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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龟蛇二妖那日传授法门后,陆逍便在心中把这两套法门翻来覆去地背诵了数十遍,记得是滚瓜烂熟,再也不会遗忘。又接连花了两日功夫,每日除了吃饭和睡觉,就只待在山崖边,仔细琢磨,反复演练这两套法门。果然是天姿聪颖,悟性不凡,短短一二天,陆逍便将这两套法门使得有模有样,运动之间,盘曲匍匐,吞气射息,颇有架势。
第三天,到了是该龟蛇二妖查问习练情形的时候,陆逍一大早便兴匆匆地爬了起来,梳洗用餐完毕后,跑到山崖边一看,见二妖果然正坐在那里等候自己。
陆逍急忙上前打了招呼,乌灵见了,咧着阔口点头微笑道:“陆逍,你这小人儿来得甚早,这几日在山上住的可好么?我和老赤有事,一时未能顾得上你,你还冷不冷了?吃的还惯么?有话但讲无妨,不必客气。”
陆逍想了想,笑道:“乌灵大叔,我在这里住的很好啊,也不觉得冷,只是吃的有点……”
乌灵听了十分不快,当下对赤延愠道:“老赤!你都准备了些什么吃食?!和你说了多次,这小人儿和我们不同,吃不得粗粝之物,怎的不听?你是不想要那两罐墨石髓了么?”
赤延听了,急叫连天,大声喊起屈来:“冤枉啊!老乌!咱可是好不容易才从那几头老蛟这里偷了些好货!这小人儿柔柔嫩嫩的,吃不惯怎能怪咱?你可不要说话不算数啊!”
陆逍连忙打圆场道:“不是不是,乌灵大叔,赤延大哥给的吃食我不是吃不惯,只是吃得有点古怪,虽然味道不错,但怎么都是一把把,金黄金黄的,仿佛是沙砾一般模样,里面还掺了许多白石子似得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乌灵听了,这才转怒为喜,正要说话,赤延咝咝而笑道:“这个叫‘龙粮’,又称‘金粟玉谷’,是那几头老蛟不知从哪个龙宫里骗来的,可是稀罕货啊!不要说你一个小人儿吃了,便是咱们吃了,也大有好处,久服能够养气调元,除残去秽,益寿延生,种种神效,不足而一,陆逍,如今你吃了,可算是大有缘法啊!”
陆逍听了十分欢喜,对二妖道:“那么好!那乌灵大叔,赤延大哥,我们分着吃吧!”
赤延咝笑道:“拉倒,那么一点,也就是你这小人儿吃吃,若是咱吃,还不够半口哩!”
乌灵也笑道:“是啊,陆逍,这些吃食,你吃还能够,我们就嫌太少了,还是你自己留着吧。再说,老赤若真想吃,什么时候不能从那几头老蛟这里再偷些来?它们多少还有些沾亲带故的,便是被人家抓住,也不好见怪。”几句话说得赤延咝咝大笑,坐在那里左摇右摆,十分得意。
二妖说笑了一会,乌灵又对陆逍道:“好啦,如今五日已过,陆逍,你可把这两般法门演练一回,让我们瞧瞧,看看你悟得如何。”
陆逍听说,连忙点头,走到旁边,选了块空阔地方演练起来,只见他时而蹲伏,踞地凝身,吸气如鼓,时而直立,盘曲扭体,吐息如丝,行动间,吹呵呼吸,动静有序,颇有章法。
练了一会儿,陆逍把架势一收,转头对二妖问道:“怎样?乌灵大叔,赤延大哥,我练的如何?”
乌灵想了想,点头道:“不错,短短几日功夫,就能把这两般法门练到如此地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赤延却咝声道:“不成不成,那‘伏龟吞气’的法门咱不好说,可这‘盘蛇吐息练’的法门,你这小人儿练得叫什么?是蚯蚓乱扭还是蜘蛛吐丝?简直就是不成样子!”
陆逍连忙走过去,拉住赤延道:“我练得不好么?赤延大哥,是有哪里不对么?”
赤延一听,顿时蛇脸皱得仿佛和干瘪茄子一般,烦恼起来,无奈道:“唉……哪里不对么……这……咱也不知该怎么说,总之练得……不好,哎!老乌,还是你和这小人儿说吧,这人族的话语你可比咱说得说得强多了。”
乌灵抓了抓自己的硕大光头,想了想道:“嗯,陆逍,我说练得不错的意思是,你能在短短五日内靠自己练到这个地步,十分难得,所以不错。而老赤的意思是,你这两般法门未能领会真意,休说神韵,连形貌也未能抓着边际,所以不行。”
赤延连忙点头道:“对对,咱正是这个意思,练这两套法门,本该拟物象形,去外存神,可你这小人儿偏偏装腔作势,刻意搜求,如何能练得对路?”
陆逍听说,顿时把张小脸皱得好似核桃一般,苦恼道:“原来是这样,可到底要怎么练才对啊,我又没见过,真是好生为难。”
乌灵笑着站起身来道:“不错,却是我们疏忽,是该先让你见见,有了官感,方好参照,老赤,我们便给这小人儿演练一番,你看如何?”
