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回到小路家,田甜就马上给小路发了call机留言:下班后务必早点回家,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
认识小路是在田甜的同学崔静家里。
那天去的都是些刚进入青春萌动期的大男孩,小女孩,成双成对的。唯独田甜和小路是单身一人。
大家在一起又说又唱,又疯又闹,唱完闹完后又成双成对地回去,送田甜回家的任务自然就落在小路身上。大家分手时相互留了电话。以后,小路隔三岔五地打电话约田甜:“出来吃饭吧。出来唱歌吧。出来看电影吧!”拒绝了几次后,田甜终于耐不住寂寞,就答应了。
初时,总有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朋友做伴,慢慢地俩人单独接触的机会多了,一切都是那样的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小路家有父母和兄妹四人。每人都有一份国营单位的工作,算是旱涝保收吧,虽不富裕,倒是衣食无忧。
小路在单位里是有名的“小混混”。为朋友两肋插刀,一有个风吹草动,弟兄们便披挂上阵,相互间打的鼻青脸肿,人仰马翻。
这些都是田甜后来才知道的。田甜说:“多大一把年纪了,还玩这些打群架的小儿科把戏!”俨然一副家长管教孩子的架势。说了几次可效果不佳。田甜很生气说:“不听算了,拜拜!”就回自己家去了。
小路一时没了主意,在兄长的授意下,小路怀揣一张深刻的检讨,上门负荆请罪,说:“田甜你说的一点没错,二十几岁的人了,还在外边惹是生非,想来也真没意思。为了你,我也不能再这么混下去了!”田甜看他检讨深刻,态度诚恳,也就原谅了他。俩人和好如初。
小路的父母十分喜欢田甜。说这孩子人又纯,嘴又甜,心又好,又有文化董道理。不知儿子哪辈子修来的福气,找了个俊眉俏眼的可人儿做女朋友。
最让他们感到惬意的是,在田甜的调教下,儿子再也没有出去打架斗殴了。有时候那些混哥混弟找上门来求救,小路会说:“爷老了,打不动了,你们另请高明吧!”儿子的变化让父母省了多少心,少了多少担惊害怕。所以,他们常说:“要不是田甜,我们那小路只怕早就去号子里吃牢饭去了!”
小路接到田甜的留言,向领导请了个假,就心急火燎地开着车往家赶。他不知道田甜出了什么事,否则她绝不会call他。
一到家看见田甜安然无恙,他想是不是田甜妈出了什么事,谁知话一出口,田甜便瞪着眼说:“你才有事呢,我就想出去吃饭!”“就这点事儿呀,吓我一跳!走吧,上车。”
大智路的大排档远近闻名,夜夜通宵达旦。几百张桌子沿街摆满,座无虚席。莲子羹、绿豆汤、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
卖艺的穿行其间,五花八门,有胡琴独奏,民歌联唱,京剧清唱,相声,评书,湖北大鼓,应有尽有。乞丐到了这里也绝不衣衫褴褛,必须置办行头――一套廉价的西服,讲究的还系上一根领带,否则,就会被赶出这条街。
他们西装革履,敲着竹板,唱着早已背诵好的祝福歌。一晚上下来,收入决不少于政府机关的公职人员。
这里的人好像自然的分成了几个等级。吃饭的是一等公民,卖艺的为二等公民,叫卖小吃的是三等公民,乞丐为四等公民,小偷自然成了最下等公民。
这里的人好像又没有距离,他们都是根据自己的需要来到这里,或花钱,或挣钱,或讨钱,紧紧围绕一个钱字,形成一幅既生动又实在的芸芸众生宵夜图。
小路拉着田甜,艰难地穿行在其间。好不容易找了个相对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小路额上已沁出了细细的汗水。
田甜环顾四周:“人太多了,吵死人,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凑的就是这个热闹,吃的就是个高兴,来,点菜!”小路说。
菜上齐后,田甜才一五一十地把目前妈妈的处境,昨天晚上和妈妈商量的计划和盘托出。
“需要我帮什么忙,说吧。”小路总想在田甜妈面前表现表现,只苦于没有机会。现在机会终于来了,哪有不竭尽全力的道理。
田甜说:“别的忙不用你帮,你想帮也帮不上,我就想让你想办法弄点钱。”
“钱!”小路摸了摸后脑勺,脑子里飞快地转起来。平时几个工资都和田甜一起花了。有事不够,还得向父母要点,现在哪里去弄钱呢!一时语塞,却无言以对。
“有难处啊?那就算了。”田甜说。
“不!不!不!”小路连说了三个不字。尽管他感到实在为难,但他哪里肯错过这次机会。想了想说:“两天,给我两天时间。钱多钱少说不准,但总是可以有办法的。”说话时明显底气不足。既像是安慰田甜,又像是在鼓励自己。
小路雷厉风行,回家先说服父母,然后召集家庭会议。告诉大家田甜如何为她妈的事担心得寝食难安。当他还要继续说下去时,大哥打断他的话:“别那么啰嗦,婆婆妈妈的,不就是要我们集资吗,我出两千!”
