高薪。这就叫,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林要君弟弟提议:“为田总的付出干杯!”后来加上一句:“田总随意,你们一干二净。”
林要君把一些海鲜不住地往田甜碗里夹,田甜捂住碗:“谢谢林总,我不吃海鲜!”林要君又要了一份宝龟汤。田甜赶紧制止:“这个我更不吃!”林要君说:“那你想吃什么?”
田甜说:“满桌的菜,想吃什么自己来。你们太客气了,我反而不自在。”桌上显出片刻的尴尬。林要君的弟弟连忙转换话题说:“其实田总的付出远不是那份工资能摆平的。”
“听口气,你们是要给她加工资?”林要君说。
“暂时没有,”弟弟林有君说“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想和田总签一个三年的合同,里面除了工资外,还有医疗保险。”
田甜心里清楚,几个老板想用合同牵住她,防止她再次跳槽。
林有君说:“这是好事。我认为这合同现在就可以签。”
田甜笑了:“林总真是个急性子。这事回到钟祥再说吧。”
几个人用钳子、钩子等熟练地吃着新鲜的河蟹。田甜却津津有味地吃着冷碟鱼香肉丝。田甜觉得这冷碟鱼香肉丝非常好吃。它辣而不燥,油而不腻,酸甜适宜,回味香醇。心想,到底是大酒店,连鱼香肉丝都做得这么好吃。真叫那些街边小店,五花门的鱼香肉丝望尘莫及。
林有君见状,叫过服务员,指着快吃完的菜盘说:“把这个再来一盘,要大盘的。”田甜连忙阻止,早已来不及了。
又一盘冷碟鱼香肉丝端了上来。大家看田甜如此爱吃,不禁都来尝这道菜,还不住的称赞:田总喜欢吃的确实不错。吃多了海鲜,再吃这个,果然别具风味。
田甜哭笑不得,这哪里是在吃菜,分明是一伙阿谀奉承,投其所好之徒。大家很快把话题扯到吃的问题上了。
林有君一副痛苦的样子:“一日三餐在外面吃,吃饭成了沉重的负担。”
田甜问:“早餐也在外面吃?”
“我们的一日三餐,不包括早餐。我们从来不吃早餐。一日三餐指的是中餐、晚餐和宵夜。”他对田甜说:“我们市建筑公司,我的主要工作就是招揽工程,主要途径就是通过招标、投标公开竞争。中国的国情不同,公开招标不能总揽全局,还必须有私下的暗箱操作。”
田甜早听说“暗箱操作”这个词,还不太明白它的实际含义。林有君看着田甜似懂非懂的眼睛,就说:“说白了就是拉关系,请客,送礼,游玩,红包。”他解释说“我们是全国一流的公司,设备先进,技术过硬,信誉又好。红包那一套我们不搞,也用不着搞。”
田甜对他们建筑业的内幕不感兴趣,听了林有君的解释,总感到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
林有君继续说:“所以,我们的饭大部分都在外面吃。时间长了,吃饭不时身体需要,而是沉重的精神负担!”
田甜开玩笑说:“那你大可不必吃,现在中国还有多少人吃不起饭,你可以省下钱来救济灾民。”
林有君说:“不吃怎么行,国情就是这样。你没听说:酒杯一端,政策放宽;筷子一提,可以可以;海鲜进口,合同到手。我们在酒桌上斗智斗勇,好多事都要通过这些来摆平……”林有君谈兴未尽,正准备大谈特谈时,田甜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妈妈打来的,问田甜宏祥走了没有,什么时间回家?田甜告诉母亲,正在吃饭,一个小时左右回家。
关了手机,田甜起身告辞。走时没有忘记感谢林总的盛情款待。林有君吩咐手下人埋单,他余兴未了,对田甜说:“改日,改日再聚。现在我先送你回家。”
九
蜜儿做好饭等着田甜。刚才田甜电话里说已经吃过了,自己就胡乱扒了两口饭,耐心地等着田甜回家。
几年来,女儿在外漂泊不定,母女俩难得见上一面。这次田甜回来,蜜儿本不赞成。孩子大了,不像小时候,大事小情都要母亲同意才行。对于任宏祥,蜜儿还是满意的。年轻人,能努力把握好自己就不错了。尽管蜜儿也发现他偶尔流露出点傲气。她想,青年才俊,在年轻有为的光环下有点傲气也在所难免,随着年龄增长,阅历丰富,想必这些虚荣和人为的痕迹会越来越少。
看到田甜和任宏祥亲热的样子,蜜儿感到些许宽慰。只要把女儿交给一个可靠的人手里,作为母亲才会踏实。
思来想去,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十点。明明说过一个小时左右到家,可是已经过去两个多钟头了,蜜儿有些不安。她安慰着自己,再等等吧,不会有事,绝不会有事的!
