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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凯在地下室门口迎面碰到了爸爸的老战友、天讯公司副总凌方仪。那一刻他不知所措,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口齿含糊不清地说:“凌,凌叔叔,怎么是……是你?”
凌方仪年龄与程其凡相仿,颀长的身材,五官温和地分布在略长的脸上,举手投足带着几分儒雅的风度。
凌方仪笑着看着他,带着几分调侃地说:“怎么,不请凌叔叔进去坐坐?”
程凯有几分狼狈地笑笑:“凌叔叔想体验北漂生活?”
凌方仪拍拍他的肩膀说:“走吧,臭小子,今天凌叔叔请你吃饭。”
程凯眼睛红了,他向天空看了看,把泪水逼了回去。如果不是在大马路上,他真想抱着凌叔叔大哭一场。
程凯自小就和凌方仪很亲,甚至比自己的父亲还亲。
从记事起,程凯生活中就有了凌方仪、凌方仪的爱人薛亦梅,以及小他一岁的凌思思。两家在部队时住一个家属大院,凌方仪再次回到锦江后两家又住在一个小区,后来程其凡说要改善住房,一买买了两套被大家称之为独栋别墅的住宅,两家还是住在一起。
小时候,程凯好动,经常闯祸,也就经常被父亲打,他也就经常到凌方仪家避难,久而久之,几乎成了凌家的成员。程其凡有一次与凌方仪开玩笑说:“这哪是我的儿子,倒象是你凌方仪的儿子,我算是白养了。”凌方仪笑着说:“那我女儿呢,不也成了你家的。”凌思思经常到程其凡家蹭饭。董玉洁虽然是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内科主任,是事业型的,平时还有点风花雪月的情调,却烧得一手好菜,可以说色香味俱佳,凌思思从小就爱吃。开始薛亦梅还不时阻拦一下,甚至想了些办法提高自己的厨艺,但每次费半天心思烧好了,凌思思皱着眉头吃几口就放下了,弄得薛亦梅心里灰灰的。而凌方仪先是在部队、后来又跟着程其凡没日没夜地干,很少有时间在家里烧饭。看着女儿吃饭时紧锁的眉头,薛亦梅心疼了,也就不再阻拦女儿到程其凡家蹭饭。而凌思思被默许后,一脸幸福地吃着董玉洁做的饭,就象是在自己家里一样。还不懂事那会儿,她扬言要吃一辈子董姨做的饭。初中、高中她都是上的寄宿制学校,初中时一回家就往程家跑,进门就喊:“董姨,我饿死了。”到了高中,有了两家的概念,人也腼腆了,到家后就往爸爸身上一猴:“爸爸,你告诉程伯伯,我回来了。”然后就盼着董姨打电话来喊她吃饭。
程凯跟着凌方仪来到海德宾馆。这是一家三星级的宾馆,虽然不豪华,但周围交通很方便,凌方仪到北京一般都是住在这里。
两个人来到二楼餐厅,凌方仪要了一个小包厢。程凯自从漂到北京,这是第一次走进酒店的包厢。
凌方仪没有接服务员送上的菜单,边点香烟边说:“蒜泥拌黄瓜、三纹鱼、酱烤鸡翅、红烧排骨、鸡汤菌菇堡。”
点的都是程凯爱吃的菜。
程凯暗想,父亲都不一定清楚的知道自己爱吃哪些菜。
凌方仪吸了口烟,意味深长地看着程凯,没有马上说话。
程凯被看得很窘,他自嘲地笑笑问:“凌叔叔,您是来找我的?”
凌方仪反问道:“你觉得在北京这几千万人口的城市里碰到你的机率有多大?”
程凯问:“那,那您是怎么找到我的?”
凌方仪没有回答,而是说:“臭小子,先说说你吧,这半年混得怎么样?“
程凯故作轻松地说:“没有什么好说的啊,挺好的。就象所有没有背景的北漂族一样,没有成功,也没有饿死。”
凌方仪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看着程凯,等着他往下说。
程凯沉默了一会,有点艰难地说:“我真的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住地下室的北漂。我来北京前,已经联系了两家单位,约好面谈。我觉得自己研究生毕业,找一份象样的工作应该不是件难事。谁知,到北京后,一家公司今年的招人计划已完成,我来晚了。另一家在居民区里,看着就是那种打着招聘幌子想白用人的主。在旅馆住了一个星期,我带来的钱就去了一大半。我来的时候带了二千多块钱,那是我从每个月家里给的钱中节省下来的。没有办法,只好找了您刚才看到的那家地下室住。接下来找工作很不顺利,我想去的公司去不了,一般打杂的活又不想做,总觉得自己好歹也是研究生毕业。其实在北京找工作的研究生太多了。等到兜里只剩下一百多块钱时,我真的害怕起来,我连回家的车票都买不起了,必须赶快找一份工作。”程凯想着自己前一段的狼狈生活,不禁有些欷嘘。
菜上来了。凌方仪用公筷夹了一块酱烤鸡翅放在程凯面前的盘子里。
最不愿启齿的话已经说出口,程凯似乎轻松了许多,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菜,耍赖般地说:“凌叔叔,我先吃了,你点了这么多我爱吃的,我都馋死了。”
凌方仪也笑起来:“先吃吧。”
程凯大吃起来,这些东西以前是经常吃的,那时也没觉得怎么好吃,可今天吃起来却是各外香。
凌方仪看程凯吃得香,心里很是舒服,就象程凯真是自己的儿子一般。
同时他也有很多感慨。这个孩子自己是看着长大的。与许多独生子女一样,从小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后来家里经济条件好起来,他也是公子哥一般呼朋唤友,十分潇洒。虽然他不象有些富二代那样任意挥霍,虽然程其凡的观点一直是男孩子要穷养,但毕竟是富足的环境中长大的,这样的苦什么时候吃过,看来环境的确是能改变人。
程凯见凌方仪只看着自己吃,有点不好意思地:“凌叔叔,您也吃。”
凌方仪说:“慢点吃,还有红烧排骨没上来,也是你爱吃的。后来呢?”
