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三峡水库，古时的“夔门”。
一个晴朗的夜晚，等待通过船闸的船只静静地泊在江面上，江面平静，江水到映着星月光辉。孤零零的黑影站在江心小洲的岸边，默默地眺望，水声哗哗作响，令人想起很多年以前。
很多年以前，这个小洲是一座山，站在这里望出去，是如同神斧噼成的夔门，春来满眼都是绿色，风浩荡地吹起两个人的白袍。
一个黑影向着水面伸出手，古老的咒语如钟声行于水上。
水面出现了波纹，无数气泡从水底升起，水面腾起袅袅的白烟，钢水般的光芒流动于水底，仿佛有火山在水底即将喷发。
江水沸腾，炽热的白气冲天而起，发出雷鸣般的巨响。江面开裂，数百吨滚烫的海水向着天空激涌，而后化为水滴洒下。洒在漆黑的鳞片上，迅速地蒸发殆尽。
巨大的、无法用语言概括的生物。
他破水而出，仰天发出像是笑声又像是婴儿啼哭的声音，而后弯曲脖子，低下头，和水边的两个黑影对视。他露出水面的身躯就近乎四层楼的高度，修长的脖子上遍布黑鳞，沿着嵴椎，是锯齿般的黑色骨刺，刺破鳞片而出，古老的铁质面具覆盖了他的脸，只露出妖异的黄金瞳。
不是亲眼见到，没人会相信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生物，他的身影可以从各种神秘的、异端的书中找到，有人说他们隐藏在洞穴中，含着硫黄喷吐火焰；有人说他们是含有剧毒的大蛇，有不止一个头；也有人说他们是天命的象征，是半个神明。在古代欧洲的航海家中悄悄传着这样的说法，东方的海洋不可航行，那里的水是红色的、沸腾的，因为水底流动着岩浆，成群的生物就游动于岩浆层的上方，他们发怒起来会断送任何大船，除非你投下米粒，因为米粒看起来像是蛆虫钻进他们的鳞片里。
但是这一切的传说都不足以描述他们的真面目。
当他现身在人类面前时，远比任何传说都更加狰狞和威严。
只有一个字能描述它们：“龙”！
长久的凝视。黑影向龙伸出了手，龙嘴里发出仿佛呜咽的低声，温顺地把头凑近黑影，让他抚摸自己的鼻子。
渺小的黑影和巨大的龙在这一刻异常和谐。
“参孙，经过了两千年，终于又见面了。”黑影轻声说，“让你看家也看得太久了……现在我们，回家吧！”
他和一个小男孩伸手抓住巨龙面罩上的铁环，如同再次抓住力量和尊严！
黑影对着天空发出一声嘶吼，龙跟着他们一同咆哮，三股声音交织共鸣，远播于江面上。龙的长尾勐地抽打江水，水面裂开了一道缝隙，龙首在夜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形，他带着黑影，钻入裂缝中。水面在片刻之后合拢，只余下一圈圈巨大的涟漪。
“什幺声音？”距离小洲不远的游船上，在甲板上唱着露天卡拉OK的游客不约而同地哆嗦了一下，纷纷转头向某个方向。
他们只看见波光粼粼，星空下山形漆黑，但是那天晚上的卡拉OK很快就结束了，每个人都不想再唱下去。
整晚他们都不断地回想起那个声音，不知到底是什幺声音，却让人觉得撕心裂肺的悲伤来。
如果那真的是人的声音，该是何等的痛苦，怎样的咬牙切齿，才能发出的声音啊！
“现在是公元2010年02月13日夜，也就是中国农历春节，摩尼亚赫号在三峡水库下锚，江面安静，设备正常。今夜我们将执行‘青铜计划’，我是船长曼斯坦因，这是我此次出航的第十三次的船长日记。”曼施坦因教授看了一眼腕表，拨通越洋电话，打开了免提，把手机慢慢地放在桌上，“准备完毕，校董会请给我们最后的命令。”
“开始行动，并祝你们所有人好运。”昂热校长挂断了电话。
曼施坦因环视所有人，“你们都已经听见了，校长确认了。”
所有人都点点头。
“虽然已经预演了很多遍，但只有今夜，你们才会知道全部的细节。注意听，并且记住，各组配合才能确保这次行动的成功。”曼施坦因环视舱里穿着黑色作战服的学生们，他们背着双手站立，神色肃穆，“恭喜大家，这将是一场真正的屠龙行动，在这里，大家不会在被看作学生了。你们之所以被选拔到这艘船上来，只因为你们是最精英的精英。”