“两千?”小路叫道。
“多了还是少了?说一声。”
“不多,哦不,不少!”小路高兴得语无伦次。接着,二姐一千,四妹八百,全都表了态。
小路粗略算了算,加上父母的两千,一共五千八百元,多吉利的数目!即使这样,也实在太难为他们了。毕竟家里并不富裕。于是,小路双手抱拳:“谢谢父母、哥哥姐姐妹妹。我代表田甜还有田甜她妈谢谢全家了!”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含泪直奔田甜那儿去了。
拿着五千八百元钱,田甜非常感动。但又有点不放心,问道:“哪里弄到的钱?”
“非偷既抢!”小路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纠正说:“这钱既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放心用吧!”小路就是这样,一激动说话就爱出毛病。他看田甜仍然不放心,强调说:“这钱是干净的,我向你保证!”他不想把全家集资的秘密告诉田甜。“这钱我会还给你的!”田甜说。
田甜收好钱,摘下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手上的足金戒指,对小路说:“你帮我再去换点钱!”看到这些东西,小路心里明白,也摘下了自己的戒指,用一块手帕包住,径直出门了。
第二天,田甜和小路将一万元钱交到蜜儿手里。望着这一万元钱,蜜儿心里百感交加。自己的痛苦却要年纪轻轻的女儿来承担,她觉得困境中的女儿在慢慢长大。
再仔细看田甜的脖子上那根金灿灿的项链不见了,再拉起她的左手,那枚戒指也没了――那是蜜儿曾经送给女儿的生日礼物。在一瞬间,蜜儿感到手上的一万元钱沉甸甸的。她什么也没说,憋着快要流出的眼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蜜儿通过原来的关系,很快办下了特种营业执照。
早点开张了,舞厅也开始营业了,空中花园也如期开始接待顾客。舞厅的经理是田甜,那时的她还未满十八周岁。
田甜当舞厅经理,母女俩曾发生过激烈的争执。
蜜儿认为,舞厅是个大染缸,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唯恐在这样的环境里毁了女儿的前程。
田甜却不这样看。说她认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母亲如此优秀,女儿又能坏到哪去!说起近朱者赤,我成天和妈妈在一起,岂不受益匪浅,一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再说,成天在妈妈眼皮底下,也省得一心挂两头,为我操心着急。我也好乘机在社会上磨练磨练,岂不更好!
田甜的一番话,蜜儿想来也不无道理。再说,田甜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她这个母亲。
舞厅的启动,确实给“望江楼”带来了一片生机。田甜好像天生就有管理舞厅的才能。她说:“舞厅虽然是个水货舞厅,但乐队和歌手一定要最好的。哪怕酬金开的高一点。舞客到舞厅来消费,跳的就是个节奏,踩的就是个点子,听的就是个歌喉。那些乱七八糟的乐队,你快我慢,你高我低,就象杀鸡杀鸭,搅得个舞池里不是你踩我的脚,就是我撞你的背,台上台下整个一个“群魔乱舞图”,谁还敢花钱到这样的舞厅来消费!”
