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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子没有，地上堆满了果核。
猴子坐在地上，咀嚼着最后一颗果子，忽然看到和尚从悬崖下面翻上来，不仅毫发无伤，还多带了一个人来，不免有些诧异。
难道这个悬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扔下去一个会变两个上来？早知如此，最后一颗果子就不吃了，扔下去以后变两颗上来，再扔下去就变四颗……
农夫看到一只猴子蹲坐在地上，心中愣了愣，再看一眼猴子面前堆成小山一样的果核，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他撇下玄奘，飞奔向不远处的大树，探着脖子搜寻树上的果子。果然不出他所料，树上的果子一颗也不见了。
他的心一下子沉到海底，转过身拎起猴子道：“你是哪家的宠物？这树上的果子也是随便能吃的吗！你吃也就算了，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猴子瞠目，傻傻地看着玄奘，心想你这带来的是什么人？果树管理员吗？
玄奘见农夫发了大火，看来这棵树是他的命根子，猴子偷了他命根子上的果子，下场一定很凄惨。想到这里，玄奘交叉双手，哼着小调，惬意地欣赏天边的云彩，表示这事儿跟自己无关。
饶是如此，农夫从猴子的眼神中也看出了一点端倪。他扔下猴子，来到玄奘面前，生气道：“我说和尚，你一路耍猴有些辛苦我能体谅，但是你也不用逮着一棵树就不放吧！就不能给我留两颗吗！”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知道事已至此，无法挽回，总不能让他俩把果子吐出来。他的神色转为忧郁，语气中夹杂着辛酸与无奈道：“这棵树三年才结一次果，一次也只结两百多颗。这种果子得了天地灵韵，经常吃可以延年益寿。所以……”
玄奘微微张了张嘴，农夫把果子夸得这么好，不会是想让他们照价赔偿吧？要钱他可没有。
“所以很珍贵。”农夫再次叹了一口气。
“可我没钱！”玄奘可怜兮兮道，“不信你看。”他把自己的口袋都翻了个底儿朝天，里面空空荡荡，一尘不染，一看就知道什么东西都没有装过。他翻了口袋还不过瘾，又捡起自己的包裹，打开来给农夫看，自己珍藏的最后一颗果子滚落下来，他见农夫不注意，又塞了回去。
“你不明白！”农夫道，神色已极为痛苦，眼角的皱纹也纠结起来，好似他的肩上有无形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兴许这些重担在平常还能扛一扛，但到了这时，又突逢变故，那些压力都一股脑儿聚拢过来。
“这些果子都是观音院的产业。我不生产果子，我只是果子的搬运工！”农夫终于道出了最为关键的一点。如果他是果子的主人，和尚吃了也就算了，毕竟所谓的天地灵韵、延年益寿对他来说都是浮云，他只要养家糊口的五谷杂粮就成。既然是观音院的产业，而观音院又将这些果子看得极重，派自己每隔三年过来收一次果子，责任就担在了自己身上。以往收果子时，每一颗果子他们都要斤斤计较，这次全军覆没，观音院的和尚不把自己宰了才怪！
农夫在崖下看到玄奘时就觉得奇怪，但是他收了十几年果子，从来没有发生过意外，也就没有往那方面去想，没想到要么不出事，要出就出大事。
“观音院是什么地方？”玄奘见农夫前翻误以为自己是观音院的和尚，这次又提到观音院，貌似很害怕的样子，说明观音院是一个很牛逼的地方。
“哎！”农夫叹了一口气，指了指几座大山之间的山坳道：“那云层雾霭下面就是观音院的所在。观音院是这百里之内的一座大禅院，附近几千户山民都仰仗他们的土地生活，我只是其中一户罢了。我们每年都要向它缴纳各种税，诸如土地租赁税、房屋保养税、自由打猎税、新生婴儿人头税，以及安居乐业保护税……此外，观音院的和尚们也会定期摊派任务，任务完成得好，减免一些税收，完成得不好，加税是跑不了的了。”
玄奘听了，两眼放光，如梦初醒一般。同样是和尚庙，金山寺和观音院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他低下头合计了一会，等到自己当了方丈，一定按照观音院的经营模式来，每年能够捞到不少油水。
“观音院凭什么这么牛？”猴子忽然插了一句。
“我刚说了，土地是他们的。”农夫瞥了猴子一眼。
“那谁又规定，土地是他们的？”
“这……”农夫想了想，还真没有谁规定土地就是观音院的。要说政府吧，这地方山沟沟，又没个政府。他只知道自己生来就被父辈告知每年要向观音院交税，这是基本的生存法则。
猴子见农夫无言以对，哼了一声道：“你既不知为何交税，让我来告诉你！”
农夫饶有兴致地望着他。
猴子道：“因为你们生来下贱，所以听命于人！因为你们畏惧权势，所以需要交税！因为你们可以苟延残喘，所以不懂反抗！因为你们没有远大理想，所以庸碌一生！然后让你们的子辈、孙辈继续为奴为婢！”
农夫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论断，头皮一阵发麻，不知为何，心中一股无名之火油然而生。他握紧拳头，勃然大怒道：“你这猴子，说谁天生下贱！”
玄奘见他们要打起来的样子，赶紧过来劝架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大家有话好好说，不要随便生气，生气会犯嗔戒的。猴子，你又愤青！还不快给人家道歉。”
猴子不理玄奘，哼了一声，抱着双手道：“你若生气，还不是无药可救，至于你下不下贱……”
“你还说！”农夫一个箭步冲上去，跟猴子扭作一团。猴子没料到农夫会突然袭击，一个失神被压倒在地，待反应过来，也挥舞拳脚跟他比划。
“哎哎，你们两个！”玄奘拍了拍地上的尘土，盘腿坐了下来，从包裹里掏出最后一颗果子，边吃边看他们打架，拍着掌说：“吵得好好的，干嘛打架呢！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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