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华原春梦 > 第十五章 药王山邂逅方雨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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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蓬莱仙阁酒楼是华原数一数二的去处,座落在繁华的青石街口。二楼临街的包厢里依次坐着雒氏夫妇、兴华、月娥、郗小乐跟那两个照看土地的庄稼人和白相。兴华听大伯介绍,知道这两个庄稼人是雒家的佣人,胖的年长,名叫马武,瘦的名叫马欢。他们是弟兄俩,务庄稼都是好手。其实也就是长工,不过他们更让雒玉山省心而已。因雒玉山待他们如同自家兄弟,给他们的收入分成也就格外仁义,纯收入五五分成,这在方圆十里八乡是绝无仅有的。而且,雒家每有大事都会叫上他们,从不把他们当外人看,马武、马欢也很感恩戴德。他俩尽心尽力的经营着三百余亩土地,出了自然灾害以外,几乎年年都是好收成,雒玉山也落得个清闲自在。

  因是提前定的桌,饭菜是点好的,人一坐定,菜端了就上桌了。高个伙计依次给众人斟了酒,雒玉山乐呵呵地端起酒杯说:“今咱们聚集蓬莱仙阁,为我贤侄接风。贤侄远道而至,史某……不,咱们大家都不亦乐乎!这第一杯酒——端起,干啦!”众人都随着雒玉山端起杯子干杯,他先干了杯中酒;瞿先生、兴华、月娥一次也干了杯;雒窦氏跟月娥都是抿了一下就放下杯子;郗小乐跟马氏二兄弟却都只饮了半杯。雒玉山看了不高兴,指着他们说道:“两位相,咋不干了?是酒不好还是瞧不起你老哥?还有你——大个子,你也跟他们学啊?”马武说:“哪里呀,我跟马欢一会还得走远路呢,不敢喝多了。谢谢东家,这杯我干了。”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马欢也跟着干了一杯。郗小乐红着脸说:“这杯干了,再不敢了,我还得给大家看酒呢。”雒玉山看了一眼老婆跟女子,没说啥。一连三杯下肚,酒桌气氛活跃了,兴华先给他大伯敬酒,再依次给瞿先生及在座的各位端杯,表述写意。席间,马武说了个让雒玉山扫兴的消息,他说:“今儿乡约通知,让农户都得种大烟,最少不低于二亩。说是卢司令下的死令,他们按行规收购呢。还说为了筹集军饷,增收烟税每亩20块,扩充队伍用。您看这……”雒玉山一听就火了,正要发怒,雒窦氏拉他了一把,嘴里“嘘——”了一声,手指指了指外边。雒玉山晓得老婆子提醒他“隔墙有耳”,他抱歉地冲老婆子笑了笑,说道:“唉!喝酒喝酒!”大家刚又端起杯子,就听得隔壁有音乐响起,随着是一个女声的唱腔,唱的是秦腔《寒窑》王宝钏的一段。雒玉山说:“喝酒。来!他唱他的,咱喝咱的,井水不犯河水,权当听戏哩!”玉娥娇声细气地说了句:“大!这本身就是听戏嘛,还不要你老掏银子,多好的事!”大伙都被她逗笑了。兴华称赞表妹聪明,雒玉山抖着胡子连声说着:“碎女子,碎女子!”月娥跟马武说兴华要去太平镇,马武就问兴华去太平镇找谁?要从哪里走?雒玉山想起了什么,就问马武:“马相,你不是在照金住过吗?那儿离太平镇不远吧?你一定知道咋走了?”马武说:“不光是住过,我就出生在那儿呐。那里山高沟深,偏僻的很。离太平镇嘛,还远着哩,有一百多里路呢。不知雒公子是走路还是骑马?若骑马走那一路可就不好走了,路烂的很,稍林大的很;单人走还行,六七十里路荒无人烟,那可是深山老林呵。”兴华听了反倒来了兴趣,他给马武斟满酒,也给自己的杯子倒满,端起杯子跟马武喝了个碰杯酒。说道:“马大哥,我就走照金这一路。走的时候劳烦你跟我一起走,把我领到照金就行了,马还得你骑回来。我走着去,不怕它百十里路。”马武说:“不用,照金有我一个兄弟,马安置在他那儿就行,他会照料的。”雒窦氏听说侄子要去太平镇,告诉他路上不太平,山高路远的,让人放心不下。知道兴华非去不行,说让宝玉跟他做伴,路上也好有个照应,兴华笑着婉言拒绝了。他说一个人游玩着走,正好领略一下子午岭地区的风光。再说了,此行确定不了路上的时日,怕耽搁了兄弟的生意。兴华幼年时跟母亲来居住华原,依稀的记忆里华原是个很好玩的地方。岸柳如烟的锦阳川,香火旺盛的药王山,美若仙境的大香山,还有缥缈的文王山、武王山,至于诸多的庙宇就更不用说了。如今他已成人,又接受了高等教育,对华原历史人文知道的更多。华原历史上曾经出了很多大贤,如傅玄、令狐德棻、柳公权、孙思邈、范宽等,都是历史星空耀眼的星宿。