田甜在了解其他舞厅的价格后,别出心裁地推出男士3元,女士2元的优惠价,女舞客一多,男舞客必将闻风而至,自然把个舞厅挤得爆满。
田甜还知道,开舞厅就怕寻衅闹事,一有诸类情况发生,公安局知道了,马上停业整顿,停你十天半个月,再加上罚款,岂不又把望江楼推到了水深火热之中。
所以,田甜不敢松懈,她学着妈妈,装出一副老练沉稳的样子,在舞厅周围观察着,巡视着,一有风吹草动,她便千方百计把事态扼杀在萌芽中。
在她高兴的时候,也偶尔上台一展歌喉。她有一副天生唱流行歌曲的嗓子,社会上的流行歌曲她听两便就能烂熟于心,哼过几遍,唱起来便煞有其事。而她最爱唱和唱得最好的便是潘美辰的“想要有个家”和毛阿敏的“烛光里的妈妈”。
就这样,一个小小的女孩儿,凭着她对母亲的爱,凭着她对青年人心理的了解,把个虽然不大却肝胆齐全的舞厅打理得井井有条,十分红火。
蜜儿看着这一切,心里的酸甜苦辣自不用说。眼看着正在长大的女儿,又何尝不感到有些许的安慰。她想,要不是自己一步走错,十七岁的女孩儿说不定还在怀里打滚放嗲呢,何至于过早的进入恋爱期!又何至于放下面子去筹措资金!又何至于过早的步入社会挑起这副与她的年龄不相称的重担!
想到这些,蜜儿心里七上八下,她来到平台的空中花园,望着滚滚东去的长江,不知命运会将她母女带去何方……
由于舞厅面积有限,加上价格又低,每天的进项还是难以填平餐厅的亏空。但基本上能按时发放职工的工资和维持基本的开销,使紧张的内部矛盾得到缓解。
但蜜儿心里并不轻松,开业时欠下的外债,毫无利润可言的惨淡经营,还没白没黑地搭进母女俩。要想拓宽经营渠道,没有资金又谈何容易!她不敢再把这些事讲给女儿听,小小年纪,何堪如此重负。
田甜越干越有劲,当她每天把舞厅的收入一分不少地交到妈妈手里的时候,她感到莫大的满足和幸福。天下还有什么事能比让她为妈妈分忧更高兴的呢!所以她乐此不疲,毫无怨言。
今天是周末。田甜早早来到舞厅,一想到今天的收入肯定要比平时多一成,笑容便从心里漫到了脸上。
在田甜这个年龄来看,赚钱也不是什么难事,当经理也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事情。她想到十八岁的年纪钱也赚了,经理也当了,还为妈妈解决了难题,不觉心花怒放,直在心里欢呼:田甜伟大,田甜万岁!
周末的舞厅就像开水锅里下饺子,热气腾腾,人头攒动。中国人好像天生爱热闹,哪里人多就往哪里跑。
看到此情此景,田甜不禁想起小路给她讲的那个中国人爱热闹的故事……
三年自然灾害期间,那时我们还没出生。小路这样开头说。居委会门前突然排起长队,这队越排越长,一会儿它转了一个弯又一个弯,好像没有尽头,旁边还有不少太婆大妈在维持秩序。
后面的人伸长脖子,不停地叫道:前面的人少买一点,要不后面的人怎么办?就这样,走了一拨又来一拨。买了的人也不说自己买了什么紧俏商品,只有排到跟前的人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居委会的人在发放“避孕套”。想到这里田甜笑出了声,不知是笑“避孕套”还是笑舞厅的热闹。
“扑通”一声,一舞客倒在舞台的扩音器前,使乐队和舞客“嘎然”停止,田甜一惊非同小可,连忙走上前去,用手试了试,还有气。一股酒味扑鼻而来。
“是谁放他进来的!”说话时,甜甜呼唤着保安和服务员,这分明是一酒鬼。
保安还未到来,那青年已摇摇晃晃地自己站起来了,望着周围的人群,理直气壮地说:“看……看什么!有……有什么……好看!都……都……不是两个鼻子一个眼睛。”说着,“哇啦”一声酸的臭的一股脑儿吐出来,一地狼藉。人们掩着鼻子一阵哄笑。
田甜气不打一处出,由保安架走那醉汉,又让服务员打扫秽物。那男子被保安拖着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还喊:“我……我有票,凭什么……拖我出去!”
