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风中舞风的人 > 第一部 寻风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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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么几样小件家具,鲍德山尽管没有休息的时间,还是干了近十天。说是小件儿,可是做起来却太费时间了,个个都是细话和不好做的活。

  先说这梳妆台吧,先要把一块宽约一尺多,长二尺,厚近半寸的板子用刨子刮光,然后再按尺寸在上面画好的要凿眼的位置,将左右两个上下各两个装小抽匣的架子固定好,后面还是用胶粘好两根二尺多长的木条,用来挂椭圆形的镜框,然后,再在里面镶着玻璃镜子的梳妆镜用;那两对小扁匣子,长不到二尺,高约半尺,宽约八寸,完全用卯榫连接,每个卯榫的宽度还不到一个竹筷子的头大呢,起初要做成一个完整的封闭的六面体,先等胶若干天干透后,再在上面约一寸半的地方用锯锯开,然后再在下方的大的那部分的里面粘上木头条子,这样就算完工了。至于颜色则是后话了,这是这样一个小物件,在四十多年前,一个成手木匠,一天也做不上两个的,更不要说在150多年前了。

  那四脚八栅的凳子,看似容易,实则很难,为了牢固,四条凳子腿,在接触地面的这一头,宽度要超出凳面,上面与凳面接触的地方,要把凳面凿透,讲究的人家,为了美观是不让木匠师傅把面凿透的,整个凳子的腿看上去上窄下宽,呈梯形状。由于是这种造型和结构,凳子面上的眼儿自然就是斜的了,这种眼子的斜度许多木匠很难凿好,于是在木匠口中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木匠好当,斜眼难凿。这些小件,就是那些多年的老师傅们来做,有时也往往会弄得人心烦。鲍德山深知这机会来之不易:做得好,自己比起别人来会早上少说四五年,多则七八年的时间就能自己做了,于是,他倍加珍惜,丝毫不敢懈怠,一天从早到晚忙忙碌碌的,甚至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几天下来,人好像自己都感觉瘦子一圈。

  皇天不负苦心人,经过近十天的劳作,所有的小件都完工了,鲍德山的内心,真是太高兴了,但他并未在脸上表现出来,只能从眼睛里看出一点让人不易觉察的笑意。鲍德山听着李家染坊上上下下的评论、指点,他一方面信心十足,同时也有点忐忑不安,他在焦急地等待着李掌柜最后的验收。

  用了近十天功夫,鲍德山用一些不起眼的边角余料做出了一件件精美、漂亮、实用的小家具。

  傍晚的时候,李掌柜从张店回来了。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看鲍德山给儿子做的结婚用的家具怎么样了,看到一些人在围着家具看,李掌柜知道,这是家具做好了。他咳嗽了一声,满屋子的人,都听到了李掌柜的声音,自动的向两边闪去,可这对鲍德山来说却是一种莫大的考验,他的这张考卷能否让李掌柜满意,还真的很难说。他看到的是,李掌柜在用挑剔的目光审视着他的每一件作品,那李掌柜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闭得严严的,猫儿着腰仔细的看着,绕着这些小家具足足走了三圈,看了近半个时辰,看得鲍德山的心,扑通扑通的直跳。他焦急地等待着李掌柜最后的裁定。

  李掌柜终于开口了,喊了声:“伙计,让厨房多煮点咸鸭蛋,看看还有什么能做的菜,再加两个。办完后,去把德山的爹,给我找来,今晚我要和德山他爹一醉方休!”。听到这话后的鲍德山,心里才算有了底,一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了。李掌柜这是满意了,要不怎么能让厨房多加菜呢?不管自己做的活儿满意与否,大件能不能再用自己做,以及找父亲喝酒,依李掌柜豪爽的性格,这些都能做到,可这加菜,不是分明在告诉自己,主人满意了吗?他一直还在那愣着呢!这时李掌柜说了声:“德山,过来歇歇吧,喝口水,这些天受了不了累,等一会儿,你爹来了咱们就吃饭。”,说话时的李掌柜,脸上带着笑,泛着红光。

  不到两刻钟的功夫,鲍希花跟着伙计就来到了李家。李掌柜热情的和他打着招呼,边说边往屋里让。鲍希花忙说道:“听伙计说,德山把那些小件儿做完了,我先去看看。”,说完急忙一头走进了屋里,去看儿子做的那些家具了。

  尽管屋子有点暗,但这些家具都是新做的,显得屋子挺亮的。由于家具的材质好,黄玻璃本身又散发出一种天然的木香,屋子里的空气自然清新得很。这些小件的纹路太清晰了,有的像水涡,有的像流水,让人赏心悦目,再看那梳妆台,更是让人啧啧称赏。两个小抽屉上,在中央的地方,有个小拉手,那是德山特意用黄玻璃刻的四对姿式不同的,只有拇指肚儿大小的鸳鸯,更把梳妆台点缀的有股子灵动的气息,让人看后,不知瞳孔要放大多少倍而露出兴奋的目光来,鲍希花一动不动地站在了那里。还没把所有的小件看完,伙计就又来催鲍希花吃饭了。尽管鲍希花还没全看一遍,但从伙计去找他吃饭时乐颠颠的神态中,他早已看出了其中的玄机,于是,没再细看别的,就随着那伙计去吃饭了。

