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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奘意识到，没有饭吃了。不仅没有饭吃，还有可能倒赔上老本，说不定连底裤都有可能赔给他们。这是他有生以来做过的最亏本的买卖，就为了顶一顿饭的果子，输了一个倾家荡产。几颗果子而已嘛，犯得着说得这么严重嘛！
玄奘在包裹里摸索一阵，好容易掏出紫金钵盂，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这是唐王临别时送给自己的礼物。就身份地位而言，唐王是唐国权势最大的家伙，后宫佳丽都有三千，每天吃喝拉撒不知花费多少，唐国又那么人丁兴旺、富贵繁荣，他代表国家送给自己的东西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当然了，那件袈裟和锡杖另当别论，玄奘随身携带这么久，尚没有发现那两件东西的可贵之处，倒是七千两的价格让自己想入非非。
果不其然，有和尚看到钵盂，面色随之一变，暂时先把猴子抛到了脑后。这钵盂色泽光润，成色极好，价值极高，与其说用来吃饭饮水，不如说是一件难得的艺术品，相比那几百颗果子，倒也绰绰有余了。
“你这钵盂看着挺好，倒也值个……”
“五十颗果子！”年轻和尚抢先道，同时冲院主挤了挤眼睛。院主会意，接着道：“广智说得没错，那棵果树三年才结一次果子，需要有人不断地呵护，中间不知耗费多少人力物力，也只生长两百多颗，一个紫金钵盂顶它五十颗，已经算是不错了。”说着端起玄奘的紫金钵盂，众目睽睽之下塞入了自己怀里。由于这物件挺沉，使他的袈裟朝下面突起一块，不了解情况的人还以为他的胸部下垂呢。
众和尚纷纷侧目，心想连一向老实的院主也学坏了，居然当众忽悠起外来的和尚。山崖上的果树只是偶然发现的一棵野树，三年结一次果子倒也不假，只是需要人工打理即是扯淡了。三年来，没有一个和尚愿意爬上那鸟不拉屎的断崖，即便如此，果子也长得丰美甘甜，成为寺庙僧人最为期待的福利之一。
玄奘无可奈何，又从包裹里掏出锦襕袈裟。袈裟一展开，就有和尚纳闷了，这只是普通的货色啊，能值个什么东西。凑近一瞧，才恍然大悟，标价五千两，而且标签上分明写着“Madein紫竹林”。紫竹林是个什么地方，是观音菩萨的老巢啊，紫竹林造的东西，品质向来有保障。分布在世界各地的每一位观音院的和尚，无论大小尊卑什么职位，都希望拥有一件限量版的紫竹林牌袈裟。不过面对高昂的价格，很多人心酸地打消了这种妄想，几千两银子，就算一辈子不吃不喝也攒不到呀！
“你这袈裟……”院主顿了一下，用余光瞄了一眼广智和尚，道：“倒也值一百颗果子！”
玄奘瞪大眼睛，显得颇为吃惊。打死他也不会相信，看上去毫无特色的袈裟居然比紫金钵盂贵上一倍。
院主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以为自己砍价砍得过分了。他悄悄在心里换算了一下，五千两袈裟抵一百颗果子，一颗果子就值五十两。五十两在乡下可以买一栋豪宅，而在自己口中竟然只值一颗果子，也难怪和尚不能接受了。
院主有点心虚，擦了擦额角细密的汗珠，嗫嚅着说：“要不，就抵一百二十……”
“我同意院主的看法。”广智打断道，“这袈裟确实不错，而且是限量版，抵一百颗果子没问题。你一共欠我们两百颗果子，抵去一百五十颗，还剩五十颗，你还有什么好东西吗？”广智满脸笑意地望着玄奘，就像农场主欣喜地望着乳房膨胀的奶牛，随时都能挤出一桶两桶，而且是纯天然无添加剂的。
玄奘立刻想到了与袈裟配套的锡杖还栓在马上，跑出去取了来。五千两的袈裟能赔个一百颗，这三千两的锡杖怎么着也值个五十颗吧。众人围作一圈，仔细打量这根锡杖，都看不出它好在哪里。原来玄奘不需要用那件锦襕袈裟，因此商标也懒得撕，和尚们通过商标看出那是紫竹林的东西，所以格外重视。而玄奘要用锡杖赶路，早把商标撕了，没了商标的帮助，和尚们再也看不出锡杖好在哪里了，即便它与袈裟同样出产自紫竹林，也没有人对它有任何兴趣。
“这锡杖九成新，三颗果子吧。”广智和尚一脸郁闷道，仿佛挤出的不是奶，而是水，淡而无味。
“有没有搞错！我刚拆的标签！”玄奘不乐意了。
“你拆不拆标签都没用，这锡杖只是普通货色，我们院里多的是，要不给你取几根过来？”
“那倒不用。”玄奘嗫嚅道。他也知道锡杖只是普通货色，但是袈裟卖得这么好，心想与之配套的锡杖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没想到连个零头都没卖到，感觉吃了很大的亏。他郁闷地从包裹里掏弄其他东西，掏来掏去，只剩下十二双草鞋。完了，什么都没了，不用说，这些草鞋也是一文不值的。
玄奘直愣愣地看着众人，众人也直愣愣地看着他。
“外面那匹马……”
“五颗果子。”广智斩钉截铁道。
外面的白马听到这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停地刨地撞栏杆。和尚狠心把自己卖了也就算了，居然还卖这么低的价钱，简直就是对自己马格上的侮辱。要知道它当初没跟和尚混之前，是大唐数一数二的骏马，不知道有多少母马主动过来让自己骑呢，怎么跟和尚混了一阵，沦落到只值五颗果子了！
“这……那笨马值五颗果子是很公道……”
白马气愤之余，狂喷一口鲜血，将面前的栏杆染成了血红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异常诡异。
“只是这样一来，我实在没有东西赔给你们了，剩下的四十二颗果子你们看……”玄奘本想让他们先放自己去西天，等回来以后再赔给他们，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有人欠自己的东西，他是铁定不愿意的，也就没好意思开口。
“剩下的用猴子来赔好了。”广智一脸不客气地说。众和尚一致点头赞同，他们又将目光聚焦在猴子身上，这次多了一层深意在里面，好像在说：这回看你往哪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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