到了楼下,田甜才看清楚那醉汉,年纪大约二十几岁,瘦高个。衣服散乱不堪,裤子拉链开着,身上沾满了呕吐物。看着这副德性,田甜想吐,真的好想吐。
来到门口,江风一吹,酸的、臭的也吐得差不多了。他好像清醒了许多:“今天好像喝多了点,不用你们送,我自己知道怎么回去。”说着打了个榧子,口里喊着“拜拜”便步履蹒跚地消失在夜色中。
田甜余怒未消,回到舞厅。一下子坐到包厢的沙发上。还在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偌大一个小伙子,喝多了酒,哪里不好玩,跑到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怪不得常有人说,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有的差火,有的缺德。她想这种人应该属于差火?还是属于缺德?还是两者兼而有之。
一阵江风吹动了包厢的窗帘,窗帘扫倒了茶几上的茶杯,茶杯滚落到田甜的脚边,幸好,茶杯没有摔破。
田甜弯腰想捡起地上的茶杯,背部一阵钻心的疼痛止住了她,又酸、又胀、又难以忍受。她吸了一口气,再去拣那茶杯,发现手也不听使唤,一下没拣到,茶杯反而滚得更远。她再次用脚去够那杯子,结果杯子却朝相反的方向滚去,掉到了低于包厢的地面,碎了。
田甜浑身疼得眼泪朦胧,我这是怎么了?她无力的靠在沙发上,痛着,任泪水流淌。
舞会结束了,客人们都走了。乐队收拾着家伙,服务员开始打扫场地。一天又结束了。
田甜睁开迷离的双眼,望着窗外的天空,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漆黑、漆黑。只是风还在不停地刮。变天了,要下雨了,田甜想着。她挣扎着走出包厢。
七
陷入极度低迷的饮食行业在僵持一年后终于解冻。
改革开放,搞活经济的政策进一步深入人心,家喻户晓,它的触角深入到各行各业,深入到每个角落。它带来了整个社会的躁动,刺激着跃跃欲试的人们的大脑神经。
复苏后的饮食行业一家比一家豪华,一家比一家气派。也难怪,随着经济的搞活,人们的思想更加活跃。对物资享受的追求也越来越高。
什么“食文化”“酒文化”“茶文化”不一而足,许多新名词紧扣着时代的脉搏应运而生。
在频繁的经济活动中,谈生意要吃,签合同要吃,拉关系要吃,迎来送往要吃,互相沟通更要吃。
吃了地上跑的,再吃水里游的,还要吃天上飞的。陆、海、空吃腻了,想想还是野味好吃。野生动物里还偏要吃那“珍稀的”“濒危的”才显得档次高。它能吃出人的品位,吃出人的档次,吃出人的高贵和富有。这样吃来吃去,终于吃出了“食文化”中外闻名;“酒文化”源远流长。
看着其他酒楼靠着豪华气派的装修,靠着野生的、濒危的、珍稀的“食文化”的翻新,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一家比一家兴旺。面对这样的变化,蜜儿感到既无招架之力,更无还手之功。
蜜儿是再也经不起这番折腾了,但她又不甘心就此坐以待毙。
她想起了当初曾信誓旦旦的朋友们。他们曾经说过要与望江楼共存亡,说白了就是要与她蜜儿共存亡。
蜜儿想,“共存亡”有点言过其实。朋友有难处帮一把,拉一把总该是可以的吧!
于是,密儿背水一战,清点出酒楼所有的流动资金,请来了星级饭店的高级厨师,做了几桌紧扣时代脉搏,又像模像样的酒席。把曾经关照过“望江楼”的,现在又掌握着“食文化”大权的经理朋友们请来欢聚一堂。
数月不见,这些经理朋友们早已是旧貌换新颜。说起话来更是财大气粗,气度不凡。密儿心想:真是时势造英雄,相比之下,不觉有些汗颜。她很快振作起来,把这些个经理朋友们一个个请入座位。
密儿绝口不提生意上的事。只说好久不见了,借此机会大家聚一聚,叙叙旧,放松放松。
这些经理们是进过大场合,见过大世面的人。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每个人心理都清楚,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只是大家都不把话挑明。一挑明,这顿饭酒会吃的索然无味。
密儿笑容可掬地,不温不火地拿起桌上的“五粮液”,边倒边说:“茅台酒虽然进口香醇,却远没有五粮液回味甘甜。就象人,穿衣服喜欢穿新衣,可交朋友嘛,还是旧朋友好,日久见人心呐!”