楼道里响起了脚步声。蜜儿迫不及待地打开房门,结果不时田甜。由开始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蜜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遍一遍地拨打田甜的手机。每次的结果都一样:“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蜜儿想:田甜肯定出事了。
过度的紧张使她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嘴里因缺氧而口干舌燥,没有一点唾液,舌头僵直。她鼓励自己要冷静,千万要冷静!也许什么事都没有,也许是手机被人偷了,这孩子总喜欢把手机放在包里,还总是忘记关拉链。
不对!蜜儿想:手机被盗,人也该回来呀!蜜儿不敢乱想,更不敢往深里想。她用颤抖的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隔壁房里响起田甜父亲震耳的鼾声。蜜儿走进去摇着他:“你醒醒!田甜现在还没有回来,你快起来吧!”
父亲坐起来:“几点了?”
“快一点了”蜜儿说。
父亲显出极度的不耐烦,用含混不清的语言说:“别大惊小怪的,玩去了呗!”说完倒下就睡。蜜儿在他床前木然地站了片刻,又听见了那令人恶心的鼾声。此时的蜜儿恨不得连掐死他的心都有。
蜜儿回到自己的房间,给才崔静打电话。熟睡中的崔静被铃声吵醒,拿起电话:“谁呀?这么晚!”
“是我,崔静。我是田甜的妈妈。”
“我听出来了,阿姨,有事吗?”
“田甜现在还没有回来,手机又打不通!”
崔静说:“怎么会呢!上午我们还在一起好好的。”崔静接着说:“阿姨,别着急。我给任宏祥打个电话,待会儿给你打来!”
蜜儿守候在电话机旁,墙上的挂钟发出揪人心肺的嘀嗒声,等待是那么漫长……
当铃声又一次响起时,蜜儿用颤抖的手抓起电话,结果仍然令人失望。崔静说:“宏祥的手机已经关机。”她说“阿姨,别急。依我看,田甜和宏祥正在热恋中,说不准两人在外过夜,要不怎么两人都关机呢?”
蜜儿无力地放下话机。她回忆着和田甜打电话的全过程:她问田甜在哪里?宏祥走了没有?什么时间回来?
田甜回答时并没有说宏祥走了没有,只说在外面吃饭。一个小时左右回来。对!田甜是这么说的!
难道真的像崔静说的:是和宏祥在一起吃饭,临时改变主意,想在外面过夜?那也该有个电话回来呀!七想想,一颗悬着的心总也放不下来。
隔壁的父亲被电话铃声吵醒,起来小便。嘴里嘟嘟囔囔地说:“谁这么缺德,深更半夜打电话!”小便完毕,倒在床上鼾声又起。
蜜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站在他门口大叫道:“你这个冷血动物,你去死吧!”然后用力把门摔得山响,连楼房也跟着震动起来。
她想下楼去,去等田甜。田甜回来看见妈妈在楼下等她,一定会很高兴。田甜一定会回来的!
街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只有几家卖小吃的店面还亮着灯,是专为过夜生活的人准备的。出租车正是最忙的时候。蜜儿眼都不眨地望着两头街口进出的出租车,她相信,那里面一定有她心爱的女儿。但每次车子从她身边经过,又向前驶去。就这样她的一次又一次的希望,变成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蜜儿守候在家门口,徘徊了一夜。
东方开始出现鱼肚白的时候,街上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早点摊开始做着开张前的准备工作,蜜儿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自己家。
父亲在厕所里大便,然后洗口、洗脸,一丝不苟,有条不紊地做着上班前的准备。
蜜儿拦住他:“田甜一夜没回来!”
