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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老者先是手指动了动,不一会儿,双手缓慢地重叠于腹上。大概一刻钟后,老者竟然上身直起,然后双腿盘坐,双手抱圆,置于小腹前。丰月山恍惚间竟似看见老者手间太阳般的强光一闪而逝。丰月山父亲丰柏也是身具武功之人,曾和他说过一些武林中事,所以知道老者正在用内功疗伤,也不敢打扰,和李梦莹默默地吃着烧鸡。
差不多一个时辰后,老者终于有反应了,渐渐红润的面色突转乌黑,喉间一阵响动,喷出一口黑血来。丰月山大骇立起,却又无奈。老者吐出黑血,双手慢慢分开,置于膝上,口中吐出一口长气,双目缓缓睁开。
丰月山赶忙端一碗水跑过去,对老者道:“老人家,你昏迷很久了,一定又饿又渴吧,快喝点水,吃点东西吧。”老者点点头,也不说话,其实之前老者并未昏迷,只是正运功疗伤,所以丰李二人的言行,也还知道。丰月山将碗递给老者,老者端起来喝了个干净。李梦莹又端来一碗水煮鱼片,递给老者,说道:“老人家,这是我做的水煮鱼片,鱼肉很嫩,小山哥已经把鱼刺全部剔除了,放心吃吧。”李梦莹见老者是大伤初愈,也没有给他油荤重的烧鸡。
老者接过碗筷,吃起鱼片。也许是老者饿极了,也许是李梦莹手艺太好,老者吃得好像不快,但一会就底朝天了,连汤都一滴不剩。李梦莹见了忙道:“老人家,我再给你盛一碗。”老者也不多言,将碗又递给李梦莹。
李梦莹接过碗去盛鱼汤了。老者这才望向身边的丰月山,瞅了好一会才问道:“小娃娃,你叫什么?”
“小子姓丰名月山,我家就住在前山。”丰月山忙恭敬答道。
“家里有些什么人?可曾学过武功?”
丰月山心下虽然十分好奇,这老者怎么一开口就问东问西,却也还答道:“家里还有双亲及祖母。学过一些都是家传的武功。”
这时李梦莹已经盛了鱼汤过来,老者接过鱼汤道:“女娃娃,你这‘小山哥’是你什么人啊?”
李梦莹被如此一问,粉脸不由一红,没有答话,却是看向丰月山。丰月山答道:“她是我的未婚妻,我父与他父是至交,我二人是自小订下的亲事。”老者也不再答话,低头吃起鱼汤来。
又一碗鱼汤下肚,老者面色红润不少。老者将碗交于李梦莹,慢慢站起身来,还有些摇晃,丰月山急忙伸手扶住。老者就势站稳,又示意丰月山松开手。丰月山松开手,却不敢远离。
老者环视了一眼这山谷,山谷夹于数峰之间,宽约里许,绵延向西,不知远近。谷中苍松翠柏覆于山峰之上,鲜花绿草缀于小河之畔,飞瀑流泉穿行于悬崖绝壁,灵兽异鸟啼鸣于林间云端,真乃人间仙境也。老者见谷中小河向西而行,便颤颤巍巍走到河前,丰月山亦步亦趋地跟着。
老者立于河前,脸上表情变幻不定,忽而亢奋振作,忽而颓废萎靡,最后只轻轻叹了口气,低吟道:“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从今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丰月山在一旁听着,知他吟的是刘梦得的诗,他吟此诗,心中定有许多痛苦与不甘吧。李梦莹也听得黯然神伤,几乎落泪。忙又收转心神,劝解道:“老人家,小女子知你定是受了大委屈,但只要身在,便不为败。谁道人生无再少,眼前流水尚能西。”
老者赫然转身,注视着李梦莹。李梦莹被看得很不自在,正不知说什么时,却听老者大笑起来:“哈哈,谁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哈哈。”大笑毕,竟然对李梦莹深深一揖。李梦莹连忙让过,说道:“老人家,你这是作甚?折煞小女子了。”老者却坦然一笑道:“你当得。你刚才那句话实是让老夫惭愧。想我活了七十多岁,心性竟然不如一个小女娃娃。”
李梦莹忙道:“老人家哪里话,小女子不过是少年人无知无畏罢了。”
“好一个无知无畏!说得好,我本不是畏首畏尾之人,却是这次变故让老夫变得不似本人了。哈哈。”老人说话间,情绪变得高昂,声调也升高了,面色也因此红润起来。
老者又对丰月山道:“丰小子,可曾见着我的剑?”丰月山忙回道:“是一把金色长剑吗?在山洞里,我这就去给你取来。”老才未言,只点点头。
