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玄幻奇幻 > 华原春梦 > 第八章 春景佳丽锦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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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娇跟月娥一样喜欢读书,虽说她没有表妹读的书多,可在她的父母眼里已是“比男娃还强”,是个精灵古怪的女子。她一进月娥的房子里,就看见梳妆台上放着的《石头记》,煞是心奇地拿起翻看。月娥说:“这是一部闲书,拿来打发时间的。前段时间,我在表姑那儿借来一部《聊斋志异》,好看得很,尽是些鬼怪狐狸精的故事,蒲松龄咋就把些诡异的东西写得那么出神入化?”雪娇说:“我家也有一套,就是不让我看,摸都不让摸,听你这一说,我还非把它拿来看看呢。”月娥听雪娇之言,觉得表姐也是一个犟筋,她知道雪娇外刚内柔,今儿才知道她很有主见。月娥就说:“看书吗,姑父还看得那么死?有个啥嘛。”雪娇就笑了笑,看着月娥说道:“他可能觉得那书有伤风化,有淫秽描写,怕我走上了歧途吧?你这一说,不就是些魑魅魍魉,狐狸蛇精之类的,有个啥?”说着她话题一转,问月娥:“那你看《石头记》我舅舅不管不问吗?谁都晓得这是风月宝鉴啊。”月娥听到这儿,“咯咯咯”地笑了,她说:“我爸是开明人士,他虽然不主张我读闲书,但也不把书束之高阁,我还是能拿到手的。”她见表姐没接话,只是用心翻阅,边不做声了。雪娇看了回目,又浏览了翻开的那一页,笑着说道:“是闲书,我早就听说过,就是无缘一睹,今儿才算真正见到了,果然是风月宝鉴啊。这说的《西厢记》你看过吗?”月娥回答:“哪里有啊?你家有没?我也只是听说过。不过,你说的风月宝鉴,我咋就看不出来?我只看到了伪君子,冷酷无情,勾心斗角,世态炎凉,也有人性的纯真、自然和受到的压制,至于情爱则是故事的主题,宝玉疯癫跟黛玉凄楚那些,写的特别使人感动,再别的我几乎看不出个啥,或许我读的太粗了,还需认真推敲推敲。”雪娇赶紧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也没读过《石头记》,咋能有发言权呢?是听人家说的。”雪娇又说:“咱俩换着看,咋样?我家里就有一套,父亲藏起来的,被我翻了出来,他还不知道哩。要是一朝发现了,我就给他来个背着牛头不认脏,逗他着着急,”她说着笑的“咯咯咯”,月娥也跟着笑了。月娥跟雪娇分别坐在圆墩子上,雪娇手里拿着书,月娥手弄着自己的辫梢,她小声地问雪娇:“姐,你啥时过门?那人你见过吗?长得咋样?是读书人吗?”雪娇听她问话,脸就红了,她也是小声地回答道:“我不问。没见过。不知道。只听说他家是开碳窠的,他爸跟他哥都是常年不回来,辛苦得很,也挣钱。他到底啥样人我真的不知道,唉!”“碳窠?”月娥不解地问:“啥是碳窠?做啥的?”雪娇就笑了,说:“碳窠就是煤窑,听说朝地下挖很深的洞,把地底下的煤炭挖出来,再卖给人。”月娥听了很惊奇,她第一次听说煤是从地底下挖出来的,但她无论如何想象不出是怎么挖出来的,煤又是为啥在地底下?于是问雪娇:“黄堡有碳窠吗?”雪娇一脸惘然地说:“有。听说在常家沟里,我也没见过,只是听说。只知道脚夫牵着驮了煤炭的骡子从山里出来,到底也不知道碳窠是个啥样子。”雪娇说着用食指在书上比划着“窠”字,月娥看了便说:“哦,窠臼的窠,就是洞洞、窑窑、窝窝的意思嘛。你一说碳窠,我还不知道啥意思呢。”这时月娥发现表姐脸上一丝阴云,就问:“雪娇姐,我咋看你有些不高兴,咋了嘛?说给妹子听听。”雪娇脸上的阴云忽地散了,她笑了笑,说:“我想起人家说的一个故事,跟碳窠有关的故事,因而……”她的脸又红了,“唉,不说了,都是听说,我瞎想的。”月娥好奇,越发想知道就里,便催着雪娇说,雪娇看了一眼表妹,就说开了:

  “人家说,在同官的大山里有一个老碳窠,那里的东家坏得很,经常半路上绑架行人,拉去给他挖煤。乡野的路人少,不敢单独行走,要走就是结伙而行,因常有人失踪,终究不知道咋回事。坊间传的纷纷扬扬,消息就到了衙门了。官家打探很久,也没有个着落,就不了了之。但丢失人的事还是不断发生,听说王家原霍家几个长工,都是东府人。他们在霍家干了一年,霍家也对他们不错,到年根领了工钱回家,结果到年后就不见回来,到三四月份了还是不见回来。长工的家人们就找来了,霍家一听就知道那几个长工凶多吉少,于是就报官。官府寻不着,也无后话。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人说霍家谋财害命,那几个长工压根就是被他们给害了。这个消息已经传出,就有人告知了官府。霍家被官府介入,事情就麻达了,一晃半年,也没个结论,霍家还被弄得乎倾家荡产。那老东家回来没有几天就一命呜呼了。有个道台,感到事情蹊跷,便微服私访,谁知,也失踪了。道台进到了黑洞洞的碳窠里,根本就别想出来。官府丢失了道台,派人四处打探,几年过去了也无着落。道台在碳窠里给人家挖煤,吃不饱,穿不好,动不动还挨打,已经被折磨的滚瘦嶙峋,眼看快死了,也没人管。东家坏良心,只知道坑人,根本不顾人的死活。道台绝望之际,忽然想了个法子,就是把手指弄破,用血在煤块上写他的名字。只要有大点的块煤他都往上写,也不知道写了多少。有一天衙门里进了煤炭,知县坐在炉子边烤火,发现煤上的字,他很吃惊。官家按着线索不难找到那个万恶的碳窠,这才救出了那位奄奄一息的道台。你说这个东家可很不?这人咋比狼、比蛇蝎还狠毒呢!就是这个故事,让我对开碳窠的人就没好感……”

  雪娇说着说着便唉声叹气,“朗朗乾坤!我看,两条腿的让人比四条腿的狼还恶毒!为了一己之私,想方设法地坑害人,那里有仁义善德之说呢?就是这,我越想越戳气,越想越不安,所以……”“所以,你就心里不悦?提及那桩婚姻就像吃了苍蝇,心里不悦?”月娥接着雪娇的话说道:“不过,你讲的这个故事真的恐怖,我听了就心里打战!咋有这么坏的人呢?!简直就是畜生,连畜生都不如!”月娥看雪娇眼睛布满阴云,就改了话题,她从梳妆台的抽屉里取出一个麻纸小包,递给雪娇。雪娇接着,月娥说:“你打开看看是啥?”雪娇把麻纸小包打开,白色粉末就呈现在眼前,她看着非常细腻的白色粉末,疑惑不解,问:“这是啥?这么细腻?”月娥告诉她说:“珍珠粉,是宝玉的朋友从远处带来的,说女人吃了肤色好,就送给你了。”雪娇推辞:“使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人家送给你的,我咋能要?不行不行。”月娥咯咯地笑着说道:“不是送我的,送宝玉的。拿上吧,你是知道的,我从来不稀罕粉呀脂呀?的,顶多就是洗头时用些皂角,冬天使些猪胰子而已。再说了,你要寻女婿了吗,咯咯咯咯!”雪娇的脸登时飞起红晕,她把珍珠粉放在梳妆台上,转身就去挠月娥的胳肢窝,嘴里说着,“叫你再胡说,叫你再胡说……”月娥笑得几乎岔了气。

  雪娇平息了嘘嘘的喘气,她望了一眼窗外,只见阳光明媚,晴空悠悠。她对月娥说道:“咱出门去转转,多好的天气。”月娥正有此意,便叫了秋菊,三人一块去河边游玩。秋菊说有客人呢,怕一会儿有事了,怕没人支应,惹老爷发火。月娥说没事,有我呢,咱玩一会儿就回来。也没有跟老人打招呼就走了。

  仨女子出了雒家大门,顺着巷道向西走到城墙根下,又向左走了几十步就出了西城门。月娥、雪娇都是天足,走路轻盈、带风;秋菊也是大脚,跟着俩小姐一路小跑,她们像三只只蝴蝶一样。一行三人来到沮河滩,河滩上尽是光滑的鹅卵石,野草野花从石头间长出,生机勃勃。顺河风吹拂着她们的秀发,河水在阳光下闪着浪花。月娥眸子里映射着盎然春意,她看着清凌凌的河水流动,似乎流过了她的心房,觉得浑身舒畅。秋菊弯腰采摘野花,她粗长的独辫子从后背滑向胸前。三人溯流而上,慢慢地游玩着,不时停下来说些什么,银铃般的笑声河滩里洋溢着。河岸上很少行人,鹡鸰从哪儿倏忽飞过,河里两只绿头鸭嘎嘎叫唤。河对岸长满了芦苇,虽然很小,却绿莹莹一片,再远一点是一株株垂杨,万条嫩绿随风摆动。从这儿向上十几里的川道叫做锦阳川,此时正是锦阳川景致最美的季节,风光自然不一般。前朝著名学者康乃心有一首咏锦阳川的诗:

  十里平川信马行,烟村回首是江城。

  连天柳色浸衣绿,一路桐花照眼明。

  耕野采桑怜往事,登山临水总关情。

  须知太府招寻久,远胜沧州听鴂鸣。

  月娥和雪娇指着河对岸在谈论什么,秋菊坐在一块石头上,把手里握着一束紫紫黄黄的野花放在鼻子下,闻着花香想心事。想着想着就忘记了手里的东西,花束就掉到了地上。她一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一动不动,人河川的风吹拂着,额前刘海被风拂动着。那边,月娥跟雪娇姊妹俩聊得起劲,她俩宽大的裤脚和衣襟被风吹的摆动着,月娥的紫红色衣裳和雪娇的青蓝色衣裳形成鲜明对比,两位窈窕淑女在春阳里格外清新。只听雪娇说:“真好!还是春天好啊!这河滩的风有些大,我都觉得冷了。”月娥却说:“冷吗?我倒不觉得,只感到心情舒畅,春意融融。你看这样的景致,是不是很有诗意呀,清凌凌的河水,蓝莹莹的天,岸柳绿如烟,野鸭惊相唤,花草如茵,多美的华原春色啊!”雪娇对表妹如诗如歌的言语很欣赏,她环顾着四周的景色,看见了坐在石头上发呆的秋菊,便在月娥的肩上轻拍一下,指着秋菊让她看。月娥看了,就笑着走了过去,雪娇跟着。

  月娥站在秋菊身后,将脸仄楞到秋菊的脸旁,瞅着她发呆的模样,“噗嗤”地笑出了声。秋菊吓了一跳,见是月娥跟雪娇俩人,不由得傻笑了一下,发觉手里的花束掉在地上,赶紧弯腰去捡。突然,她的手停住了,因看见地上有一块好看的石头。她好奇地弯腰把石头拿了起来,对月娥说道:“小姐你看,这块石头多漂亮!”。

  这是一块碗口大小差不多的墨黑色片状石头,两寸厚,上面有红白相间的纹饰,红的是朱砂般的红,白的是脂玉般的白。奇特的是红色像大山样的图形,白色却是云雾一般缭绕在雄伟的大山之间,近处的红色山岩上有形似两个人在交谈,而且是白色线条的白描一样很生动,既像是两个高僧又像是一对情侣,祥啥像啥,趣味无穷。月儿两手将石头托住,仔细端详,越看越喜欢,身边的雪娇也大为惊讶。雪娇说:“真像一幅图画!”月娥纠正道:“分明就是一幅图画嘛!你看着山,红红的,不就是人们常说的照金山吗?山上的流水,山间的云雾,还有云山之巅的人人儿,咋看就是一幅‘云山高士图’吗。”雪娇也看出了,她较月娥想的更多,她说:“我咋看应是一幅‘三生石’的图画。你看,朱砂红的巍峨大山,乳白色的云雾缭绕,分明仙境吗。这一男一女不正是今世的缘分吗?这山,这水,这空谷,不就像梦幻中的相逢?”月娥听了雪娇的这番说道,也觉有理,她将石头翻了过来看,更是一幅惟妙惟肖的画面呈现在眼前:赤红色的江岸,一弯逝水,远山缥缈,一叶扁舟,一书生模样的人立于船头,右上空空处,分明半轮明月。雪娇看着,不禁说道:“太神奇了,简直就是刻意描绘出来的,这线条,这晕色,就像真的一样。”月娥觉得这个画面很熟悉,她在脑海里搜寻着唐诗宋词,一个诗的意境竟然流露出来,是柳三变的名句:“杨柳岸,晓月晨风……”。她眸子里闪烁着兴奋的神情,对雪娇说:“天之造化,鬼斧神工,不可多得,今儿不虚此行,得此宝贝,太值了!”雪娇见月娥十分喜爱这块石头,揶揄她道:“想不到月娥妹妹如此善感,那就不妨来个‘米芾拜石’,你再作一首诗,也算一段佳话。”秋菊听俩人因一块石头而发出的议论,不免悄悄地发笑,就说:“那就把石头抱回去吧?”月娥说:“当然要抱回去。回去让人做个座子,摆到桌上天天欣赏,是件美事。再给上面刻上字,可啥呢……”月娥一时想不出来刻啥字合适,她问雪娇,雪娇说:“你是才女,你觉得刻啥合适就刻啥,我哪里知道?不过叫我说就刻‘三生石’最合适,你看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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