“我怎么知道她在哪里!”
“可你是她的父亲!”
“父亲怎么啦!父亲总不能二十四小时跟着她!”
“你为什么要结婚?结了婚,你对这个家就有责任!”
父亲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结婚?你就不尽责任1”
蜜儿强压怒火:“你就不担心我们唯一的女儿,她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出什么事!”父亲一脸的冷漠:“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在家,偶尔回来,也不落屋,怪谁!孩子是你教的,你管的!即使有事,也是你的责任!”
蜜儿咬牙忍住眼泪。她已经许多年不在他面前流泪了。她愤怒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畜生!”然后高声叫道:“你不是人!”
走到门口的父亲回过头来:“我是畜生,我不是人!当初你为什么跟我!”
气极了的蜜儿用颤抖的声音喊道:“那你为什么不离婚!”
“离婚,”父亲冷笑了一声:“等着吧,拖也要拖死你!”
蜜儿倒在床上大哭起来。
她从小长到大,就不会放声大哭,她把当众流泪看作是一件很难堪的事情。但今天不同,她恨自己找了一个这样的人做丈夫,她承受不了女儿失踪的煎熬。
电话铃声响了,是崔静。她问田甜回来了没有。她说任宏祥的手机仍然处于关机状态。崔静说:“既然两人都关机,说明两人在一起。”
“没有这种可能!”蜜儿想,如果是那样,田甜一定会告诉自己,田甜不会让妈妈忍受这种痛苦的煎熬!
蜜儿放心不下。她一分钟见不到田甜,一分钟听不到田甜的声音,那颗悬着的心就一分钟都放不下来。她想,田甜肯定出事了!说不定田甜现在正在哪个地方,等着她去解救。一想到这里,她翻身坐起来,告诉自己:我现在不能哭,我要去救我的女儿!
她努力整理紊乱的思绪,反复回忆着和田甜最后通话的几句内容。
既然和别人一起吃饭――不管是和谁吃饭,田甜回家应该有人护送。除非问题出在和她一起吃饭的人身上。但田甜在电话里的声音没有恐惧,没有暗示。声音明显是轻松愉快的。那么田甜在十点以前应该能到家门口。
家门口!一个影子在蜜儿脑海里闪过。会不会是尹朝阳......
尹朝阳又如何知道田甜回到武汉?不管怎样,蜜儿不愿放弃这条线索。
她打电话给崔静,请崔静到趸船上尹朝阳的妈妈那里打听情况。蜜儿说:“崔静,阿姨拜托你,我在家等你的消息!”
有人敲门,蜜儿跳起来,几乎是奔过去打开房门。
站在门口的是崔静。
崔静说:“朝阳妈很不通情达理。她拒绝告诉我她家的住址。不管我怎么求她,都是一副油盐不进,刀枪不入的样子。”
蜜儿说:“崔静你在家守着电话,我去找他妈!”
崔静说:“我劝你别去了。他妈本来就恨田甜,不会有结果的!”
崔静努力安慰着蜜儿。但先前的乐观明显的减弱。她说:“田甜素来机灵,即使有事,她也会有办法的,你放心吧!”
蜜儿摇了摇头,嘴里喃喃地,像是自言自语:“人有时候在命运面前是无能为力的!”
崔静说:“阿姨,干脆报警!”
