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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乌江、浴华江、恋江,三江汇聚,于峥嵘江口结成一注,又奔流入南海。峥嵘江口处有一片径长十里的榕树林,林叶浓密,江风拂过,阵阵箫歌。
呼——吸,和风声保持一致。
林中一颗大榕树枝干上,一名少年隐匿在上面,衣着简单,一段黑布条从手掌裹到肘部,鼻梁高挺,双眼盯住下方,几束叛逆的头发在脑后翘起。同一颗树上,还趴着一只红色大犬,全身一色如火焰一般,脸上毛发遮住了眼睛,同少年一样一动不动。
这颗树下。
一个中年男人靠着树根坐在地上,沉重地喘着粗气。从胸口到腿上,都是已经干了的血迹。杂乱头发,眼神灰沉,仿佛随时会死掉。还有一个身背双刀的大汉,须发微微发红,破烂衣衫上也尽是血迹,肌肉外露,站在树前警戒四周。
咳——咳,坐在地上男人一阵猛咳,口中溅出几滴鲜血。用手擦去,看向双刀男人,良久说道:
“大哥,你别管我了,会连累死你的。”
“别说傻话,抓紧休息。”双刀男人看了他一眼,说道。
重伤男人心知无法劝动他,叹了口气,身子向旁边一歪,双耳贴地,闭目调息。双刀男人确定四下没有危险,捏了捏腰间的暗袋,也坐下来休息。
已经是第六天了,不分昼夜的赶路,不断应付追兵,早已是疲惫无比,这一坐下立刻睡着了。
许久,
“大哥,大哥快醒醒!”重伤男人急促地叫道:“他们来了!”
双刀男人依旧闭着眼,吸了口气,问道:“这回是几个?”
“三个,西南、正北、东南,都不足半里,我们被包围了。”
“这么近。”双刀男人皱了皱眉,又继续休息,现在走已是来不及了。
“咳,都怪我的听力下降太多了。”
————
“呵呵呵——
一串银铃笑语传来。双刀男人猛地睁开眼睛,周围已多出三人——
西南一个中年男人,一身富贵官家穿着。
正北一个白衣青年,星目剑眉,面带微笑。一手按在腰间佩刀上,一手捋着优长鬓发,一副风流倜傥之态。
东南一个绿衣少女,柳眉凤目,头顶上一顶花檐大帽子,体态婀娜,神态妩媚。发出笑声之人正是她。
“呵呵,大叔,你可让我们好找。”少女说罢,又转向白衣青年说:
“啸哥哥,人家脚都磨破了,这回立下功劳,你可不能忘了我。”
白衣青年见她媚态,听他酥音,一阵神魂颠倒,喉头暗动一下,将一沫口水咽下,柔声说道:“晴妹妹,功劳自然属你的最大,待会儿解决了这边,我给你好好揉揉脚。”
“呸,你又要来占我便宜。”
少女佯装嗔怒,白衣青年看的几乎晕阙。
“这个女的——”树上,树上少年见了也心中惊叹,红犬张嘴伸舌无声的打了个哈欠。
树下,那富贵中年见他二人作态,不胜其烦,对双刀男人说道:“阿耀,我知道你已经是强弩之末,别再逞强了,把东西和束王交给我,我保证你可以活。”
“嘿,凌王,我这条烂命却劳驾你这样的大人物亲自来收拾,荣幸之至。东西嘛,就在我怀里,人嘛,就在我身后,你想要的话,过了我的刀就成。”
白衣青年听他口气即臭又硬又带几分嚣张,心中不屑,有意在少女面前显现一番,上前一步道:“井底之蛙,总是吹嘘你那两把破刀,这次不会再让你逃走了。”说罢,左手移握刀鞘,右手握住刀柄,八分马步,两分弓步,腰身微弯。一双俊目即刻变得犀利起来。
双刀男子阿耀,这几天与他有过交手,见状不敢大意,站起身,双手从背后抽出双刀。却见他这两把刀形状各异,左手一把刀身弯斜,刀刃雪白,刀尖尖锐,只比匕首略长。右手一把刀稍长,形态圆顺,刀刃在外,却是一柄逆刃。
重伤男人心中不忍,他明白眼前这看似强悍的好兄弟早已是疲惫不堪。六天来且战且逃,一根弦从未放松过,身上大小伤不计其数,能挺到了这时候完全是意志在支撑。