“喂，不要坦荡地说起什么‘最精英’而忘记我这种被拉来垫背的废柴好么？”路明非在心里嘟哝，他站在人群最后，只露出半张脸来。
“这次和上次不同，这次摩尼亚赫号全副武装，装备部把最新的改造过后的东西都塞进了底舱里。这条船已经集中了迄今为止人类最进步的技术，火力可以抗衡一艘巡洋舰，对付任何生物都不是问题。”曼施坦因说，“但是，前提是*作不会犯错误。”
“这次的目标，比你们在校园中遭遇的将会更加强大，金属和爆炸都不足以伤害他们，所以一般的武器对他们是无效的。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曼施坦因打开大屏幕，屏幕上展开了一张电子图纸，“‘风暴’！这是世界上最快的鱼雷，由俄罗斯专门生产，在水下的速度高达200节，近乎一架小型飞机的速度。根据资料显示，龙类的潜泳速度可以达到50节，所以目标是无法摆脱风暴鱼雷的……路明非，你有问题？”
路明非举手，“我看军事杂志上说风暴鱼雷是可以搭载核弹头，难道我们准备用……核武器么？”
“不，我们为它搭载的是炼金弹头！”屏幕上，弹头的部分被放大。
“弹头部分是以螺旋状内嵌8000枚炼金弹片，它们的边缘异常的锋利，足以切开龙类的鳞片！”曼施坦因开启动画演示，“看，在弹头爆炸的时候，8000枚的弹片会像一朵金属花绽放，弹片散布在一个直径为30米的平面上快速旋转，就像是一柄电动圆锯。但是它的速度远超过任何的圆锯，百分之几秒钟之内旋转一周，完成切割……就可以把龙王切成两半！”
“不过这是个水库，我们使用的是……海战武器吧？”路明非很想问候装备部那帮疯子的爹妈，这鱼雷放下去沉底儿爆炸了那该怎么办？
“这不算什么，装备部曾经做过的事情远远比这还离谱的，”曼施坦因神色镇定，“三峡水库水深现在达到170米，上次的水下地震在青铜城附近引发了大约200米的下陷，深度接近400米，使用风暴鱼雷的话，那是绰绰有余的，就算是触底爆炸，也不过引起水下的山体塌方而已。”
“什么叫‘而已’？这么轻松的口气到底从哪而来的？”路明非心里说。
但是他没敢说出口，因为……他身边其他人都是一脸“嗯，不过引起水下山体塌方而已”的平静表情。
生活在疯子的群体里就不得不去适应这些疯子的逻辑思维。
“风暴鱼雷仅仅只有一发，因此我们只有一次成功的机会，水下组去把龙王从青铜城里引出来，等他们出现在声呐的范围内时，我们就有发射鱼雷的机会。这是科学的威力，龙类还来不及这么快地去适应它，几百年来人类以科学的力量武装自己，终于可以和炼金术以及言灵术平衡了。”曼施坦因说，“现在重复作业名单，船长曼施坦因，大副格雷森，负责引擎和燃料的供应。水下作业，A组，恺撒和零；B组，陈墨瞳和路明非……各自的位置都明白了么？”
“明白！”所有人异口同声的大声说。
路明非被分在了水下作业组，这是因为他在潜水训练中的表现出奇的好。他小时候家住市郊，总在附近池塘里凫水摸蚌壳。如果早知道潜水训练前的测试是有目的的，他肯定藏着点儿了，而不会人家叫他尽力游，他就真的吭哧吭哧地潜游了近100米才露头。
好在有恺撒，恺撒陆上是条好汉，水里也是，据说十四岁开始就驾驶自家游艇在大堡礁做海洋生物研究，潜水成绩毫无悬念地排名在第一；冲到第二位的是零，路明非亲眼见过她不带氧气瓶就下潜，鱼一样的轻盈，脸上神色漠然，好像写着“氧气那种东西对我这种半鱼类的混血种来说是毫无必要”；诺诺排第三，而路明非排第四，B组是后备组，除非A组完蛋了，否则B组是不必下水的，而路明非绝对相信恺撒和零的超强属性，如果这两位都挂掉了，那么铁定是行动失败了。
这样想起来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但我有问题，”零举手，“今天我不能下水。”
