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瑭慢慢睁开眼睛。
他等了一小会儿,以为自己弄错了,又睁了一次眼睛。
漆黑,完全彻底的黑暗。
他静静躺了片刻,试图让自己心平气和,但是没有用,这种绝对的黑暗让人疯狂。浑身的经脉都在疼,他习惯性地提了一口气,然后大吃一惊丹田空空荡荡回忆炸雷般地在脑子里轰裂,他想起来了,孙虹钢真的下手了,毫无理由的。
“……你这身功夫,给你惹了太多麻烦,徒留无益,不如毁去。”
孙虹钢**自己为什么不毁去!对一个练武十二年的人来说,废了武功,还剩什么?那本来就是他硕果仅存的希望和力量。
滴答,滴答,滴答……屋内好像有水半滴半流地淋漓,还不止一处,此起彼伏,让人心绪紊乱。身下一片冰凉潮湿,何瑭伸手摸了摸,似乎是一张木板**,泡在水里许久了,早已腐败不堪,好像多晃几下就会倒塌一样。
他缓缓坐起来,摸索着下**,然后双足就伸进了冰水里,浑身一个寒战。莫名的惊恐顿时袭上心头,说起来还真巧,他在不久之前因为冷而颤抖过后。于是孙虹钢被他强行收做徒弟,这一回,又是因为孙虹钢而落入这个境地,那个老头,到底和他有什么前仇旧恨,要如此对他。
这是一场噩梦。他闭上眼睛,希望快点儿醒过来。
真的像一个噩梦!孤独了那么久,颓废了那么久,总算走了出来,交到了各种各样的朋友,开始争夺以前不敢争得东西,开始努力奋斗,试图寻找自己生命的荣光,却骤然间落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盘腿坐在**上,但这姿势也让他狂暴起来这本来应该是一个属于呼吸吐纳的动作,可他的内力没有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上哗啦一声,拉开了一扇门,洒下一点微光。即使是微光,他也适应了许久这里是一间石室,长宽各约十丈,空空落落,一无所有。
一个竹篮系在绳索上吊了下来,然后是一个冷冰冰的女声:“饭菜接过去,马桶放上来。”
何瑭几乎是跳过去,仰头喊:“孙虹钢!”
那人松手,竹篮落在水里,一声脆响,碗碟碎裂,然后门合拢了。
污水大约一尺深,浸到小腿,水下是石板。
尽管饭菜已经泡到水里,但依旧有香气,刺激着他的肠胃,饥饿汹汹而来。
他摸索着提起竹篮,缓缓后退实在是太黑了,一时间已经记不清楚**在哪里。砰,背心一片黏腻。巨大的恶心和愤怒使他怒吼着把竹篮摔了出去,一室尽是自己的回音。
这算是报复吗?因为他得意扬扬地说,我不需要你当我师傅,于是就被折了双翼,扔进地狱来?
他默默地等着,抱着膝盖,直到第二次天窗打开,竹篮吊进来。
“我……”
那女人第二次扔下篮子,关门就走。好在这一次他勉强接住了,他约略明白了这儿的规矩:不允许对话的存在。
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还是,他们根本什么都不想做,只是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
时间似乎失去了意义,生命也似乎失去了意义。以往的所有欢乐痛苦和豪言壮语好像都变成了钉子,在无休止地折辱自己。
他的耐心急速耗尽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触碰,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是干燥的,只有那张吱吱嘎嘎响的破**。
士可杀不可辱啊……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涌进心里,然后飞速占据了他的全部思想我未必非要等着孙虹钢来取我的性命。
如果活着是一件既没有尊严又没有希望的事情,那为什么还要熬下去?
他摸索着捏起一根竹筷,对准了心脏或许已经软弱无力,但是……但是应该还有刺下去的力气。
筷尖对准胸膛,他的心脏在跳,怦怦,怦怦,像是抗议。
给我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没有人会放了我,也没有人会来救我,更重要的是,一个人,等着被人放过或者救赎,本来就是可耻的事情。再说即使能出去,我应该做什么?重新开始练武?我不是少年人了。
可若就这么一死了之,也太过窝囊了点儿!何瑭啊何瑭,你平生自诩任天而动,踏地而来,豁达一世,难道没了功夫,真的就这么要紧?
