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黑袍男子将刚抿进嘴的茶,一口唾出。“啪”一下,把茶杯拍在桌上,大吼道:“这样的劣茶,也配搁在我家公子面前,真是污了我家公子的眼,快把你这店里最好的青瓷壶,再配一上等的檀香木炭炉,送上来!”
小眼老头一时怔在原地,使劲瞪着那可怜的小眼睛,不知如何是好。
“傻站在看啥,还不赶紧去办!”黑袍男子怒斥道。
唉,真是有其主比有其仆啊,都爱使唤人,蛮横无礼!我看着抖得不行的可怜老头,险些忘了他刚才的可恨了。但同情弱者,想来也没有什么不妥吧。
“客官,您说的那些稀罕物,老朽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小店鄙陋,就只有这一把破铁壶,一个小黑炉,您看就将就……”l老头强扶着隔桌的椅子,不利索的回到。
“将就——,我可是花了三百两金子喝这杯茶,你给我说说,怎么个将就法?“黑袍男子紧逼不放。
老头吓得“扑通”一声,跪地向“蛮人”磕头哀求道:“小人不该欺着公子姑娘年少好心,公子大人有大量,这次就饶了小人吧!”
“谁说我家公子年少好欺,是公子宅心仁厚,看你这把老骨头,不与你计较罢了!”黑袍男子气更不打一处来,说着就要上前教训老头。
“好了,老方,赶紧喝完这杯茶,赶在天黑之前进城吧!”“蛮人”喝止住黑袍男子。
想到半个时辰前,我和“蛮人”被老头逼得身无分文,窘迫万分时,三锭闪着刺眼光芒的金子,从天而降,连连砸在老头身上,老头“哎哟”一声,但待看清金子时,立马眉开眼笑。
在风舞尘飞中,只见一袭黑袍,头戴襆头的中年男子,扬手一喝:“这些足够赔你几百个破风车啦!”
我恍然大悟,原来,他就是“蛮人”所说的“办法“啊!
“听闻姑娘姓长孙?”被称作“老方”的黑袍男子,一转刚才的蛮横,朝我堆笑询问到。
“嗖”一下,身上的小汗毛全竖起来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该回答“是”,还是否认呢,我有些拿不定主意,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老方,你这蛮夷之人,不懂礼数,人家要故作矜持,娇羞作态,你又何必难为人家呢!”
听着这满嘴吐刺儿的话,我心中暗骂道,小心眼!记仇的小心眼!
好!你既说我娇羞作态,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知书达理!
我不动声色,缓缓站起,朝黑袍男子轻轻福了一下身,巧笑言道:“若蒙大哥不弃,唤我半夏就好。”言毕,又款款归位,整个过程,优雅自然,毫不做作。
老方被我这突然的举动,惊得忙从凳子上蹦了起来,一面作拱赔笑道:“小姐客气了,我本是粗野之人,大家都管我叫老方,刚才多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一面不住拿眼偷瞟“蛮人”那阴晴不定的脸色,估计这会儿,心里正如响鼓重擂,坐立难安吧。
“哈哈,半夏姑娘,果然是知——书——达——礼啊!’’蛮人突然扬身大笑,咬牙切齿的说出了最后四个字。
“公子谬赞了,半夏愧不敢当。”我佯装不懂,接着喝那半杯茶水。
“想必小姐还不知道我家公子是谁吧?”老方似乎也感觉到气氛的尴尬,只好找些话语来说。
见我并不搭话,只好接着说下去,“我家公子就是——”
“在下姓闵,名士理。”蛮人抢在老方之前,自报姓名。
“什么!明——事——理!”我惊问到,心下却偷笑道,在前面加以个“不”字才与他贴切呢,“不明事理”,“哈哈——”不禁自娱自乐起来。
“小姐为何发笑?”老方见闵士理被不尴不尬的晾在一旁,我却自顾自的笑开了,只好过来打圆场。
“没…..没什么……啊!小黑还没吃东西呢!”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好拿小黑当幌子了。
闻言,闵士理与老方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门口的小黑。
“此驹果然不凡,难怪小姐如此挂心啊!”老方虽对我大声赞叹到,却时不时地观察闵士理的反应。
此时,闵士理却将目光胶凝在小黑身上,满脸怅然道:“世人常道,红粉赠佳人,宝剑赠英雄,却不知在这乱世沙场,甲胄金光中,配的起英雄的,唯有那”如赤兔驰骋疆场,似乌骓奔腾山河”的良驹宝马啊!”
“看来公子对小姐的这匹宝驹也是赞不绝口啊,恕小人才疏学浅,虽知这是好马,却不知好在何处,公子可否提点我一二呢?”老方极力的想让闵士理显露一番,真是难为他跟了这样的主子啊。
看来这招对闵士理很是受用,他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轻扬嘴角,说道:“曹孟德尝希冀,“白马饰金鞍,边翩西北邓”的豪迈,却不知要纵横四海,号令天下,唯有眼前这头如兔首,背长腰短,黑缎通体,四蹄踏雪的——白蹄乌!只可惜…..”