密儿的话既不失风度又一语双关。比喻又恰到好处。使在座的人不得不心悦诚服。
“说得好,说得好!”通讯电缆厂的黄经理合掌称赞:“平素我就爱喝五粮液,今天这酒莫非是密儿特地为我办下的!”说着就起身拉过密儿:“来来来,为了五粮液,我们喝杯交杯酒,”“莫慌!”密儿说:“菜还没上齐,各位先吃着,我去厨房催一催,等我回来,一定陪黄经理喝个一醉方休。”密儿巧妙的躲过黄经理的纠缠。
密儿没有去厨房,直接来到空中花园。天色尚早,花园里空无一人。她坐在太阳伞下的藤椅上,一任江风去整理那闹哄哄,乱纷纷的思绪。
黄经理是通讯电缆厂的业务经理。曾是望江楼开业初期的常客。初次来到望江楼,他就拉着密儿的手久久不肯松开。还酸溜溜地说:“想不到小小的望江楼竟是个藏龙卧虎之地!”言下之意,密儿非龙即虎。密儿早已听多了这些词不达意的奉承话,总是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懒得放在心上。但黄经理的虎视眈眈,密儿是早有察觉。
下面的客人早已是吃滑了肠子,吃油了嘴,三杯酒下肚,便吃出一些混账话来。
“我们看,老黄和老板娘倒是天生一对,地造一双。”
“是呀!”众人附和着。
“一个有钱,一个有貌,金钱美貌是当今最时髦的新潮流。”
黄经理听后,倒是既不谦虚,也不推辞。他指了指身边的女人,“那她呢,她怎么办!她不被醋淹死才怪!”
“莫臭美!”女人翻着她的单眼皮丢过去一句话:“你以为你是谁!离了你,地球就不转了!殊不知,鱼有鱼路,虾有虾路。不信就走着瞧!”
“那一言为定!”黄经理在众目睽睽之下,找密儿去了。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密儿不用回头就知道谁来了。
“我知道你很为难。”黄经理坐到密儿旁边的藤椅上。“看你这样我真的很心疼。”
“千万不要把爱的种子四处播撒。”密儿带着戏谑的口气笑道:“如果土壤不合适,它是不会开花结果的!”
“我这个人就是喜欢玩个花儿草儿的。”黄经理倒是个爽快人,说话开门见山。一针见血:“这个,我们单位领导都知道。但又有什么法子呢!得坏了病!”说着还自我欣赏的干笑了几声。
“我手里一年有近亿元的业务,光提成就有几十近百万。你说,我不玩花玩什么?”
密儿听了暗自好笑,酒楼里来的客人,象这样的主儿多得是,不过象这样直言不讳的倒真没几个。于是,密儿说:“该玩,该玩!”
得到密儿的认可,黄经理更是手舞足蹈、眉飞色舞。我们领导说了:“玩花和你的业务能力比较起来,那是技节问题,小巫见大巫。有时它们的关系是相辅相成、相得益彰的关系!”
“天下竞有这样的混账领导,难怪不得人们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密儿在心里暗暗的骂道。口里却敷衍道:“是,对,不错!”
黄经理越说越来劲,突然话锋一转:“如果有你陪我,我向你保证:第一,痛改前非,从此不沾花惹草。第二,我要让你穿名牌,浑身上下戴满金银首饰。第三,我有一帮召之能来、来之能战的酒肉朋友。每天可给你带来五桌五百元的酒席,让你荷包统满。怎么样?”说完,扬起手就想去摸密儿的脸。被密儿躲开了。
说来说去说到了自己头上。即在密儿的意料之中,也在她的意料之外。她想不到的是:会来的如此直接、如此的露骨。
面对眼前这样一个有了钱就浑身发烧、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人,密儿感到深深的厌恶。
“黄经理,难得你如此看得起我!”想了想,密儿也来了个一、二、三:“这第一嘛,我尹密儿不是医生,恐怕我治不好你的病。所以我不会是你的第一个,也决不会是你最后一个。这第二,穿得好了,戴得多了,我有点担心,担心走夜路不安全。至于第三条,我觉得值得商量,不过生意人讲的是个诚信,我们能否签一份合同来约束双方的行为!”