滑步,倾身,出鞘,白衣青年刀已袭向阿耀。
——【拔刀术】——
刀影过后,出鞘之声这才跟上,可见出刀之快。
然而阿耀也是以快刀出名,只见他左刀护右,两道弧光相切,已是挡下一击,嚓的一声刚起,白衣青年的刀又来到他左侧。阿耀右刀护左,又接下第二刀。
嚓嚓嚓嚓嚓嚓——
重伤男人感到胸中一窒,深吸一口气。然而就在他这一吸之间,二人之间已经完成十四下交刀。
白衣青年收刀回鞘,弯腰按刀,又恢复了先前的拔刀姿势。
阿耀的双刀嗡声渐渐消停,脸上一阵血红,与青年四目相对。
——【拔刀术】——
二人稍作缓气,再次斗到一起。
树上,少年心中一阵郁闷:“按照老头子所说,沿着江水左边走就能到三像城。我沿这条路却绕进了这片破树林,又尽是遇上这些人,这已经是第三次了。”第一次遇见时,见那双刀大汉一伙是十几人,第二次是七人,现在只剩下两人了。“这次过后大概不会再见他们了吧。可恶,耽搁赶路”。
少年生性较为冷漠,事不关己,绝不插手。三次遇到这两批人交手,总是暗藏一边。只是见那双刀男人是条硬汉,心中暗生佩服。“如果没有人拖累,他一定可以逃走”。却又明白那双刀大汉不可能丢下同伴,这次也一样。
“我要不要救他们?”
少年心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摇了摇头:“这又管我什么事。”
树下
白衣青年心中也是郁闷无比,本想在少女面前显露一把,所以一动手就用上拿手招式——【拔刀术】,没想到,连拔五次刀,对方虽然很虚弱,却一直没有败落的迹象。反而自己每次拔刀的连斩数越来越多,从开始的一刀十四斩增加到了一刀十九斩。一时竟是拿他不下。
原来,他的【拔刀术】每次拔刀有个连斩,斩数越少威力越大。
一边的凌王和少女将局面看在眼里,却也不急于上前相助。
“束王老弟,你官居显赫,又贵为‘读者’,何必非要作出叛逆国家的事情,我向来敬重你——
凌王向重伤的束王劝说,却被打断。
“哈哈,咳,你凌王到成了忠国爱民的好人了,”束王眼中尽是讥讽,“到了现在还在说这种无聊的话,也太没意思了。串通敌国,屠我全城,你当我是傻子吗?啊哈哈……
束王说着有想起全城百姓尽遭涂炭,怒极生狂。
“‘银台红果’——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吧,可千万别让我回到朝都,否则,否则——咳咳。”束王一激动,剧烈地咳嗽起来。
凌王听到“银台红果”四个字面色一变,冷声道:
“你想死的早点,这个容易。”他身影一动,从正在打斗的两人身边擦过,向束王冲去。
阿耀大惊,见凌王从身边经过,抽出一刀斩去,却只划中一抹残影。想那凌王也是以速度见长。
束王喉头一紧,已被凌王擒在手中,提了起来抵在树上。
“住手凌王,那个是我们纬天阁要的人,你不能杀他。”白衣青年出言提醒。
凌王面肌一颤,想到其中利害关系,松开了手。束王软到在地上。
“怎么,原来你也有怕的人,哦,我想起来了,在他们面前你是不是——和狗一个样!”束王出言相讥,意在求死,留得阿耀足以自保。
凌王面色阴沉无比,转而又冷笑出来:“你无非是想激我杀你,我偏偏留着你——让你看看最忠心的手下也死在你面前。”
说罢他转向阿耀,就要和白衣青年联手。青年虽不愿意他插手,却无奈短时间内无法胜过阿耀。
凌王使得是腿上功夫,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双腿蓄上劲力陷入草土中,忽地一声从地上拔出,人已经消失在原地。一记鞭腿向阿耀扫去。
同时,白衣青年,拔刀又至。
阿耀将双刀舞到了极限,一刀接过白衣青年连斩,一刀斩向鞭腿。
却见那条腿尽然不躲不避,与阿耀的刀相撞,反而将他的刀压退几分。