“可惜什么?”我和老方都迫不及待的问道。
“可惜这样的好马,却屈居一女子之下。”
“女子怎么啦!固若金汤的大商,还不是在妲己的回眸一笑间,土崩瓦解;秦皇不惜大兴土木,建出那连绵几千里的华宫丽殿,不就为一个阿房女;泱泱大汉,为偷得一时的安逸,无数的红颜泪洒匈奴;人人都道红颜祸水,却不知,男子处心积虑的用一生去得到一切,女子却能让他在瞬间失去所有!这就是女子!”
我慷慨激昂的一番回击,却换来两张见鬼的表情,我不客气的扬嘴反问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岂敢,岂敢,今日见了姑娘才知道什么叫见解独到!姑娘博览群书,却不拘泥于世俗之见,实属难能可贵啊!”老方自然又开始他那套人听人爱的马屁功啦。而一旁的闵士理只顾品着手中的清茶,一言不发,嘴角却擒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那是赞许吗?怎么可能!我轻晃了一下脑袋,自嘲道:“我当你们都以为我在说胡话呢!”
“姑娘,这是哪里的话啊!听了你刚才那番话,我……”老方正要开始他那套马屁功,却被闵士理生生地打断。他放下茶杯,没头没脑的叹道:“说你是弱女子,却比男子更骄横,半点不饶人;说你是泼辣女,却被一老头逼得身无分文。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瞧你这般的不懂世间险恶,劝你还是躲回你那闺阁中绣花作诗的好!”
被他一顿挖苦讽刺,心里的火一下窜上来,指着他,怒目而视,“你凭什么对我评头论足,指手画脚!”
“姑娘息怒!公子不过是替小姐担心啊,正所谓关心则乱,言语上有些过激罢了!”老方见势不对,一边劝慰道,一边给闵士理递眼色。
但见闵士理并不搭话,老方只好讪笑道:“公子说的其实也不无道理,小姐孤身在外,今后作何打算啊?”
这一问还真把我问着了,作何打算?等着轩辕哥哥?去李家找他?还是去长孙家投奔那素未谋面的未婚夫?天地之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半夏姑娘……”老方试探的唤回我的思绪。
我立马调整心情,浅笑回道:“方大哥,所言甚是,我离家太久,自然应该回去了,只是游历太久,到了此地有些迷途,不知现在身处何地?”我顺水推舟,向老方打探到。
“这儿地处幽州地界,向前不过两里路,就可进城了,但距离洛阳长孙家,却相去甚远,就算马不停蹄,日夜兼程,也得十天,姑娘不如先随我们一起进城,稍作休整,添置一些干粮,在启程回家,也不迟的。”
奇怪,老方怎么认为我要去长孙家呢?不过,他无意间却给我作出了选择,一时间,将奇未必能找到我,不能在这坐以待毙;而我与他,也是多年未见,李家怕是不便去了。心中暗下决心,好!就去长孙家!
见我久未回应,老方又堆笑道:“姑娘,难道是不放心我们?其实说来,我家公子于令兄长孙无忌也是旧识,再说你与公子迟早都是一家人啊!”
“什么?!!”见老方一副语重心长地模样,我都怀疑听错了,看来他们误以为我是长孙无忌的妹妹了,看来得解释清楚啦!
“其实……”我正欲开口,忽然一阵疾呼从不远处传来,
“公子,大事不好——”只见,五丈开外,一人一马渐渐逼近,可不等人到跟前,那浑身染满鲜血的白马长嘶一声,腿一折,轰然倒地,马上的人自是跟着重重的跌在地上。那人身中数箭,浑身淌血,仿佛数条鲜红的血溪从紫黑的泉眼中缓缓流淌。
我还没从惊骇中回神,那人却挣扎的向我们爬过来,闵士理如离弦之箭,猛地冲到那人身前,蹲着扶起那人。只见那人都抖抖嗦嗦的从怀中掏出一卷被血染透的绢帕,交到闵士理手中,闵士理正欲开口问些什么,那人手一垂,便了无声息了。
那是死亡吗?我不愿相信。
打开绢帕,闵士理发疯似的对天长吼,那声音如同破空的烟火,惊异却凄厉,他静静跪在地上,良久良久……
我和老方立在他的身旁,谁也不敢打破这份沉默。
似乎过了很久,有似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闵士理缓缓支着身上的佩剑,立起身来,转身对老方说:“你先护送长孙小姐进城,我先行一步,待一切打点妥当了,就来与你汇合。”老方连忙劝道:“公子稍安勿躁,这会儿无良驹在侧,不便远行,再说,兰掌柜那头——”老方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你不是不知道,他……他是…...因为我的缘故……才……,我定要……”他双手抓这老方的双肩,声音颤抖,那无以名状的悲伤中隐忍着一种惨烈的决绝,那背影高出老方许多,原来凛凛的风骨此刻看来却像迷路的孩子,羸弱无助……
恍惚间,他的轮廓模糊起来,两道叠影在眼前重合,莫名的熟悉感似钝器击打着我那早已不堪重负的心门……那一刻,我只希望“他”能平安,只希望再可以听见“他”的脚步声,看见“他“那永远温和忧伤的笑容。
“你——闵士理,你骑我的小黑去吧!”我打断了他继续的挣扎,手指向一旁正在吃草的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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