他叹口气,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苦笑:是,真的这么要紧。
他回头,在墙上刻了一道“一”,扔开竹筷,一时无语。
幸好还有些多姿多彩的回忆可供消磨,不然,这漫漫长夜如何度过?
自己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可供消磨的回忆,这倒是件让人意外的事,如果不是这回,自己恐怕永远都不会注意到吧。
过往的事情一点一滴的用上他的心头,甚至那些因为太过久远,在他的记忆里完全消失的东西,也一一浮现出来,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的,他甚至看到了自己出生时的景象,感受到出生时的感受,就像是放电影一样,他从小到大的事情开始一一在他的脑海中重演,就像是以前的人生又重新过了一遍一样。喜怒哀乐,悲欢离合,都再次感受了一遍。
他第一次如此长久的认真的注视着自己的内心。
不知不觉中他陷入了半梦半醒之中,感觉自己在一片黑暗之中,在一片虚空之中,被什么东西撕扯着一直往下落,下落。
渐渐地黑暗变成了其他的颜色,说不出的绮丽的缤纷的颜色,他好像什么都看不到,又好像看到了一切,一切的光怪陆离,一切的点到错乱,一切的智慧,一切的法则。
那里的一切都说话,只是无人知道如何去理解,那里的一切都说话,但是难以奏效和成就,那里的一切都说话,一切都说成碎片,那里的一切都说话,一切都被泄露了,在从前一切都名为秘密.他也一样无法理解,记下的东西也在转瞬间就忘记。
在经过了仿佛一生那么漫长的时间之后,他回到了漆黑的地下室,在他的脑子里留下的只有一片奇光异彩,对那里的记忆只有一瞬,仿佛自己只是一道闪电,划过,在那个世界,转瞬即逝。
脑中只留下一个念头,我,看到了,终极。
在经历了那一段心灵的旅程后,他安静了很多。头顶的开合,已经仅仅成为时间印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伸手,去数一数墙上的划痕。墙上的青苔足有半寸厚,划痕很是明显,但是左一道右一道,找起来还真要费点儿工夫。
他的手指在地上墙上的青砖上划过,突然灵光一闪。
久违的顽皮和热情冲上心头闲着也是闲着,干点儿什么好了。
撬开墙角的地砖,下面果然是稀泥,捏泥人啊,真是好久没玩了,由于水太多,想要把这些稀泥捞起来并不容易,至于捏成形状就更麻烦了,不过没关系,反正我现在多的是时间。
何瑭在房间的一角挖出一个洞,水往低处流,不久就都流入洞中,权当作海,把地砖与一部分稀泥混杂在一起,堆成山。有山有海,这里也算自成一方天地。把泥捏在手里,太久没有玩过已经手生,但他一点也没有这种感觉,手中的泥块随着手指的舞动变换着形状,渐渐地与脑海中的影像重合,“第一个是你呀,巨鲸兽。”何瑭抚摸着手中的泥偶,喃喃自语。儿时的记忆涌上心头,那些年带给他欢乐的,却被他以成熟的名义抛弃的朋友,再一次在他孤寂无助的时刻带给他温暖。
“真是的,明明只是动画片里的角色,但却像真正的朋友一样,不需要是默默走开,困难时想起它,却总会帮忙。
我还真是扭曲啊,拼命的成长,走向成熟,孤单的时候,却要靠这些小孩子的东西来解脱。”何瑭看着手上那根本看不到的泥偶,自言自语。
不知道过了多久,斗室之中,已经变得干净,地上的砖石似乎都用瓷片细细刮过,虽然说不上干燥,但起码不再是阴冷潮湿。墙壁上的青苔也刮了三面,只有“靠海”的那面还留着,而他的经脉也不再疼,他的愈合能力一向很好。
各式各样的泥偶堆在何瑭的四周,皮卡丘,暴龙兽,宫野志保,我还真是富有童心,居然全都是动画片里的角色。他抚摸着这些泥偶,仿佛自己也去到了那个多彩的幻想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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