赤延也笑着站起身来,点头道:“也罢,就给这小人儿演练演练,免得将来他练不好本事,反怪咱们偷懒。”
话音未落,二妖已腾身横跃,飞出百十丈远近,出了山顶清光笼罩的范围,在山崖外半空中立定,龟灵对陆逍喝一声:“看好了!”便凌空将身急转,黑云翻滚中,显出真身,却是只四五丈大小的巨龟,浑身乌黑,龙首牛尾,四爪如柱,蹑空而立。
赤延见了,咝咝而笑,将身一绕,缠在巨龟的腰腹之间,陡然间也现了原形,竟是条二十多丈长短的大蛇,通体赤红,巨口尖牙,鳞甲峥嵘,盘在巨龟身上不停地蜿蜒曲伸。
陆逍见了,一时惊得目瞪口呆,正在诧异间,却见那巨龟忽的踞立如山,垂首弓身,陡然间喉脖疾鼓,猛吸了一口长气,这一口气吸得好不骇人,直胜似那长鲸吸水,四下狂风大作,呼呼声响处,仿佛那巨龟的鼻孔间开了个无底之洞,半天的云气拢在一处,俱都被吸了进去,连山顶上笼罩的清光的黯淡了几分。
陆逍正看得心惊胆战,不料那巨龟吸得快,吞得却慢,只见它猛吸之后,却伏身蹲踞,仰头舒颈,将这一气缓缓酝酿,盘旋周身,数丈大小的身子,一时雾霭缭绕,直向上蒸腾,似乎都有些隐隐约约起来了。
陆逍见了,颇有些奇怪,眼见这巨龟一气将终,正在欲吐未吐之际,那大蛇本自在龟身上盘曲蜿蜒,一触那升腾的云气,霎时间胀大了几分,蛇身急拱,扬首摇身,巨口微张间,连连吐息不绝,一时气出如射,好似白虹直贯,四下纵横,破空之音不绝于耳,震得长空涤荡,峰峦摇动,山顶清光飘曵不止,远处海面上的日头都昏黄了起来。
陆逍看得目瞪口呆,还没回过神来,那龟蛇二妖又连连吸吐,将气息贯通一处,往复数四,渐渐入了佳境,龟妖只是矗立不动,如山如渊,吞气隆隆,蛇妖却把上半身狂舞疾摇,似波似浪,射息咝咝,吞吐的白色云气渐渐化作红黑二色,笼罩二妖周身,不停旋转变化,数呼之后,愈见厚重凝练,最后终于没入二妖身躯,不见了踪迹。
陆逍看得都傻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那龟蛇二妖却早已停了法门,将身凌空变化,复还人形,飞回了清光之内。
陆逍看着山峰之外,见二妖行法后,漫天阴云几乎一扫而空,似乎连寒风都停了下来,天上现出无数繁星闪耀,映得海面上打转的日头都昏暗了许多,过了良久,才渐渐返本归元。
赤延晃晃悠悠地走到陆逍身边,附身低语道:“如何?陆逍,你这小人儿看明白没有?”
陆逍这才回过神来,连吸了几口凉气,惊诧道:“看清楚了!好厉害!真的好厉害!”
赤延摇晃着脑袋咝笑道:“厉害什么?咱和老乌最多使了三分劲儿,还没用上全力那!”
陆逍听了,惊叫起来:“还没使全力?!那要是使了全力,该是个什么样子?!”
乌灵走上前来摇头道:“陆逍,别听老赤吹牛,我们虽没使了全力,倒也不止三分,这些都是小事。你却看得如何了,有何领悟?”
陆逍听说,连忙收摄心神,凝神想了想,答道:“乌灵大叔,被你这一问,我想起来了,看你们演练法门时,似乎并不是各自分开,而是两人一起呼吸吞吐,好像才有用,是不是这样?”
乌灵听了连连点头:“不错,正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这吞气射息之法,本就是一阳一阴,轮转消长,乃是法配乾坤,理合造化的大法门,修成之后,天地交融,水火既济,便是大道亦为可期。若似你演练时这般分而用之,便失了真意,再无妙用,只是寻常炼气法门罢了。”
赤延也笑道:“正是,老乌说得不错,却只是漏了一点,这两套法门的诀窍既不在龟伏蛇盘,也不在吞气射息,此二者只是入门的本事,初习者由此初窥门径,从而登堂入室,若一味执着,恐怕你一辈子便只能在厅堂里转悠,出不得这门去。”
陆逍听了,一时不解,乌灵便又道:“陆逍,你这小人儿,还不明白?法门法门,不过是门,譬如你到人家中,若无门径,难道要瞒墙跳入?便是你瞒墙跳入,那依然只是不同门径罢了,只有门径,何能悟法?”
陆逍恍然道:“我懂了,法门只是门,先有门,我才能进到人家里,法门原来是让人学会法的途径,可不是说要修道么?怎么变成学法了?”
赤延咝笑道:“法者,像也,道者,本也。法者像道,而非道。譬如你要……吃成个胖子吧,你要先吃得像个胖子,才能最后真变成个胖子,难道你还想一口吃成个胖子不成?路么要一步步走,道更是要一层层修了!”
陆逍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也就是说,先学了法门,才能学法,学好了法,才能学道,对么?”
乌灵点头道:“虽非全对,倒也相差不远。”
陆逍又想了想,忽然疑惑道:“不对啊!既然是有了法门才能学到法,那我学到法后,不就好比在人家厅堂里了么?为什么赤延大哥刚才却说还要出门去?”
赤延听了哈哈大笑:“陆逍,好一个小人儿,真个古灵精怪,聪明非常,这几句说到关窍上了,只是……你也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啊!这些空论先莫乱打听,打听多了也是病!你先练好这两套法门才是正经!还不快去!五天后可就要考你啦!到时候过不了关么……嘿嘿嘿”说着奸笑了几声,用舌信舔了舔自己的那张巨口。
陆逍摸了摸脑袋,也笑了起来,二妖又嘱咐几句,便架起妖风各散而去,留下陆逍一人在山崖边继续习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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