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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十三并非没有看到屋内的主仆俩人,只是没有放在眼里罢了。
此人眼皮子活络,虽然是个嚣张的纨绔主儿,却不是一味的跋扈,也懂得看菜下饭的道理。
东京城里的纨绔衙内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梁十三整日里街头巷尾的厮混,心里自有一份谱儿,早就清楚什么人能惹,什么人该退避三舍。
这份恶客名单上却没有眼前的这个小子,他自然不用放在心上。
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这个看上去清秀斯文的小子居然比自己还嚣张,张口就骂,浑然没有把自己一行人放在眼里。
“哪里来的贼厮鸟?也敢在爷面前呱噪!”
梁十三话没有说完,眼前人影一闪,感觉脸上被重重的撞击了一下,还在莫名其妙的时候,身体打着旋儿向后摔去,这时候才感觉到一阵剧痛自脸上传来。
童锦这一巴掌抽在他脸上,爽在自己心头,三个月来的闷气仿佛一下子就被带走了。
对于这样的情况,梁十三的脑子显然就不太够用了,这家伙怎么就不讲规矩呢?
所谓规矩,无非是个约定成俗的习惯罢了,东京城的纨绔们踩人也踩得别有一番意境,如同两军对阵一般,摆下阵势唇枪舌剑的你来我往一番才交手,仿佛只有这样才占尽大义名分。
这纨绔们也以此自诩,动手前总要说道说道,亦或是先来一场淋漓尽致的骂战再打也不迟,如童小爷这般不等人把话说完就动手的家伙,实在不是个讲究人儿!
俗!
真俗!
梁十三那几个伴当也愣住了,脑袋瓜子一时半会儿的还转不过这个弯儿来,在他们眼中,梁十三可是个高山仰止的存在,不曾想如今被人一巴掌扇到了墙上,差点儿抠不下来!等到反应过来,口中发了一声喊,一窝蜂的就向童锦冲来。
童锦其实并不想惹事,前世活了二十来年,别的本事不行,可这看人却多少有些天分,不说极准,却也八九不离十。
梁十三是个欺软怕硬的典型,从他游移不定的目光中能看出狐疑探询的意思,这样的人往往如惊鸟一般,觅食的同时时刻准备着远走高飞。
这样的人还有一个致命的毛病,那就是毫无来由的狂妄。
童锦不想和这样的人纠缠,可梁十三的无视让他感觉到了几分不满,在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漂亮至极的女人面前,谁愿意被无视呢?
他出手了,无关乎英雄救美的恶俗桥段,仅仅是不爽而已。
看梁十三不爽!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不抽你实在是对不起你与生俱来的无下限智商!
看芷云他也有些不爽,没事儿你生得这么漂亮干嘛?生得漂亮还唱得一嗓子好曲儿,你不招人谁招人?
如果男人也有生理期的话,此刻的童锦无疑正在煎熬着,莫名其妙的不爽让他看童九也不顺眼起来:“我说,你是爷还是我是爷?这几个小王八蛋还得我亲自招呼?”
童九满面的笑意僵了僵,有些尴尬的应了一声,转过头来就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你们这些王八蛋,小爷的脾气一向温和,今儿个你们招惹他,连带我都跟着受挂落,还能饶了你们不成?
童九憋着一肚子气,顺手抄起屋内的长凳,劈头盖脑的向涌上来的几人当头砸了下去。
长凳大开大合,风声隐隐,没有什么精妙的招式,却是攻守有序,颇有几分战阵长兵的味道。
那几个伴当都是些城狐社鼠之流,唬弄下老实人还可以,动起手来就不中用了,退闪不及,转眼间就被长凳砸得头破血流,鬼哭狼嚎的逃了开去。
这话说来繁琐,却是十数呼吸之间的事情,转眼屋内又恢复了平静,只剩下一地狼藉,梁十三早在长凳舞出大刀的感觉时就明智的选择了逃避,打不过我还躲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有事咱慢慢计较!
芷云姑娘依旧抱着琵琶,只是人已经挪到了墙角,满面苍白之色,十指较力,指关节由于用力,显出青白之色,看样子似乎吓得不轻。
童锦摇摇头站了起来,这么一闹,心中郁闷顺畅了许多,却是没了听曲儿的兴致。
“芷云姑娘,今日之事由我而起,你不必惊慌,若是那人找上门来,便让他去城南玑桂坊寻童锦童大郎便是,断不至连累于你。”
说着,也不多做停留,留下十数粒银豆子扬长而去。
城南玑桂坊,童贯入宫后渐掌内宫之权,也就在外置了一处府邸,便于出宫时有个歇息之所,而后又使唤人接了兄弟一家老小入京,索性也安置在府中,分东西院而已。
“小爷,大老爷让您回来就去书房见他。”
才进了府门,管家颠颠儿的跑来传话。
进了东院儿,童锦脚下生风,进了书房行礼道:“侄儿见过伯父大人!”