  兴华晚上跟宝玉聊天时说,想在这儿住上两天,在城四处转转。宝玉说,客气个啥嘛,这儿就是你家,你想住多久住多久。我带你转,好玩的地方多了去去了……还有吃的……

  翌日,兴华睡到日起三竿才起床,宝玉早已候在客厅。母亲让宝玉叫兴华吃饭,宝玉说不用了,我们出去吃。见兴华洗漱完毕,宝玉对他说:“咱去吃咸汤面吧。”兴华跟宝玉出门。刚出了门就听身后月娥喊着追了出来,说:“你们去药王山为何不带上我?”兴华呵呵一笑,看了宝玉一眼,宝玉不耐烦地对月娥说:“我们去游玩,你一个女孩子家跟着不方便,你就老老实实待在屋里,看你的《石头记》,跟着胡跑个啥,像不像个大家闺秀?”月娥不理宝玉,直勾勾地看着兴华,兴华看她执意要去,就说:“那就一块去吧,老是独自待在屋里,时间长了也寂寞得很,一块走吧,转转也好。”“就是嘛,还是兴华哥理解人!”月娥喜眉笑脸,她翻了宝玉一个白眼,嗔啧他哥哥:“没有人味,找不下个好嫂子!”宝玉嘿嘿一笑,说:“那好,我去拿水葫芦,神仙拜不拜,得先把菩萨服侍好了。”说了去他屋里拿了葫芦,去灶火灌了水,笑吟吟地走过来。

  宝玉、兴华、月娥三人在西街老张家吃咸汤面,那面真像人说的那样面筋、汤汪、碗大量足、味道鲜美,让人难忘。他们吃了早点,出东门,过漆水河便是郊外。他们一边欣赏春野一边行进,兴华忽生雅趣,对月娥说:“你看眼前景致多好,何不吟诗一首?”月娥正有此意,扭捏地说:“我那半瓶子醋,哪里敢在方家面前献丑,羞煞我也。”宝玉揶揄道:“看看,该显身手时冒傻气,来嘛,都是自家人,谁会笑话?看我的,”他咳嗽一声,念了起来:“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他惹得月娥弯腰大笑,说:“这是你的诗?”宝玉咯咯地笑了,说:“当然是古人的,我不是诗人,哪里会作诗,就是为博得你一笑而已。”兴华说月娥:“妹子,你来一首,作诗要即兴才能锻炼出来,若只关着门在屋里无病呻吟,是练不出的。”月娥想了想,红着脸说道:“我作不来,还是念一首古人咏药王山的诗吧?”兴华说:“不行,必须得自己作,这才是锻炼的好机会呢。”月娥驻步,看看前后左右,只见远处药王山云岚缭绕,近处田园绿茵,村舍几处,思想了一会儿,念道:

  东望二三里,仙山云雾中。

  出城渡漆水,陌上沐春风。

  一路多古迹,心间少棘丛。

  无须治病药,但愿世人同。

  她看兴华微笑这不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续念道:

