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要在赵府中查一个人，是再简单，再寻常不过的事了，可当赵大人看到一脸郑重的亲信添平，拖着低头垂目的内院管事一块进来时，他的眉头没来由的皱起来了。
“何事？”赵大人问。
此刻，他已经将山寨版名琴焦尾搬到了自己的房内，以绝后患。西平王知道他是个琴痴，这一点顺水人情还是不难办到的。
“老爷，卑职去查那黑小儿的时候，看见楚管事也正在打听黑小儿的情况，于是卑职就把他带来了。”添平答道。
赵大人深深看了两人一眼，最后盯着八字胡须的楚管事，好奇地问：“他是什么人？你又寻他干什么？”
“回禀老爷，那黑小儿是定护院带入府中的，原本是派去给红姨娘打下手的……”说到这儿，原本镇定的楚管事心下有些着慌了。他可不敢说是派去给诗诗姑娘打下手的。
西园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他这个内院管事岂有不知之理。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诗诗姑娘竟会差点丧命。自家老爷对诗诗有意，他或多或少是能看出点端倪的，只是他揣不透老爷的心思，为何只把诗诗凉在一边，当做可有可无的人，却又默许她可在赵府任意行走。
总之，匪夷所思！
但是，他不去招惹便对了。可是，今晚的他却为了出一口气，硬逼着那黑小儿去外院领罚……却又听说正是这个黑小儿在西园广场救了诗诗。
幸好中途出了一点意外，否则，这后果还真是不敢想象！
楚管事抹了抹额头如豆的汗珠，若是那样，说不定自己现在已经被拖出去泄愤了。
赵大人侧目，望了一眼立在身旁的添平，见他微微点头，心下便信了楚管事的说辞。“继续说！”
第一个问题说完了，第二个问题他回答起来无比紧张。他斟酌了下，这才小心翼翼地说：“奴才奉命去更换红灯笼，途中遇到了那黑小儿。因为不曾见过，于是便叫住盘问了几句。然后……”他吞了吞口水，好像上气不接下气。
“说下去！不要吞吞吐吐的。”赵大人有些不耐烦地喝道。
楚管事犹豫了下，终于把西侧门树丛的事说了一遍。
“奴才所言句句属实，那片树丛地确实有毒。当时奴才就看到里面有个人模样的东西在树丛里挣扎，怕是活不久矣。又担心这等晦气的事情传到西平王的耳朵里，所以奴才就……就派了那黑小儿进去救人。可是，没过多久，先前进去探视的家丁就已经……已经毒发身亡了。”
他的身子猛然抖了下，好似那副惨景又重现眼前，哆嗦地说：“所以奴才……才去打听那黑小儿的情况。”
虽然只是个低级仆人，但今晚是为西平王祈福，若那黑小儿半途中死在了路上，这一追究起来，他便是百口莫辩了。
“你是说，那黑小儿也进去过？”赵大人不可思议地急问一句，脑袋里却在努力回想那个瘦弱的身影。
“千真万确。”楚管事肯定地说道。
良久，屋里静可闻针。每个人都在心里琢磨着自己的心思。
“此事不可外泄！”终于，赵大人打破了一室宁静，挥挥手，“下去吧！”
楚管事一再保证忠心，这才颤颤巍巍地退了出去。
他这前脚刚走，添平就神色凝重地小声请示：“留否？”
赵大人沉着脸，徐徐说道：“暂时不可轻举妄动，以免节外生枝。”又说：“叫艾大夫去西侧门看看，若是情况属实……”顿了顿，他眉头锁得紧紧地，“就烧了吧。”
添平点点头。这夏城是新建的城池，尚未完工，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赵府基本上是按照他江南的府邸修建的，但这荒漠之中的确有大量的有毒花和树。想到这里，添平进言道：“卑职立即吩咐下去，把府里上上下下的杂草都毁掉，重新移植一批花草过来。”
赵大人满意地点头。
随即添平又将他打听到的讯息整理了一遍，道：“那黑小儿名唤蓝婧，的确是定护院带进府里的。而同时被带进来还有一个人，大人或许有点印象。”
赵大人好奇地看着他。
“郭祺。”添平慢慢吐出两个字来。
赵大人一听，滕地一下站起来，惊道：“什么？郭祺侄儿？”
添平微笑点头，随即又一脸忧郁：“想来，怕是郭公子依旧解不开心结吧。”
“他的性子怎地竟和我那兄长一个样？”赵大人无声叹息，长长舒了一口气，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惋惜道：“他爹就是毁在那副刚烈的臭脾气下，不然岂会在战场上自缢而亡？有如此赫赫战功，位列三公是迟早的事，可如今呢？只落得一把黄土。”
他沉着脸，背着手，在书房会客室踱着步子，一边走一边说道：“皇恩浩荡，既然皇上已经为他爹平了反，又封他做了工部员外郎，给他机会一展才华，这小子怎地就不知感恩？”
见自家老爷的步子越走越疾，语气也越来越激动，添平连忙从桌子上倒了一杯茶，递给赵大人，不动声色地压下了他的满腔怨气。
待赵大人将手中的清茶一饮而尽，添平继续道：“郭将军一生光明磊落，那时，皇上既然听信了谗言，就说明已经对将军起疑。降职事小，失去兵权事小，怕只怕最后落得个通敌卖国的罪名，不但晚节不保，还会招来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祸事。以郭将军的为人，他岂会受此冤枉？”
赵大人闻言，默默颔首。良久，他叹道：“说起来，老夫也是沾了他爹的光，才有幸来到夏州，又被赐姓赵。”
一人之命，换九族之荣耀，多少有些悲凉！
“添平，好生招待祺儿。我那大哥也算可怜之人，几个儿女都不成气，唯有祺儿拥有宋国第一名匠的本事，偏偏又长的像女儿家一般花容玉貌……哎，真不知我们郭家造了什么孽！”
“大人，那黑小儿蓝婧怎么处理？”添平忧心忡忡，道：“此小儿狡猾的紧，恐怕来者不善……”
“诶，你想的太多了。既是定护院带来的人，又刚为我们解决了燃眉之急。不必疑他！”
“就因为是定护院带来的人，卑职才不放心。”添平道。赵大人在上任夏州节度使的途中，屡屡遭袭，虽然得到定护院仗义相救，后又受邀成为赵府的护院，但他和他的手下毕竟是从辽国而来。这一系列状况，身为亲信的添平总感觉其中有一丝怪异。
说不出，却如梗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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