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罢,瞬即自腰间取出一枝判官笔。身子一纵,判官笔在手间使得风声水起,变化莫测。左脚踏在一棵松身上,身体又继拔高,随后再踏松而上,如此这般,判官笔已能靠上松叶。
他身子一又跃,站立于树杈之间,接着踏空飞速旋转,判官笔轻点几路树枝,动作之快竟似同时点中,一时间,松叶纷纷而下。他不慌不忙,身子顺势而下,判官笔再次出手,空中松叶宛如活物一般,风掠而不散,急速卷向那枝笔,没有一片落下。
瘦小老头右手龙飞凤舞,即兴挥洒,瞧其神情如梦似醉,莫非他竟是要以松叶代墨而就书法之行!这等举动当真前所未有,极尽妙想。
但见松叶聚散分合,幻化多端,变换无方,时而忽如一条长蛇蜿蜒缠绕;时而又如天上白云缭绕漂浮,煞是绚丽。
人落地,松叶止。
平地之上立时现出两字:“江湖”,字体挺拔秀丽,犀利飘逸,仿得是宋徽宗的瘦金体。慕容忧笑道:“好,师弟笔锋凌厉,这‘湖’字一撇一勾,比喻甚合,意境深沉,妙不可言,妙不可言!”
瘦小老者双眉一轩,判官笔大力一挥,幻出一道长弧,置于腰际,笑道:“雪鹰丫头,你观之做何感想?”
慕容雪鹰,躬身道:“雪鹰身为弟子不敢妄加评判。”瘦小老者道:“但说无妨。”慕容雪鹰道:“那弟子便大胆一诉。”顿了一顿,直至瘦小老者露出首肯之意,方才言道:“其意虽深,其志却短。”
慕容忧二人瞧了半晌,却不见慕容雪鹰下文,齐声问道:“什么意思?”慕容雪鹰一挥衣袖,说道:“字间虽然隐射江湖之阴暗,却道不出救世之良方,空有满腔妒世之怒忿,却只宣泄于纸上书画,终究徒增无限繁愁,却无丝毫建树,江湖仍是那个江湖。”
慕容忧拍手笑道:“雪鹰说得好啊,我这老骨头算是看开了,既已出得江湖,江湖之事也不再管了,若是心系江湖,自当一展鸿鹄之志,无所畏惧,生虽不得富贵荣华,但气节必可惊天动地,百世不朽。”
瘦小老者听得此话,脸上微含怒色,心想:“雪鹰这丫头,好生无礼,这不明摆着说我韩云冲是个无能之辈,只会心里寻思,却无手上行动,叫我不须想太多,每日吟诗作画便可。哼,我倒看看你这丫头有何高明之处,不将我这个半个师傅放在眼里。”
韩云冲待要言语,忽听慕容雪鹰道:“非也,非也,治世之道非是徒逞匹夫之勇,必须培育人之一颗正义之心,将之发扬光大。富贵荣华并非毒蛇猛兽,其心在于须取之有道。江湖太平无疑便是人性之和,人性为和,自然无尊卑之分,无男女之别,无门户之见。”
韩云冲被慕容雪鹰这么一抢白,心中怒火更甚,说道:“人与人哪能都和和气气?丫头说这么多有什么用,还是手底下真章吧。”随后挥手散去地上松叶。
慕容雪鹰笑道:“师叔何必动怒!”
右手探向腰际,慕容雪鹰右手轻轻向前一展,一条淡红色绸带如瀑布散在空中,质感柔韧纤滑。
她右手一甩一送,那条绸带如一条溪流缓缓流动,接着慕容雪鹰忽拉忽旋,绸带不停盘旋,化为一道漩涡。她轻脚踏出向天腾起,身子也随着旋转,慢慢地融入绸带之中。身形忽现忽隐,如梦似幻,虽是身着男衣,但何曾掩住其魅力之一二,而且更增添一种朦胧的神秘之姿,曼妙无穷。
过了一会,慕容雪鹰身子落地,施展奇妙身法,迅捷如鹰,灵活如燕,似舞非舞,众人瞧她身法迅猛凌厉,手上绸带却是软软绵绵,这一刚一柔,巧妙相融。骤然间,群雁齐声相喝,随风迎来。
盘旋不散,缓缓聚拢,分合有度,最终形成一个“和”字,然而唯独少了左边那一点,慕容雪鹰绸带向天一送,远去忽闻鹰鸣之音,一只雄鹰振翅而来,迅速填补上那一点,至此一个“和”字现出,流畅奔放,当真可谓浑然天成。
卓风行方才似是受了一点刺激,躲在一旁喝着闷酒,此时也不禁向仰望天上群鸟,心中苦闷更甚:“雪鹰如此超凡之能,她与我实有天地之别,我纵有登天的轻功,又如何够得上。”
慕容忧一声喝彩,抚须长笑道:“想不到雪鹰丫头神通这般了得,老朽又是高兴又是惊佩,又是欣慰。”说完笑容更甚。
慕容雪鹰一挥绸带,散去群鸟,脸色大显憔悴,身体也有些颤抖,她挺着身子,朗声道:“人性之和虽难如登天,但江湖之和却较容易得多,只须维持各方势力平衡,便无多虑。”韩云冲一听,老脸一横,道:“丫头既然这么厉害,若是身体受得住当下便进第四关,你看如何?”
慕容雪鹰笑道:“师叔最擅画技,弟子惟有勉力一试。”韩云冲道:“那敢情好,正好,你师叔现下技养难耐。”
慕容忧心下大不放心,关心道:“丫头,你还是歇息一下,养足精神再说。”一转头,眼光射在韩云冲面上,说道:“师弟,竟与一个孩子较真,为免有失长辈之德。”
韩云冲道:“师兄何以这样说,这可是雪鹰自愿,再说这样更可锻炼其能力,有什么不可。”
卓风行走上前,顿了一顿,又继前行,说道:“雪鹰,我也觉得你休息一下为好,瞧你脸色很不好。”
慕容雪鹰向其一瞧,顿了一顿,柔声道:“不用!”
不知何时韩云冲已执笔作画,其画风便如其性格,用笔迅捷险峻,痛快凌厉,率性挥毫,处处见锋,充满力量。
过了半晌,韩云冲一幅画已然造就。原来是一座山,却见画中山势雄峻,石质坚峭,奇峰绝壁,皴法斧劈,造型生动如真,令人惊叹。
众人凑近一瞧,画中似有魔力透出,画中大山竟散发一种无形压力层层袭来,卓风行等人纷纷向后退了一步,压迫之感方消,似乎迅速回收融入山体之中。惹得慕容忧又是一声赞叹。
慕容雪鹰支身跨出一步,股股压力瞬即侵脑,忽感一阵眩晕,她强提精神,拿起笔沾墨勾勒轮廓。
不多久,轮廓已明,正是一只展翅大鹰翱翔于大山颠上空。又过了一阵,大鹰欲成,只缺一对锐眼。便在这紧关头,慕容雪鹰双手颤抖厉害,似已无力握笔。
卓风行终于忍耐不住,身子前冲,“噌”的一声,长剑出鞘,奋力一劈,连几带画劈为两半,向左右同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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