  地里老鸦影,烟村篱落翁。

  无忧人自乐,有趣品花红。

  幽境求仙药,神仙在户蓬。

  平安才是福,茅屋比瑶宫。

  月娥念完,不见兴华有何表示,便说道:“哥哥,为何古人的诗看似很容易,简直就是大白话,如宝玉刚才念的那首,可我绞尽脑汁无论如何也做不来?”兴华沉思了一会儿,道:“‘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你好好想想,是啥意思。不过你刚才的这两首《五律》也不错,有想法,有见地,已是难得了。”月娥得到兴华赞许,登时红了脸。

  他们走了三四里路,就来到了药王山下。但见山虽不高,却郁郁苍苍,烟岚蒸腾,蕴含灵气。从山下拾级而上,经过天门,便是雄伟壮观的大殿。兴华深为石级道路两边的石雕艺术震撼,他站在大殿门前,俯瞰着陡立的石级路,赞叹不已。月娥问他:“兴华哥,你知道这石级有多少个台阶?”兴华答:“没有数。你知道?”他又问宝玉:“你知道吗?”宝玉摇摇头:“不知道。谁上山还数数?管他有多少台阶。”月娥嘲笑他:“就是,谁还数数?我告诉你吧,总共141个台阶,跟药王爷的年龄一样个数。不学无术!”兴华很佩服表妹的心细,于是就问月娥:“妹子,你是咋知道的?不会是胡诌的吧?”月娥莞尔一笑,看了兴华一眼,得意扬扬地说:“这是民间传说,大家都这么说,我一级一级地数过,有错吗?”兴华呵呵一笑,“没错没错,妹子说得对,说的人多了就是真理。”他仰望门楼,看看门楼匾额,这才跨进了大门。大殿依山而立,如同空中楼阁。殿门前耸立着一对铁旗杆,上面有一幅赞颂药王高尚医德和高超医术的对联:“铁杆铜条耸碧霄,千年不朽;铜烧汞炼点丹药,一日回春。”大殿中央靠山,有明代孙思邈彩色塑像一尊,白脸长须,身着便服,相貌温和端庄。塑像上方,有松鹤延年雕画。塑像背后,有一岩洞,俗称药王洞。配殿内,还有扁鹊、仓公、张仲景、华佗等古代十大名医的彩色塑像,他们都是孙思邈当年研究医学时尊崇的先师。孙思邈塑像前面有献亭,内立30多通石碑,上刻药王山的历史变迁和历代文人学士对药王的颂诗。在翠柏掩映的药王庙里,他拜谒了那位唐代著名的大医孙思邈,浏览了庙里保存的大量碑刻。大医所著述的医学名典《千金宝要》《海上方》,在其著述的《大医精诚》言道:“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冤亲善友,华夷智愚,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扑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

  他们转悠到药王洗药池,月娥突然看了一个人,她冲那人叫了声:“姨夫,”她拉住兴华的衣袖,兴奋地说道:“你看,那不是姨夫,就在竹林后边,走过去看看。”兴华被月娥拽着走了过去。过了一个月门,就看到竹丛边上蹲着一个人,正在查看竹子根部。听了月娥叫喊,那人抬起头来。兴华见他身穿蓝色便服,四五十岁样子,五官清秀,肤色白净,须髯飘逸,颇有仙风道骨。那人看见月娥,脸上绽放出和悦的笑意。站起身拍拍手上的泥土,乐呵呵地对月娥说:“女子咋来了?”又看一眼宝玉兴华,问宝玉道:“宝玉,这位是……”月娥接过话说:“姨夫,这是我兴华哥,从西安来的。”方雨欣听了,抚掌大笑,说道:“呵,是玉林贤弟的娃呀!长得一表人才。快快,进屋说话。”

  这是出家人的住处,方雨欣跟这里的道长是朋友,因躲避卢占奎弟兄俩的无端纠缠暂时隐居于此。他隐居到这儿,连家里人也没有告诉,怕的是不小心漏了口风。进门来,兴华特地环视了室内布局:一张床,粗布床单粗布被子,收拾的很整齐。一把宝剑挂在床头,几本医药方面的古书摞在桌上。桌子右前方摆着一方泥砚跟一个青瓷笔筒,笔筒里戳着几只毛笔。一把古旧的椅子置于桌前,椅子靠背上搭着一根九节钢鞭,红缨子鲜艳夺目。