  那时的社会,无论在家,还是在外头,礼法特别的讲究,在礼上对晚辈要求的极其严格,仅就在吃饭这一点上,说道就太多了,长辈不上桌,小辈们是不能动碗筷的。当时的许多人家,尤其是大姓人家,往往是哥几个都成家多年了,但还是在一起过,家里选个当家的,安排各项事宜。家庭条件好的,雇伙计或长工和短工,厨房自然也雇了伙计来做饭。一些条件差一些的大户人家,则由家里的女人来做饭,妯娌多的人,女人轮换着做,由当家的指定好饭班子,就像今天的学校里的班级的值日生一样。赶上年节,饭菜的样数多,这时没赶上这波饭班子的女人,就会主动的去帮忙。吃饭时伙计和家人则分别坐在两个不同的房间。主人家有老长辈的,则要给老长辈单独的在炕上放上一张炕桌,当家的陪着老长辈吃饭,这一桌是主桌,在主桌上吃饭的,有的人家可以让受宠的长房长孙坐在这张主桌上,这是对小辈中最特殊的优待的一个了。其他人,则是在地下放在屋子中央的长条桌上吃饭,那长条桌子,就是我在这本书中的引子中提到的刚进屋时看到的那种样式,在桌子的两边放上长条凳子,只有少数几个人能享受到一人一个的四方的凳子坐的。家中来客人时,女人是不能陪客人吃饭的,为了表示对客人的尊重,她们得站在地上小心的侍候着。时间长了往往形成一种习惯,除了个别人家的长房长孙或当家人和老长辈的一起吃饭外,自然形成了同辈人找同辈人男孩子找男孩子,女孩子找女孩子,同龄人找同龄人在一起吃饭的习惯。在外面吃饭,尤其是在喝酒的场合,孩子是不能和父亲坐一张桌子上的,即使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孩子大多数的时间都得是站着的,孩子要随时侍候父亲。当时人们管这种习俗叫“父子不同席”。鲍德山这几年由于经常和叔叔们在外干活,这些礼数自然懂得,做起来也得心应手。李掌柜让德山快点入座,但德山却是百般推脱,说什么也不干。鲍希花为了在李掌柜面前表示种尊严和显示自己教子有方,在一旁默不做声。把这李掌柜急的不行,说了句:“唉!常年在这北方在家里蹲着,把人真的都蹲傻了,还是南方那些与洋人通商的地方开化呀!你再看那些洋人,不分男女老幼,只要是对心情的,人家就坐在一起吃饭,还有说有笑的,人家那才是“肩膀齐论弟兄”呢,这内地,尤其我们这齐鲁大地的圣人之乡,父子在一起都不能同席。”。一番感慨之后,李掌柜说了句:“那就再放一张小桌,让德山和我那几个孩子在一块吃吧!”。

  李掌柜和鲍希花喝上了酒,这李掌柜一是爱说,二是这些年离家太久,看到家乡的人哪个都亲,更何况,今天是给他家做活的师傅父子呢,自然的话匣子就打开了。说话时,常常能听到哈哈大笑的声音,还时不时的带上一句半句的浑嗑,让旁边的人听了不由的咧嘴,有时听到诙谐的还让人发出会心的一笑。但是说来也怪,就是不往做家具的事上提,鲍希花心中有数,也就自然的、悠闲的陪着李掌柜唠嗑、喝酒,与其说是李掌柜陪鲍希花喝酒,还真不如说是鲍希花陪李掌柜喝酒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喝得面红耳热,渐渐的又有点多了。鲍希花开口说:“掌柜的这回回来,老三的事筹办的也差不多了,成亲的日子定在哪天了?”,李掌柜说:“这不是嘛!这几天去张店了,一是去看看孩子的姥姥和舅舅,也是借机走走,二是,也是最主要的,到老三的老丈人家,定了一下日子。”。鲍希花忙问:“定哪天了?”,李掌柜说:“起初,我打算在年前腊月十几把事办了,但亲家说,孩子岁数也不算大,就再让姑娘在家过个年吧!孩子毛岁才17,结婚后,成了你家的人,再过年的时候,年年都得在你家过了。我想也是,就答应了,这样就把日子定在正月十二了。给老三办完事,过完十五,我好放心的去南方。”。说完,这李掌柜又补充了一句:“要年前办的话,我过了正月初六就回南方了,那边还有一摊子事要办呢,但咱也不能太过了,让亲家看咱太自私了,我就答应年后办了。”。鲍希花嘴里应道:“对,对,掌柜做的对。”。接着又问了问还有哪些需要帮忙的话后,便半开玩笑地说道:能瞧得起大哥的话,就吱一声等等的话。说完这些后,又半认真的说:“其实你家真的没啥忙可帮的,最大的忙是钱,可是,你家还不缺钱。”。说得这李掌柜哈哈大笑,“看大哥你说的,这话也太实在了吧?我家是不缺钱,但有时也得求人啊,这次老三成家,大哥家不是帮了大忙吗?德山这小子,行!”,说完,还用右手竖了一下大拇指。“德山这活干的好啊,明天接着给咱做。”。这李掌柜喝的有点激动了,说话一个劲的“咱”、“咱家”的,把鲍希花当成了自家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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