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从豹子把郑竹青接到高窑里,他就像着了魔一样,把地里所有要干的活一次给长工们分了,然后他就钻进高窑里跟竹青缠绵。竹青也半推半就地说过,要他不要忘记东家的正事,他根本不听,说啥事也没有跟你在一搭里的事情要紧,你才是我的亲达达、亲妈妈哩。竹青说你把我弄到这高窑里,我咋就觉得跟偷人一般,你得赶紧在外边给我寻个地方,我要捂出白毛咧。“没事,没事,就寻地方,就寻地方,”豹子说着说着就把竹青压在炕上,竹青说:“你要把人日死咧!”“没事没事,”豹子跟发了情的金钱豹一样,没足没够地跟竹青在炕上滚,高窑里充盈的淫荡气息就要飘到外边去了。竹青若是穿了衣服,豹子就躺在炕上,欣赏着竹青的身姿,就会越看越爱,就发坏心,趁竹青不注意,一把拉了她的裤带,裤子就忽地褪到了脚脖,他伸胳膊就把她抱上了炕。俩鸳鸯戏水累了,就滚到一块呼噜酣睡,没黑没白。应了长工在马号里给他讲的故事,他还没耻没羞地再翻给竹青听,什么四红四黑,四软四硬,四香四臭等等一系列带着马粪味的荤故事,听得竹青捂住了他的嘴。竹青说:“再甭说了,羞死人咧,啥嘛,没一个是正经人说的故事。我不管,你得马上给我找个地方,我得见见阳光。”这话豹子这两天听得耳朵里长茧子,他就设法跟牛娃说了这个事,因牛娃家比较偏僻,他一家住在村西,而且地方很隐蔽,只有一条小路通往他家,其余的地方都是树木。豹子就到他屋看了地方,虽说没有院子,但不知道的人很难找得到这个地方,东边是一片树木,树木后是一个陡立的高土崖,西边是山,陡峭的山上荆棘丛生,北边还是陡峭的土崖。林木遮掩的院落有一亩地大小,这家里平时只有牛娃媳妇和一个三岁的娃,由于距离村子远,也没有人到这里串门。豹子跟牛娃说了这事,牛娃不敢应承,原因是得要他媳妇同意。豹子就去跟牛娃媳妇说,可是到了那媳妇跟前,牛娃却不知道如何说了。牛娃媳妇是个性情开朗的人,人长得一般,见豹子来了,很热情地请坐倒水。她对豹子说:“豹子兄弟莫嫌弃,我家没有茶叶,就委屈喝吧。咱这住得偏僻,难得来个客人,牛娃也不提前说一声,那怕去借也得让兄弟喝茶呀。”豹子很聪明,见牛娃媳妇爱说话,就跟她拉起了话,他说:“嫂子切莫客气了,再客气就是弹嫌兄弟了,我也是下苦人,那里有恁多穷讲究?牛娃哥一天跟我在一搭里,亲的跟亲兄弟一样,狗皮袜子没反正,是还嫌弃谁哩。”牛娃媳妇没想到豹子虽然年轻,但说话却很中听,她还感谢前几天豹子让她男人背回来的一袋子粮食,目前正是青黄不接,这袋子粮给她家解决了大问题呢。豹子看这个女人心眼不坏,就跟她讲了个故事,他就说一个童养媳给了个傻瓜,老公公要扒灰,说那童养媳多么可怜,牛娃媳妇就听得两眼泪,她手沾了脸上的泪水,说:“那童养媳真可怜,造孽呀!也不知道她现在咋了?”豹子说:“是我把她给背了回来。”牛娃媳妇带着很不相信的眼神看他,豹子说你不信问牛娃哥。那媳妇问了牛娃,即刻便问:“她现在在哪儿?我能见见吗?”豹子就说她眼下愁得没地方住,问牛娃媳妇看能不能让住到她家?还说吃的不用发愁。牛娃媳妇很义气地说道:“不要说吃不吃的,既然是苦命人,我们能活她就能活,把她领来吧,我不嫌人多,刚好有个跟我做伴的。”牛娃在一旁偷着笑,豹子打心底里感激牛娃媳妇。竹青听豹子介绍了牛娃媳妇,便亟不可待地要去。豹子就附在她耳朵跟说了什么,竹青含笑地低下了头,豹子就扑了上去……豹子终于跟轰然倒塌的墙一样,呼噜着睡着了。竹青却兴奋地还想着去牛娃家,她渴望着生活在太阳下,甚至害怕了寂寞。她就趴在窗户前看外边的世界,不想正看见白和道进门。
白和道在大院没有寻着儿子豹子,他又来到马号,他的毛驴已被李合合安排的吃草料。李合合见白和道又回来了,就知道他没有找着豹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当然不会讲出豹子做啥了,也不会说出不利于豹子的话,但让他撒谎他还确实不行,当白和道问起有关豹子的事情,他一律含糊其辞——不知道——知不道——没听说——没见过等等来搪塞。白和道坐了会儿,看看天色不早,他只得起身回去,临走嘱咐李合合道:“你回头见了那怂娃,告诉他他大来了,还是为东家提亲的事,不行了再去一趟城里。”李合合连连答应着。