蜜儿不是没有想过报警,作为母亲,她考虑的更多的是深层次的原因。她对崔静说:“再等等吧。过了今晚,明天早上一定报警。”说这话时,她又像是在给自己下决心,让自己多一点耐心。
崔静说:“阿姨,我还要去上班,晚上我再过来。”
蜜儿说:“晚上你不用再来了,我们随时联系,希望你二十四小时开机。”
蜜儿在一分一秒中忍受着炼狱般的煎熬。她回想自己五十多个春秋经历过多少艰难困苦,和眼前田甜失踪比起来是那样的不值一提,那样的小巫见大巫。
眼前的时间就像是在秒针上挂了块巨石,慢得就像是地球停止了转动。
她开始变得神经质,来自外面任何一个地方的细微响声都会使她的心脏一阵颤抖,一阵心悸,一阵震撼。
她一次又一次拿起电话,想拨打110。又一次次地放下。她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也一天一夜滴水未进。
唯一支撑她的是希望,信念。她始终相信女儿绝不会无缘无故从地球上消失。
电话铃声惊醒了麻木的蜜儿,拿起电话,她无力地问:“是崔静吗?”
电话里的声音让蜜儿从床上跳了起来:“田甜!你在哪儿?”
电话那头的田甜带着哭腔,语句断断续续:“妈,我……我不能回来了,你……你马上到一元路十,十字路口……”停顿了一会儿,田甜说:“这里有,有一棵大……树……”电话断了。蜜儿毫不迟疑,起身奔下楼,坐上的士,直奔一元路而去。
一元路离家很近。汽车几分钟就到了。
下车后,蜜儿看见靠在大树上的田甜的身影。
听见的士“砰”的关门声,田甜踉踉跄跄地扑到妈妈怀里:“妈,我吃了很多安,安眠药……”说完,用手指了指停在旁边的的士和副食店,就倒在蜜儿身上沉沉地睡了。
蜜儿用了很大的力气支撑着田甜去付电话费。又叫来了旁边的司机,把田甜抬到的士上,对司机说:“快,把我们送到一家远一点的医院!”
的士直接把她们送到了一家离市区较远的医院。在司机的帮助下,把沉睡中的田甜扶到了急诊室。
蜜儿告诉医生:“她吃了大量的安眠药!”
医生问:“有多少?”
“不知道。”蜜儿说。
医生说:“怎么当妈的!”
蜜儿无言以对。哀求道:“赶快救人吧,医生!”
医生推来设备,开始给田甜洗肠胃。
顺着那翻肠搅肚的管子流出许多秽物。蜜儿用手翻着盆里的秽物,发现仍有许多没有消化的,不完整的白色药片。
田甜呕吐完了以后,又沉沉睡去。蜜儿这时才发现的士司机还站在病房外面,想起还没有付给司机车钱。蜜儿上前千恩万谢:“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女儿!”司机带着满脸的皱纹:“孩子没事就好,刚才的折腾可苦了孩子!”
蜜儿拿出五十元钱说:“不用找了。”司机说什么也不肯,拿了自己该拿的钱,说了声“好好照顾她!”就走了。
夜已经很深了。一声“妈”把蜜儿叫醒。蜜儿从病床上抬起头,搓揉着枕麻了的双手。
她拉住田甜的手:“这一天一夜发生了什么事?吓死妈了!”
田甜说:“妈,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是身不由己!”
蜜儿说:“别说对不起。告诉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田甜说:“妈,待会儿再说行吗?”
隔壁床上一中年妇女惊叫起来:“医生快来!他快不行了!”
蜜儿和田甜同时把目光转向临床。一个骨瘦如柴的男青年躺在床上,毫无血色的脸上瞪着一双呆滞可怕的眼睛,微张着嘴,像是要对旁边的人说什么。显然,他已经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一群医生、护士赶到床前。例行公事的听听心脏,用手电筒照照瞳孔,用手试试脉搏。平淡地说:“没救了。”医生对护士说:“死因,吸毒过量。”
男青年在中年妇女的嚎啕声中被推走了。看见这一幕,田甜说什么也不肯继续打点滴。蜜儿看还有小半瓶,劝说着:“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完了。”田甜倔强地对妈妈说:“没事了,妈,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蜜儿拗不过田甜,只好叫护士拔取了针头。母女俩相依相偎地走出医院大门。站在门口,却不知该向何处去。
武汉的冬夜很冷。薄雾带着霜露,清冽彻骨。经过几番折腾的田甜,嘴唇打着哆嗦。蜜儿脱下自己的棉袄披在田甜身上。田甜不要,蜜儿含着泪把手伸给田甜,田甜握着母亲的手,真的很温暖。她知道,这是妈妈一直忙碌的缘故。她靠着妈妈的脸说:“妈,还是你这里暖和。”母女俩的眼泪在厮鬓着的脸上交融着,滚下来的泪珠已分不清是母亲的,还是女儿的。
为了避寒,她们又回头走进挂号大厅。里面空无一人,看病的都到急诊室那边去了。两人都认为这是个遮风挡雨的好地方。
母女俩手拉着手,田甜的头靠在母亲的肩上,向妈妈叙述着那可怕的一天一夜。
“我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面对死亡!”田甜这样开头说。蜜儿问:“你是指刚才死去的那个男青年,还是指你自己?”