“没有第一,第二就没有第三!签什么合同?又不是做生意!走,喝酒去。”黄经理丢下这句话,悻悻地下楼喝酒去了。还是那么爽快。真是快人、快语、快节奏。
这天晚上,密儿把自己喝了个烂醉如泥,醉了的密儿既不吐、也不闹。她把自己关在屋里哭了一个通宵。朦胧中,她看到满世界的人都在笑她尹密儿,笑她的“望江楼”,笑她的“龙凤呈祥”,笑她的“霸王别姬。”
黄经理的所作所为告诉了她,这次客算是白请了、钱也白花了。在经济社会中,“朋友”二字好象应该加进很多现实意义的内涵!
八
密儿终于发现了甜甜的不对劲。
午会结束后,她拉住了田甜:“你脚怎么了?走起路来一拐一瘸的。”
“妈!”甜甜未开言先流泪,哭得好伤心、好伤心。“近来我的手和脚好痛好痛、痛得我打不开门、走不动路。”
密儿这一惊非同小可,她急忙抓起甜甜的双手。她看见,田甜的两手手指关节又红又肿,指尖已经萎缩变形,就象一根根营养不良的胡罗卜,下粗上细。
再看看甜甜,眼泪一串串,一串串直往下落,伴着一声声揪人肺腑的抽泣。那好看的脸变得有些狭长,一双大眼显得更大,浓密的睫毛显得更长更密,一副病病怏怏的样子。
密儿震惊了!自己成天都在忙些什么?生意被自己打理得一塌糊涂,现在又把个好端端的女儿忽略了。她感到心里很痛。痛得没有了眼泪,没有了思维。她只把女儿紧紧地,紧紧的抱在怀里。
她带着甜甜去了医院,做了相关的检想和化验。结果表明,甜甜得的是“类风湿”。
医生说:这是治不好、死不了的癌症。家长要特别注意,如果引起其它病变就麻烦了,那会毁了孩子的一生。
从医院回来,密儿把自己关在了房里,两天两夜,没有走出房门一步。
小路知道了田甜的病,把自己吓了个半死。
自从甜甜到午厅当经理以后,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明显少了。白天他去上班,甜甜在家睡觉。午会结束,他便来接甜甜。常常是出去宵夜,谈谈这、谈谈那,也就到了转钟。
回到家里,甜甜总是喊累。这里酸、那里疼的。小路就给她捶捶背、揉揉腰、捏捏腿,直到甜甜沉沉地睡去,才放心地自己睡下。
小路真的很爱甜甜。他觉得自己哪一点都不如甜甜,他努力改变自己去适应她。
他不知道这段恋情会维持多久,会不会有结果。只要在一起一天,他就必须对他好一天。他没有多高文化,他认为人活着,就是为了吃好、穿好、玩好。因为这样,才必须努力工作。其他的都不那么重要了。所以,他宁可亏待自己,也决不让甜甜在吃穿玩上受半点委屈。
现在甜甜病了,他恨不得把甜甜的病拉到自己身上,让他承受这些痛苦和折磨。
平时也曾听甜甜喊这里痛那里痛的。只以为是在午厅累的。年轻人,睡一觉就好了。谁知一不小心就落下这么个病根。
他不相信医生的话,他认为,天下没有治不好的病。他四处打听治“类风湿”的偏方、良方。搜集着这方面的资料,信息。终于打听到了在湖北洪湖有位周老中医,是专治“类风湿”的专家,他的事迹曾登在《中华名医录》上。一切打听清清楚楚、详详细细。小路才向单位请了假,带着甜甜到洪湖看病去了。
密儿通过二天二夜的痛苦抉择,她选择了放弃!