硕大的紫檀木书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还有一盏茶,除此别无他物,童贯坐在书桌后闭目养神,听到门扉响动就睁开眼来,线条刚硬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子季回来了?”
童锦嘴角抽了抽,心头再次忍不住咒骂给自己取表字的那人,童子季?童子鸡?也太有内涵了一些吧!
童父老农出身,本身大字不识一箩筐,这表字还是请的坊间秀才给取的,至于什么出处,什么意思,他那管那许多。
“伯父大人近来身体安好?”
童贯脸上笑容愈盛,点点头连道几个好字。
童锦是童家这一辈儿唯一的男丁,因而倍受宠溺,童贯几乎是当作亲儿子来对待,兼且童锦自身也争气,弓马娴熟、武艺超然,又生得相貌堂堂、器宇不凡,更让童贯关爱有加。
童贯也是昂藏七尺大汉,浓眉大眼,面容坚毅,虽是宦官,由于入宫晚,阉割并不彻底,颔下浓须湛然,加上久在军伍之中,气度不凡,端坐那里,上位者特有的气势沛然而来。
“不知伯父唤侄儿前来有何教诲?”
童贯习惯性的摸了摸颔下短须,沉吟片刻道:“子季,日后你可有什么打算?”
童锦愣了愣,这话问到他心坎儿上去了,这几个月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混吃等死的日子逍遥无忧,却也颓废无趣,偶一为之尚可,若是饱食终日秦楼楚馆的晃荡,他还真不愿意,红烧肉吃多了也有腻味的时候嘛。
“伯父大人,侄儿也曾思考过,有一些浅薄的想法,还请伯父指点一二。”
“你且说来。”
“侄儿欲从军入伍!”
童贯默然,半晌才开口道:“从军?如今天下承平,久无战事,从军难以获得升迁,仕途之路并不好走啊!”
童锦抬头看着童贯的眼睛沉声道:“侄儿却未想那许多,只觉空有一身艺业,若是报国无门,此生岂不憾哉?”
对于童锦从军的想法,童贯内心是有些矛盾的,一方面感到欣慰至极,艺业不凡而志向远大,很有自己年少时的风范。另一方面却又忐忑不安,童家仅此一颗独苗,如今虽是军中无战事,可正所谓世事难料,这终究是个危险的行当,若是出个意外,童家就断了香火了,百年之后,自己怕是无言见童家列祖列宗了。
沉思半晌,童贯心中有了决定,缓缓开口道:“此事近日我已思之再三,今日征求你的意见,与我所思颇近,你且静候数日,老夫自有安排。”
俩人又谈了些家庭琐事,直到童贯显出疲态,童锦这才告退。
临出门,童贯忽然问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不知这几句话你有没有听说过?”
“听说过,这出自三国魏人李康的《运命论》,”童锦听了为之一愣,若有所悟。
童贯微笑点头,不再多言。
童锦走后,书房帷幔后转出一人,眉头紧缩道:“大哥,你当真要锦儿投军不成?”
此人肤色黝黑,貌相忠厚,正是童锦的父亲,不知为何躲在书房却不出面。
童贯捧起桌上茶盏慢慢啜了一口道:“你可知为兄为何不让你入官场,而要你做一个身份低下的商人?”
童世松摇头不语,他是个老实人,从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情,只是一味的按照兄长的安排去做而已,如今儿子要从军,这做父亲的很是担心,不免问出了担忧。
“不让你入仕,是因为你确实不是这块料子,若为兄动用关系,许你一个一方父母官,却也不是难事,可你文不成武不就,官场险恶,终究祸福难料。如今锦儿打小调较得好,强你这个父亲千百倍,我又怎会让他安于一商户之位?我朝自太祖太宗之后,武人地位日趋低下,当今陛下醉心音律书画,无心政事,朝政日趋糜烂,天下已现动荡之兆,且边境诸国群獠环伺,锦儿从军,未尝不是好事,况且为兄军伍十载,岂会周全不了他?你且宽心,锦儿是你儿子,何尝不是为兄之子?”
童世松点头,胞兄对童锦之心,确如亲子一般。
“此事你莫要过问,从军与否,投身何处,为兄还得细细思量,你且宽心歇息去吧。”
童世松眉头慢慢展开,他知道大哥如今的能量,既是许了锦儿一个前程,自己还担心个什么劲儿?
正要告退,门外忽然传来焦急的禀报声:“大老爷!府外被不明人士给团团围住了!正叫嚣着要少爷偿命呢!”
偿命?童贯脸色阴沉了下来,锦儿惹下什么祸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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