  方雨欣乐呵呵地把他们三人让进屋里,自己便去隔壁烧水。兴华通过屋里的陈设,已经知道了方雨欣的不凡,心想,这才是高人!宝玉对方雨欣住在此地甚感到不解,他对兴华说:“住到这儿,太没意思了,哪有住家里舒适啊?要啥没啥,跟些牛鼻子老道为伍,咋想的?”月娥不满意她哥的话,说道:“就是,住在这儿不舒服,想寻个闲人都没出寻去,哪里有城里舒服嘛?满眼都是花花世界,啥人都有,这儿古庙野山,吃的喝的耍的都没有,还不把人急死了。”兴华听出月娥话外之音,宝玉似乎并不在乎月娥的尖刻话语,只是傻乎乎地笑了笑。兴华也跟着笑了笑,说:“你俩说的都有理,也都没有理,住在这儿才是行修学问的最好地方。不光是这儿安静,更主要的是这里有做学问的气场,尤其是研究医学,那儿都赶不上这个地方。从古到今,这儿就是人们拜谒药王孙思邈的圣地,这儿也就集中了各个朝代名医学问经典。不管是书籍、石刻、建筑、摩崖造像、研究课题等,都是位于中医理论研究和实践验证的最前沿。一些已经在尘世里失传了的东西也许在这儿还能找得到一二,有志于弘扬中医的人在这儿住,可是世人之福。这里远离尘埃,若是不惹是非,潜心学问,很容易出成果的。”听着兴华讲的头头是道,月娥打心里佩服,她说:“你这么一说,我现在明白为啥人说这名山有灵气了,就是灵人能人聚集的地方就有灵气,反过来说,就是磁怂人多的地方就聚集着傻气儿?”“哈哈哈!”兴华怎么也没有想到表妹会这样理解,他笑的前仰后合,眼泪都快流了出来了。然后一想,她这么说也有她的道理,就说:“妹子说的也是,但又不完全是那么回事。所谓灵气、灵山当然都与人分不开,古人所说的‘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这个仙指的是有道行的人。有道行的人是指在某一个领域有深修为、深造诣的人,譬如老子、庄子、孔子、孟子、孙子、孙思邈、鲁班、玄奘、张三丰等等,他们都是在某个学科里精益求精有所发现有所创造的人,所以,他们待过的地方就常被人说是有灵气。”兴华正说得热闹,就听方雨欣在门外夸赞道:“说得好!”兴华立刻打住了言语,扭脸见方雨欣一手提着一把铜壶、一手拿着几只小黑碗进门来。方雨欣从桌子抽屉里取出一个有盖子的雕花竹筒,打开盖子,倒出一些茶叶分碗都放了点,然后沏水。兴华看了碗里的茶叶,说道:“碧螺春,好茶!”方雨欣点了点头,说:“到底是西安府生活的人。”他看一眼宝玉、月娥,“你俩不知道吧?这就是知识。”他把每个碗沏了水,放下铜壶,继续说道:“知之由里,识之本质,辨之真伪,去粗取精,去伪存真,乃做学问之基本要领,否则,阅历再多,阅读再丰亦徒劳耳。”兴华听了方雨欣一席简洁论语,打心眼里佩服不已。他问方雨欣:“先生之论,令晚辈茅塞顿开矣。我观先生之居室,虽说简陋,却也显示了主人的身份以及修养,可谓文物皆备呵!不知因何独居于此?”他明知故问,就是想要知道先生的思想跟他的绘画技艺,因他晓得奇人义士都不会轻易接触的,尤其在学一方面,他们根本不愿意在人前显山露水的。方雨欣很喜欢兴华这个年轻人,他从兴华的言谈举止间已经看出了这个年轻人不同凡响的一面,因而反问道:“依你之见,我独自隐居于此又为何呢?”兴华摇摇头,笑笑答道:“不知道。以我看,你一定是在研究一门课题,我从你桌子上的图书和纸扎来看,你研究的正是跟医学有关系的课题。再一个,你身怀绝技,这课题应该是武功方面的吧。”方雨欣听了“呵呵”一笑说道:“贤侄很有城府,真的是后生可畏啊!”他冲着宝玉、月娥和悦地说道:“喝茶喝茶,不要干坐着。”然后对兴华说:“我到这儿不是隐居而是躲避。躲避那贪得无厌、为非作歹的匪人。说开了吧,就是躲避城里那伙丘八。”月娥问:“姨夫,你不是在队伍里干过,咋还不愿意见他们哩?”“是呀,”宝玉也跟着问:“听说你在队伍上还是个官,咋就不干了?当官多好,吃香的喝辣的,就连洗脚水都有人给端,多美呀!”兴华不说话,只是露出一丝微笑。方雨欣摆了摆手,“不提不提,不说那些无聊的事了,”他把话题转向了兴华,问道:“兴华贤侄,你爸他还操持武馆?很多年不见了,还想得很,我抽空去西安看看他去。我跟他可是老交情了。年轻那会儿我们常在一起玩耍哩,那时候一起上山下河,学武术都在一块,热闹得很。你爸是练武的材料,我比他不如,他能举一反三,一样的事,他一点就通,还吃得了苦。讲义气,够哥们!”这时,月娥才想起她要说的话,她环顾着室内,说道:“姨夫,这屋里咋就没有一张你的画?兴华是要欣赏你的画呢,他也会画画。”方雨欣听了,抬眼看看兴华,说:“我在这儿住属于客居,咋好改变人家的原来面貌?而且我在这里也没有画,这不,你们刚来的时候我在看竹子根,就是想画一幅画哩。”他问兴华:“你学画画多久了?自学还是拜了师傅?”兴华不好意思起来,他有些尴尬地回答:“我只是喜欢,从小就喜欢画而已,还谈不上会字。闲暇了翻翻《芥子园画谱》和古人的一些画论,几乎都是临摹,学堂里先生教过些,没有专门拜过师。”方雨欣静静地听兴华说,他觉得兴华这个年轻人很聪明且好学,将来定会出类拔萃的,心里很高兴。他又问:“你主攻什么?山水?人物?花鸟?”兴华答道:“也说不上攻什么,想起来什么就画什么,没有一定的特殊偏好。就是因此,我才很想一睹你的墨宝,学习你的技艺呢。可是你这儿也没有作品,真是遗憾得很!”