回想两年多来的下海生涯,经历了那么多的痛苦、艰辛、甚至屈辱。竟是为了一段不值得付出的感情,一句不值得兑现的承诺。把自己的生活搅得一团糟。不仅赔进了自己,还搭进了女儿。
错的已经错了,不能再继续下去。她可以没有一切,但不可以没有女儿。
就象当初毅然决然来到望江楼一样,同样毅然决然地关掉了餐厅、午厅、空中花园。遗散了乐队和所有员工。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一块经商的料。她对付不了灯红酒绿、逢场作戏。更不是什么女强人、女企业家、她没有理由拉着女儿在这个泥潭里越陷越深。她必须沉淀下来,调整方向,而眼前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治好甜甜的病。
当甜甜和小路回到“望江楼”时,已是人去楼空,一片的萧条、一屋的狼藉。
甜甜瞪着疑惑的双眼:“妈,这里发生了什么呀!才几天的功夫。
“放心吧,什么也没有发生。”说话的密儿一脸的平静、一脸的微笑。
“来,说说你的病情。”她拉着甜甜坐在自己身边。
“周大夫说,我这病不要紧。”甜甜说话时仍在环顾四周,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没有西医说的那可怕,只是平时要注意保暖,不要受凉,变天时浑身会痛得更历害,不过也不要紧……”甜甜指了指身旁大包小包的中药:“周大夫说,我年轻,吃了这些药,会逐步好转,甚至全愈。”甜甜在说这番话时,眼里仍然是挥之不去的疑惑,她仍在想“妈到底怎么了?这望江楼到底怎么了?”
听完这些,密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小路买来了许多的卤菜,他们把桌子摆在了大厅的中央。酒楼里有的是没卖完的啤酒、红酒、白酒、三人围桌而坐,真是难得的清闲、难得的自在。
密儿满脸堆笑、端起酒杯:“今天这里就剩我们三个人,在这里吃肉、渴酒。享受亲情、享受人生、享受此时此刻,至于明天的事,那就明天再说吧!”说完,喝干了杯中的酒。
甜甜没有吃菜,也没有喝酒:“妈妈,这里到底怎么了?我想知道:我真的很想知道!”
密儿在这个时候、这个时刻实在不愿意再谈“望江楼”,再谈生意上的事。更不愿谈因为甜甜的病使她痛下了决心。她也知道,女儿不弄个清楚明白是决不会善罢甘休的。
“很简单,妈妈累了,妈妈实在是没有能力对付这么个大摊子、应付这么大一堆事务。”密儿似乎说得很轻松。
“还有我呢!“甜甜急忙说:”再说,舞厅的生意那么好!空中花园生意那么好!你就舍得扔下!”
“孩子,你真是个孩子!”密儿笑着拍了拍甜甜。然后搬着描头数着午厅每天收入多少,空中花园每天收入多少。以月累计,几十个人的工资要发多少;几十个人吃饭要多少;灯水煤电又得多少。
然后又是税收多少,什么管理费、治安费、卫生费、维修费。招待费诸此此类,等等、等等。
除了这些,密儿又说:“还要随时准备对付工商、税务、安全、文化、卫生、物价等名目繁多的检查,这些都是要用钱去摆平的。”
听了这些,甜甜听得头皮发麻。她从小对数学不感兴趣,听到头就发疼,为此,她也与上大学失之交臂。妈妈的话总算让她明白:望江楼是空有其表,其实是入不敷出,一路亏空。
她想到妈妈实在是太难了。看起来小小“望江楼”需要面对如此复杂、如此庞大的社会关系。她恨自己,恨自己知之太少,把一切都看得太简单,只管收钱,不问去处。更不了解纷杂世界的盘根错节。她想:妈妈哪里是在给她算帐,分明是给她上了一堂生动的社会课。
想到这里,她给妈妈满斟了一杯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来、为妈妈的放弃干杯!”
坐在旁边一直没有开口的小路也站了起来。给密儿斟了一杯酒,也给自己和甜甜满斟一杯:“来,阿姨,转就转吧!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就这样、三人你一杯,我一杯。直喝得江汉关的钟声敲了二下,已是凌晨二点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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