“既是指他,也是指我自己!”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田甜继续说。“昨天我和宏祥分手后,接到了中国建筑总公司A公司林总的电话,和他们一起吃了顿饭。接到您的电话后,我就告辞回家。林总用车把我送到家门口。当我上到二楼时,一个人从楼梯台阶上站起来,由于楼道太黑,看不见那人的面孔。我吓了一跳,想躲闪着走过去。
那人说,我终于等到你了!听见那声音,我身上的血液几乎凝固了――是尹朝阳。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抓住我的手臂,把我拖下楼去,硬塞进了街对面的车里。我真是糊涂,回家时怎么就没有主意一下周围的情况呢!不过注意了也没办法,他又换了一辆车。
上车后,一切都由不得我了。”
蜜儿打断田甜的叙述:“他怎么知道你会武汉了?”
田甜说:“这个也是我被拖到他家里后才知道的。他一直没有间断过到瑞丰球馆打听我的消息。他听说董洁到了钟祥,就猜到我可能在钟祥。最后打听到我果然在钟祥,只是被黄石的一家球馆请去了。他想到了黄石,离家这么近,我一定会回家。他就从钟祥回到武汉,因为他不知道我的具体安排,所以,他每天晚上都在我们家门口转悠。”
听到这里,蜜儿说:“我们都太大意了!”
田甜说:“我不这么认为,该发生的总是会发生的,躲是躲不过的!”
“后来,他把我带到他家里,开始给我讲了许多好话。他说他一定痛改前非,和我一起好好过日子。他说尽了甜言蜜语,我不为所动。因为我和宏祥婚期都已经定了。宏祥说过,不在乎我的过去,只在乎我的现在和将来。我不能做对不起宏祥的事,我不能再回到从前。
我告诉他我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马上就要结婚。
他看我不吃那一套,就抢走了我的包,搜出手机。他按照手机上的电话号码一个一个地拨出去,对方若是男的,他就会说:田甜是我的老婆,我们还有一个儿子,不准你充当第三者。他对每个人重复着同样的话。
到了今天晚上,哦,不对,应该是昨天晚上,他最后一次问我,要我答应和他结婚。我对他说:做朋友可以,做夫妻今生今世再也没有可能!
后来,他逼我写下遗书。我认真地写了,”说到这里,田甜看着妈妈说“妈,我把对你的思念,对你的爱,对你的愿望都写进了那份遗书。”
“那份遗书呢?”
“还在他手里。”
“写完遗书后,他拿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小瓶子,倒出一捧白色药片,一分为二,对我说:既然在阳间做不成夫妻,就让我们到阴间做夫妻好了!他逼我吃下了那一捧药片,他也吃下了那一半药片。
半小时后,我开始昏昏欲睡。我强迫自己,不能睡!一睡着就没有机会了。当我挺不下去的时候,我就想起了你,想起了宏祥。是你们支撑着我,坚持下去。
尹朝阳和我比,要相对清醒一些。他说:我们都是快要死的人了,走,最后出去潇洒一回!他把我带到就近的一家歌厅。进去后,他要小便,交待老板娘看住我。
我简单地向老板娘说明我的处境,老板娘说:那你还不快跑!他是小混混,我们谁都知道。就这样,我跑到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给你打了电话……”
田甜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脸色有些苍白,人也显得虚弱无力。蜜儿抱紧田甜:“孩子,你又一次死里逃生!”