  他们的谈论内容宝玉不敢兴趣,他站起来对他们说:“姨夫,你们这里说话,我去四处转转。”方雨欣对他讲:“去吧,不要走远了,眼看中午了,一会儿回来吃饭。这里还有一罐正宗的西风老窖,今天咱爷们把它喝了。”宝玉应声出门去,月娥也起身对姨夫笑了笑,也跟着出去了。方雨欣看宝玉跟月娥出去,呵呵地笑了笑,说:“贤侄,咱俩只顾说字画,人家听不懂,也难怪,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月娥这女子灵醒的很,读书写字,能刻苦学习,作诗填词都学;宝玉就不行,也是惯得,干个啥都没有恒心,见异思迁。不过他本质还好,没有什么坏毛病,也算难得了。”兴华欲讲宝玉抽大烟的事,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方雨欣看他为人不磊落,背后地里说人。但是心里依然是七上八下,不知道该不该讲?只听方雨欣继续说道:“我当过兵不错,那时是为了推翻满清统治。民国初年我在国民革命军田毅民部任医官,也是南征北战的。后来局势趋于稳定,发现当初举事的各地五王八侯们相互倾轧,一个日弄一个,闹得臭烘烘的,我就不愿意与他们为伍了。与其跟他们浪费时光、消耗精力,还不如抽身退出,解甲归田,做做学问,写字画画,研究医学,倒还能造福一方百姓。你说是不是?”兴华听了这番话,心里暗自赞许,他愈加佩服眼前这位前辈了,他说:“姨夫所言极是,这是难得的大肚量,只怕有这种情操的人太少了。您就是当年的留侯张良,功成名就,自知退隐。晚生佩服之至!”他说着站起身,双手抱拳对着方雨欣深深地行了一礼。方雨欣嘿嘿地笑了,他说:“想不到贤侄跟我那玉林兄一样,也是礼仪之人呐!”“不敢当,不敢当,晚生闻知先生善于丹青和岐黄,正不知该怎样学习,还望先生教授一二才是,不知先生意下如何?”兴华愈加谦逊,方雨欣就愈加高兴,他站起身对兴华道:“贤侄随我来。”