路明非脑袋里嗡嗡作响，忽然有种“要坏事儿”的不详预感。
“你能有什幺问题？放心，你绝没问题！一定方便的！”路明非紧张地看着零，差点把这句话说出来。
“不方便？”曼施坦因上下打量零，“病了么，你看起来状态不错啊！”
“对啊！”路明非立刻附和，“你看起来状态是相当不错！”
“我大姨妈来了，所以不能下水。”零以零下两百度温度的平静说出了这句话。
路明非整个人瞬间石化在当场。
天呐！不会吧？他这些天来多么地关注零的身体啊！像是看护一株新生的小树苗那样看护着零。每次零从水中上来路明非都飞奔着上去递浴巾，下水之后路明非一定盯着零把用于驱寒的红菜汤喝完，零穿条裙子都会被路明非亲切提醒说不要着凉，零只要咳嗽一声，路明非立刻会从口袋里摸出药盒来。所有人都觉得路明非是在追求这名俄罗斯美少女，但是路明非也不解释，因为他有自己的理由。
三个月的训练课零那是全勤，一点大毛病都没有啊，不能不说是路明非的苦心起了些作用。
而当“大姨妈”三个字从零的嘴里吐出的时候，路明非发现原来女人这东西……他确实是不够了解的。
“你是说……‘大姨妈’？”路明非小心翼翼地问，“你懂中文里大姨妈的意思么？”
“就是女性的生理期。”零回答。
“我没听错吧？你看起来才14岁你会有生理期幺？你还不如说你要休产假呢……”
“这是事实，生理期这件事，我是有的。此外，事先声明，我已经18岁。”零以冷漠坚硬的语气回答，把石化的路明非敲击得粉碎。
“女性的基本权益还是需要保障的，那么就由B组替补。”曼施坦因说。
“没问题。”诺诺点点头。
“诶？”路明非猛地扭头直勾勾地看着诺诺，“你会不会也正好在生理期？”
诺诺一巴掌拍在路明非脑门上，脸上黑云笼罩，“要你管！我刚好不在那个时间段！”
“如果你那么害怕，就我和恺撒一组下潜咯。”诺诺收回手，淡淡地说。
路明非一愣，本来那句“好啊”就在嘴边，却不知道怎么的被他自己吞了回去。他低下头，抓着脑袋不说话。心中有些纠结，甚至是……不甘？
“不行，”曼施坦因说，“诺诺不能和恺撒一起下潜。首先，执行部的规则是，下潜的拍档不能含有私人感情，其次，你已经和路明非做了几百次的配合训练，临时换成恺撒，配合度上会有问题的。”
“可你觉得他这样下去会有用么？”诺诺指了指一旁的路明非。
“我觉得他看起来状态相当的不错。”零说。
“能不能不要报复得那么快啊？”路明非心里说。
“我也觉得他状态相当的不错。”曼施坦因也说，“其实明非在训练课中的成绩还是不错的，很积极，每个人都有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惊恐，但他是独一无二的‘S’级，这个对他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反正随便你，跟不跟我下水？反正我是没问题的咯。”诺诺拍拍路明非的肩膀，“我自己一个人下也行，只是安置炸弹引龙王出来而已啦！”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于路明非的身上。
路明非扭头看着，诺诺正扭头看着舷窗外，一脸的漠无表情，从认识她开始就是这样，这女孩好像永远不会紧张，也永远不会担心，也并不真的在乎什么。
大概无论自己说好或者不好，诺诺也不会有什么不同的态度吧？路明非心想。
有时候想太多也真的是很不好啊！不过，为什么？总觉的心里有些烦躁呢！那颗心……竟然……竟然跳动的那么的快……该死！怎么回事！
“下就下咯！”他狠狠一咬牙，说。
“嗯，那就换潜水服咯。”诺诺淡淡地说。
果然没有猜错，她就是这种漫不经心的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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