田甜说:“我怀疑他那一捧药里不全是安眠药,肯定还有其他东西。如果全是,那么大一把吃下去,我想怎么扛也扛不住,他这人就是喜欢虚张声势。”
蜜儿说:“今后怎么办呢?总不能长期有家不能归吧!”
田甜说:“钟祥我是不去了!他有的是时间,我跟他折腾不起。”
“要不,我们报警吧!”蜜儿说。
“报警?”田甜冷笑了一下,“你当这是国外,几个骚扰电话,警察就会干预。这是在中国,大不了调解调解,教育教育。连小偷都是抓了放,放了抓。谁管你这些芝麻小事!如果除了人命或重伤,警察就会来管了。到了那时,一切都为时已晚。现在人心大多麻木,你看,但凡街上有男女扯皮打架打得死去活来,围观者多,劝架的少。就像看一场免费的闹剧那么心安理得。所以,唯一的办法只有自救!”
“你又要走?”蜜儿问。
“走,必须得走!说不定现在他正在我们家闹呢!”
母女俩说着,天已放亮。医院的清洁工开始打扫大厅。
田甜要去打电话,蜜儿说:“让我先去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父亲接了电话,蜜儿告诉他,田甜就在身边。父亲说:“昨天晚上一个男人在家门口又是踢门,又是喊田甜。闹得四邻不安!你们母女正在外面搞什么名堂!”说完“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田甜对母亲道:“我说没错吧,我太了解他了!他就是一堆煮不烂,嚼不动的牛肉筋子,一堆臭狗屎!”
田甜要打电话,可是电话本等身边之物全都被尹朝阳拿去了。她只好凭记忆拨了几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她首先拨任宏祥的电话,连拨几遍都处于关机状态。她又拨了几个熟悉的电话,可是对方都是支支吾吾的,没说几句就借故挂机。田甜非常失望的挂了电话,从记忆中搜寻可以帮忙的人的电话。
蜜儿说:“要不,我们先租间房子,躲起来再说。”
田甜说:“可我要工作。不工作还不如死了!”
田甜终于记起了林要君的电话,电话接通了。林要君听出是田甜,他在电话里很生气:“那个男的是你什么人?那么放肆!他把我看成了什么人!”
田甜耐心地向他作解释,简明扼要地讲了她昨晚的遭遇和现在的处境。请林要君给她找个安全的去处。
电话那头是一片沉默。田甜紧张的等待着林要君的决定,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听见。林要君终于开口了,他说:“我现在正在机场,准备到北京开会。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先去北京,暂时住在我朋友家里。”
放下电话田甜赶紧拨电话打听到北京的车次。上午正好有一班车。看时间还来得及,蜜儿和田甜就直奔火车站而去。
到了火车站,离开车还有点时间。蜜儿搜出身上所有的钱,大约有二千元左右。蜜儿说:“到了北京我再给你寄。”
田甜说:“妈,在书柜装户口簿的盒子里有一个活期存折,一共有三万多。户主是你,密码是你的生日。其余的钱我还了郭叔叔和曾阿姨。你把这笔钱取出来,用它装修房子。”
蜜儿说:“这是你辛苦挣下的钱,留着以后作嫁妆吧!”
“嫁人还早呢,”田甜说“以后还可以挣。再说,计较我嫁妆的人,我还不嫁呢!你们两个老人,一天比一天老,也该享受享受了!”
蜜儿问:“你和任宏祥处得怎么样?”
田甜说:“说好千禧年结婚。出了这件事,不知会怎么样,电话也打不通!”
蜜儿说:“在外要多保重自己,凡事往开处想,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
田甜说:“如果我能在北京安定下来,就把你接去住。”
正说着话,开始检票上车。望着两手空空的田甜,蜜儿一阵心酸,眼睛红红的,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眼泪。
田甜说:“妈,别进去了,否则我会更难受!”
田甜边走边回头,直到泪眼中再也看不到母亲挥着手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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