白和道坐在驴车上,任由老驴识途地往回走,西山太阳红红的,他无心赏阅风光,找不见儿子,一点心情都没有。这条道路是乡人走亲戚赶集踏出来的,再有富裕人家为了乘车而由车夫一点点地铺垫才贯通,路面凹凸不平,虽不好走也毕竟是路。驴车行驶中由木车轴和木轮子摩擦发出吱咛吱咛的响声很是悦耳,再加上驴蹄子踏地发出有节奏的声音在静静的川道里回响,车上的人和拉车的驴都很漠然,夕阳下的河流闪烁着流彩,一群归鸦围绕着不远处的一株古槐树,河对岸柳树后的人家升腾着炊烟……车上的人没看到一切一样,只顾抄手垂头迷糊着,他心里一刻都没停地翻腾着,来来回回反反复复都是豹子为啥一反常态?都是他要日什么鬼?他的思路跟驴车走的路倒很协调,总是扯不展理不顺。车不时碾过了石头还是土塄猛地颠簸了一下,他眼睛不睁地喊了声:“你瞎啊,看着路!”驴听到没听到,依然慢悠悠的“嘚嘚嘚”行进,还不时地打着响鼻。他说驴子,你倒好,啥心不操,哪里知道我的苦衷?唉,做人难啊!原本豹子的事情他还不甚上心,今儿给宝玉去王家庄下聘礼,他就不能不联想到儿子,看着骑马的雒兴华、方保赢他内心就发出感叹:一茬庄稼一辈人,时不我待啊!回想人的一辈子都做了些啥,往事就一幕幕地在脑海里闪现:
平凡的童年,平凡的少年,都在黄土塬上度过,看过社戏,赶过庙会,见过一回道台,上过几天私塾,吃过月饼,放过爆仗,欢乐时光仅此而已,就像一股哗哗流淌的水,过去了只剩下回忆。步入青年就遇弟兄们闹分家,一个个跟混眼子狗一样,他一气之下只身出户,再不愿意耳闻目睹那些吱哩哇啦的吵闹。他幸庆自己这一辈子遇到了雒玉山这个贵人。一日,他走的又饥又渴,走进一片红苕地里挖红苕吃,被人捉住。那人把他捆住用麻绳抽打,他一个人打不说,还叫了他的家人轮流抽打,直打得他浑身血淋淋。刚好雒玉山背着褡裢路过这里,喝住了那些人。雒玉山怒斥那人的话令他终生难忘:“他饿了才会挖你的红苕,为一个红苕你就拿麻绳抽打,难道你就敢说你一辈子就没有三灾六难?”那人是个小财东,见有人为偷红苕的贼说话,便指桑骂槐道:“马槽里插了个驴嘴,你是做啥的?”他气高志昂地指着大约四五亩地说,“这一片地都是我的,是我拿四十块大洋买的,谁敢进我地里偷东西,就得挨打!”雒玉山冷笑道:“好多的钱,听起来吓人;你还有多少地?”小财东嘿嘿一笑,竖起一根指头说:“这么多?”“一千亩?”其实这小财东做多也就百十亩地,雒玉山故意往大的说,“那你算是个财东了。既然你有那么多土地,岂在乎这区区四五亩地?今儿咱遇到了就是缘分,兄弟我奉劝你一句,为富不仁要遭天谴呢,你何不如把这四五亩地卖给这个人,也算你积德行善哩。”小财东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他看雒玉山穿戴一般,倒像个读书人,就说:“你一介腐儒,哪里晓得经营庄稼?再说了我就是卖地给他,他买得起吗?”雒玉山说:“你就说想买多钱吧。”小财东愣住了,他看看穷困潦倒的白和道,再看看书生雒玉山,三角眼翻了几番,说道:“买地?当真?”雒玉山说:“你开个价。”小财东用手摸了摸他的几根胡须说:“一亩十二大洋,这是五亩,加地里的庄稼,拿六十五块大洋,咋样?没胡说吧。”雒玉山呵呵一笑,“按你说的办,这就写契约,拿地契去。咱太阳地里说话,不得反悔。”白和道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要说话,雒玉山对他摆了摆手。那小财东开始犹豫了,他掐着指头算了下,如若按这个价真的买了,他可就赚大发了。他说:“他买得起吗?他有钱吗?”雒玉山说:“他有没钱不是你考虑的事,你就说卖不卖?”小财东把小胸脯一挺,说:“那你跟我去屋里,这又没笔墨纸砚。”雒玉山从褡裢里掏出笔墨纸砚,小财东一看就说:“你等着,我去拿。”就这样雒玉山买下了那块土地,并当着那小财东的面对白和道说:“这地里的红苕你可以挖出来,拉到城里卖了,你可以在附近寻个住处,卖红苕的钱你添置些家当。有事到城里找我,我叫雒玉山。”那小财东一听名字,啥也不说了。白和道从此就跟着雒玉山,帮他治理在城外添置的土地,娶妻生子,一晃就是几十年。雒玉山待他很好,同样对待他这个明扬仄陋之人,从不拿他当奴仆或佣人,他自知自明,也从不把自己当混得好的人,总是小心翼翼地做人做事,在城里城外都有很好的名声。他十分清楚地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对自己的一辈子做了个结论,人生就像过河,就像上山,拼命流血流汗,劳断筋骨,上到了山顶,和过河对岸,一辈子就算完了;这个山顶因人而异,富贵各异,不尽相同;封侯拜相、封妻荫子他不敢想,作为下苦的他只要把儿子养活大,续了香火,就算完善了一生,否则,就是最大的遗憾。他时常提醒豹子,要他恪尽职守,不要辜负东家一番苦心。
(https://www.biquya.cc/id30039/1646389.html)
1秒记住追书网网:www.biquya.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ya.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