丰月山眨眼工夫便将长剑取来,递于老者。老者双手接过长剑,托于手上,双手颤抖,缓缓道:“这把子午日月剑,是我子午门传世之宝,乃南极寒铁于南海火山之中锤炼七七四十九日而成。”说着,老者将剑抽出一段,又道:“此剑性含阴阳,正适合我门功法。也不知道今生还能不能再用此剑。”言罢,眼中出现一片凄然。
老者轻轻抽出剑,将剑鞘扔于草地之上,手中长剑慢慢挥舞起来,步走九宫八卦,剑舞太极阴阳。疾时如暴风骤雨,剑泛阳光;慢时如三月和风,剑现月辉。突见老者一下跃起丈许高,手中金剑直刺苍穹,剑锋之上好似迸射出一道霹雳,发出噼啪之声,直欲劈裂天空。
老者落于地上,长剑杵地,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摇摇欲坠,丰李二人忙跑过去将其扶住。老者摇摇头道:“不打紧,只是今生恐怕再不能用剑了。”丰月山这才问道:“老人家,你是不是中毒了?我之前看你吐了黑血。”
老者点头道:“不错,不过老夫也不知中了何毒,竟然令老夫一身功力渐渐消失。之前用老夫毕生五十多年精湛的功力,将毒*于经脉死角,方才又借助子午神剑及子午日月剑法,集全身经脉之内力,终将残余毒素都迫出体外。然中毒已深,全身经脉几乎被尽毁,今生恐怕不能练习内功,当然也无从练剑了。”老者神色中一片黯然。
忽又释然道:“即使老夫今生不能再用剑,但想我公孙无敌,自从得了先师真传,携子午日月剑行走江湖五十余载,不敢说天下无敌,但也至今罕逢敌手,江湖人送外号‘金剑尊者’。收了三个徒弟,如今也是雄霸一方。”说到此处,神色又是一黯,接着道:“人生至此,也算是风光无限,老夫虽已武功尽费,但若能因此安享晚年,也是人生美事一桩。此谷真乃人间仙境,如能埋骨于此,也不辱没了我。”
丰月山也常听父亲讲些军旅江湖之事,似曾听过“金剑尊者”一名,不论听过与否,想老者也不必要骗他二人。于是听了老者所说,今生难逢敌手,顿时肃然起敬来。又听得他言中心灰意懒之意,便劝解道:“前辈,姜太公年八十能垂钓,信平君年八十尚能饭。前辈何必自怨自艾,只要不放弃,寻找治疗之法,一定能重振昔日雄风。”
公孙无敌诧异地深深望了丰月山一眼,良久才点头道:“不想丰小子还是胸怀大志之人。”丰月山正色道:“小子虽年幼,但自幼禀承家学,又习圣贤之书,自知‘穷则独善,达则兼济’,此乃我毕生之宏愿。”
公孙无敌闻言心中更是好奇起来,便问道:“那你欲如何达济天下呢?”丰月山不假思索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公孙无敌“哈哈”大笑道:“你认为可行吗?”公孙无敌虽为江湖人,但年过七旬,历尽世间沧桑,他可不认为丰月山的想法能行得通,正所谓“天下乌鸦一般黑”。
不料丰月山却从容道:“我父曾为军中把总,我岳父——也就是莹儿爹爹——也曾为县令,二老均是厌憎官场种种,才隐居到这深山。”这下倒让公孙无敌更加奇怪了,“哦”一声道:“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又要重蹈覆辙呢?”
“不是重蹈覆辙,如今史治还算清明,二老官场不得志,其原因有二,一乃上官不直,二乃父亲过刚,岳父文弱。而我则是集具了父亲岳父的优点,我也会找一处上官耿直之地为官,一展所学,造福一方,然后凭自己的功业,便能造福更大的一方。”丰月山摇头道。
公孙无敌又是打量了丰月山良久,没有说话。其实心里说:丰小子,你把这世间事想得太简单了。可是他终究没有说出来,一来是不想打击年轻人的锐气,二来自己不也正需要这种锐气吗?转念又一想,自己方年少时,也仗剑天涯,尚意任侠。便对丰月山道:“丰小子,其实达济天下,不一定要为官一任。”丰月山也来了兴趣,注视着公孙无敌,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公孙无敌道:“仗剑江湖,行侠仗义。”丰月山先一顿,继又摇摇头道:“些乃小侠,只能救一二人。为官方能为大侠,能救千万人。”
公孙无敌闻言大震,身子一晃,丰李二人赶忙搀扶。李梦莹见公孙无敌已露疲态,道:“小山哥,前辈刚排出体内毒血,怕已经累了,还是先让前辈歇息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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