“他的腿是铁打的吗?”树上少年心中嘀咕。却见那双腿灵活自如,断然不是假腿。
承受两人合击,阿耀手上顿时忙乱起来。不多时,肩上便中了一刀。三人都是快招相攻,看得人眼花缭乱。阿耀接连后退,二人不停追击,所过之处,草木摧折,泥土飞旋。
束王在一旁心急如焚,这样下去,阿耀必败无疑。
十个回合过后,却见阿耀渐渐将大部分守势都用在对付凌王的腿攻上,接连挨了白衣青年的快刀,身上已是鲜血淋淋,脸上却浑然不觉一般。
凌王似乎明白了什么,双眼模糊了起来,心中念叨:“他要用那招!这几天已经流了那么多血,他会死,会死!”却见阿耀想自己看来,竟是咧嘴一笑,顿时脑中嗡的一声。
“咦——呀啊!”阿耀长啸一声。整座林间风声也为之一窒。
——【血海境地】——
只见他全身新旧伤痕一齐裂开,血水迸出,竟然在身周形成一团血雾。
白衣青年与凌王猝不及防,顿时被血雾吞围在内。二人只觉进入了一个血红世界,雾中那人须发倒立,双眼血光如炬,手持双刀,矗立在哪里如同魔神一般。
阿耀挥刀,刀势缓慢,分别斩向二人。
白衣青年回过神来,轻松地躲过了刀路,却惊恐地发现,胸前衣衫哧的一声碎裂,一道伤痕正扑扑向外溅血。刚溅出的鲜血诡异的融入到血雾里。另一边的凌王也同样遭遇。
挥刀,阿耀这第二击又袭来,二人再次避开,身上又多出一道伤痕。
又挥刀。数击之后,二人已是遍体鳞伤,惊恐地看着面无表情,血眼空洞的阿耀,不约而同地向血雾外退去。
这时,阿耀笑了,笑的些微邪恶,只见他身子在原地一转,那片血雾也随之旋起。二人只觉得像是身在一个极强的漩涡之中,刚要冲出血雾又被卷回阿耀身边。
局势已然逆转。
血雾外二人倒是瞧得明白,那阿耀每出一刀,都带动血雾中一道暗流,对手只能躲开实在的刀路,却频频伤在暗流上。
似乎因为嗅到了血腥味,树上那只红犬抬了下头。它身边的少年眉头皱起,心中念叨:“原来他还有这一招,不过明显是个玩命的法儿。”
血雾中,白衣少年与凌王有苦难言,对方看似笨拙的刀法,硬是每击必中。想逃出去,却每每又被卷了回来。慢慢的,就连喘气都困难起来。心中估计起来,自己用不了多久便会死在这血雾中。
“呵呵呵——
银铃般的笑声又响了起来,随之一声惨叫,引得血雾中阿耀分神来看,白衣少年与凌王却是心中一喜。
只见束王趴在地上,双手抓着草土,大口喘着粗气。绿衣少女蹲在一边,脸上娇笑,一手挽住裙摆,一手转动着一只银色薄环——外圈开了刃,倒是一件利器。几滴鲜血随着银环转动洒开。
“哎——
阿耀轻轻叹了口气,身周血雾一顿,悄然落下,露出鲜血淋漓的三人。
白衣青年与凌王压力一减,连忙跳开,贪婪地喘了几口大气,衣衫破烂处鲜血淋淋,已是狼狈不已,倒似重见天日一般。
束王听到打斗停止,心中凉冰冰地重复着:“是我,是我一直拖累他,我若该死,我若早死……”艰难地抬起头来,嘴唇颤动,嘶哑地叫道:
“阿耀——
“小腿子。”阿耀止住他说话,脸上已经没有哪怕一丝血色:“我就送你到这了——你小子这次真的没得救了——哈哈,哈哈哈,哈——
声音戛然而止,阿耀面带惨笑,僵直垂立在那儿,已然气绝。
束王脑中,一幅幅画面显现出来:
一条后街,几个小孩——
“哪来的小鬼,老是跟着我们——
“你穿的那么漂亮,别来和我们玩儿——
“再跟来,揍你——
“又跟来了——
“还敢来——
“怕了你了,我叫阿耀,同意你加入我们。嗯,你这么爱跟着别人,以后就叫你——‘小腿子’——
束王将脸埋进土里,眼泪终是止不住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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