鸡汤菌菇堡上来了,程凯先用汤勺为凌方仪舀了碗汤,又给自己也舀了碗凉着,然后接着刚才的话茬说:“意识到只有一百多元钱时,我相当紧张,有点饥不择食地找工作。我干起了快递。是为了熟悉北京,也是因为这个工作去了就干,一周开一次工资,我兜里的钱等不到按月开工资了。有一次送快递,是送一个高档小区,正好碰上一个辅导儿子做作业的母亲发火,她大声责骂着,儿子十来岁,缩在椅子旁边的角落里,我突然想到自己小时候,很同情那小孩,就过去拉过小孩指导他做了一会儿作业。第二天到快递公司接活时,经理说有人找,一看是那个小孩的母亲,她说希望我能每周三次晚上辅导她儿子做作业,我答应了。这样,用家教的收入我交房租,用送快递的收入吃饭,我算是能养活自己了。总之,在这个时期,我干过好几个与我专业不相干的工作。再后来,情况就慢慢好起来,在中关村一家计算机专卖店干过,帮二家机关做过网络维护,有时也能接点含金量不高的软件开发业务,我所说的含金量不是技术上的,而是人民币,因为我接手的活都是人家接了后转给我的,是人家不愿干的。”
凌方仪问:“你现在后悔吗?”
程凯说:“不后悔。但是很茫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创一份自己的事业。”
凌方仪问:“以前没有怀疑过?”
程凯说:“没有,当时我觉得比我老爸强。”
凌方仪又问:“现在呢?”
程凯想了想说:“我觉得老爸的机遇比我好。那次和老爸吵架时,老爸说现在创业背景和资金上升到主位,成为发展的基础,现在想来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凌方仪把上来的三纹鱼向程凯面前推了推:“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程凯说:“我还真说不清,走到哪算哪吧。”
凌方仪劝道:“回家吧,接受你爸爸的安排,到天讯。”
程凯坚决地说:“不,凌叔叔。在我非常狼狈的时候,我也曾经想过回家,我甚至有一次到了火车站,在售票大厅徘徊了一个多小时,又排了半个小时的队到窗口,但在售票员问我‘到哪里?’时,我还是退了出来。我对自己说,我不能就这样回去。”
凌方仪说:“是觉得没面子,无法面对你爸爸?”
程凯说:“当时是,但现在不全是。我不否认,我有些赌气,想要老爸后悔的想法,但主要还是想自己做成点事。虽然我知道这种打拼成功的机率很小,但我不想放弃,还想试试。”
程凯的态度在凌方仪的意料之中,知道劝没有用,他还是劝道:“你为什么不能接受天讯?这家公司规模也不算小,在行业中也有一定的知名度,更重要的是有你爸爸和众位叔叔伯伯的扶持,你会少走很多弯路。”
程凯说:“天讯是我爸爸的,不是我的。”
凌方仪说:“最终总是要交给你的。”
程凯说:“那也不是我的成就。凌叔叔,我喜欢IT行业,我想干自己想干的事,毕竟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如果试都不试,就按部就班地去接替我老爸,我会觉得我没有真正活过,我会遗憾终生的。我就是牺牲也要牺牲在自己的路上。”
看着程凯那张年轻而坚定的脸,凌方仪心里一阵赞许。在父辈们用自己的智慧和汗水为子女铺路的时候,子女想的却是干自己喜欢的事,实现自己的价值,与父辈的想法比,应该说子女的想法更加纯正。他有些欣赏地点点头:“你是说,还想在北京漂下去?”
程凯说:“是的。在漂泊中找机会。”
服务员端上红烧排骨。
“凌叔叔,您也是爱吃红烧排骨的。”程凯夹了一块放在凌方仪面前的盘里,然后说:“凌叔叔,该您说了,您是怎么找到我的,北京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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