  兴华跟着方雨欣出门,向西走了几步,转过房角,上了十几个台阶,走入一个小院子。这院子里只有三间瓦房,当院里一架葡萄,葡萄四周栽着些月季牡丹等花木,院里的地面很整洁,像是刚刚扫过。一进院子,兴华就看到了院北边的一亭子,亭中立着一通石碑,碑上两个象形文字:龟蛇。他走近细看,其字一尺见方,碑的上方镌有“谭真君书”,右下方提有“志心崇奉,镇宅辟恶”、“华原五台山静明宫立石”,左上方镌有“崇正除邪”大印一方,落款为“大明正统十三年岁次戊申七月朔日”、“华原知州李芳同知丘纯”。再看石碑的另一面,镌刻的是“唐太宗赐真人碑”,他才知道这才是碑的正面,而龟蛇是在背阴面的,可见碑刻是后来移到此处的。听到方雨欣喊他进屋时,先生已进了中间的屋子。他紧走几步进了屋才知道这儿正是先生的画室。只见一张画案,两把椅子,陈设十分简单,东西两面墙上挂了几幅字画十分抢眼。他看得出来,这些作品都是半成品,都还没有印章和题跋。有一幅章草书法,引起了兴华的注意,笔墨老到,布局紧凑,是一首《临江仙》:

  绿水盈盈清梦久,其中无限融融。

  醒来往往愈迷蒙。

  风吹红烛灭,空寂看征鸿。

  碧血黄沙歌一曲,金戈铁马匆匆。

  尘埃落定难相逢。

  孤灯扬思绪,浇酒祭英雄。

  词中有关人生的哲理以及喟叹,让兴华浮想联翩,他深为方雨欣先生不凡的笔触所感动。方雨欣听了,呵呵一笑,“信手涂鸦,见笑了。前些年的军旅生活着实令人难忘,见惯了刀光剑影,炮火硝烟,战场喋血,死尸残骸,目不忍睹啊!”他很沉重地似乎一下子回到了烽火连天的战场,动情地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啊!当初跟我一块当兵的乡党,有几人能回来?大都命丧黄泉了。可是,战事稍微缓了些,有些人曝露出本来面目,争权夺利,欺压百姓,完全忘了当初的誓言。令人气愤、让人无奈。不可进既选腿,不救世则治学,落叶归根也是早晚的事啊。正如杨慎所言的‘川源流恨血,毛发凛威灵’”。兴华连连说“是”,他也曾耳闻目睹了血雨腥风的场面,听方先生一番见解,愈发增了认识,也是感慨不已。方雨欣继续说道:“本以为回家就可以安生度日,谁知又遇上了卢占奎这俩货,搅得人不得安生!卢占奎从绥远过来,带了一群土匪兵,搜刮民脂民膏,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二月份来,霸占学堂、书院、庙宇,就连县衙都成了他们的马厩。还下令让农民种植大烟,谁家不种,也照样得交烟税,弄得民怨沸腾。由乡约和民团带着到处搜刮,抓人逮人,抄家、打人还杀人,逼得农家没了活路,有人不服,跟他们对着干。可是赤手空拳的农民那里是这些个装备精良、如狼似虎的土匪兵的对手?白白地死伤很多人。光锦阳川里的寺沟,崔家坡就连续遭到他们多次围攻,可怜的庄户人以血肉之躯对抗着洋枪火炮,唉!可怜啊!不少人因此逃到富平三原一带,荒芜了好多土地……”

  宝玉和月娥在外边转了一圈就回来了,他刚来到兴华跟方雨欣说话的院子里,忽听背后有人说话:“少东家,不好了!”在屋里说话的兴华也听到了,转身看时,却见的是郗小乐在叫宝玉。兴华就赶紧出门来,只听郗小乐气喘吁吁地对跟宝玉说道:“少东家,快回去,有人找你,急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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