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的冻土之上,雪莲种子缓缓生根发芽。时光便是如此神妙之物。时间的流逝,总是带来空间的改变,高山化为平地,沧海变成桑田。
时时安将一身修为贯注于逐日云之上,只觉万籁俱寂,时光如水淙淙流过。恍惚中,仿佛回到了数万年前,龙时每日枯坐于天河时光之畔,思索时光奥秘之时。
忽然,时时安心中猛地一震,施于雪山之上的术法一阵剧烈的波动,原本已吐出碧绿新芽的大片雪莲又缩回了土中。
姬苍醒了。
时时安与姬苍心念相通,如此大规模地使用控时之术,果然触动了姬苍的那半片元神,令他苏醒过来。
语默感觉到时时安周身气泽大乱,却不知出了何事。
不消片刻,天边的浮云泛起一抹血红,姬苍一身华丽紫袍,面色苍白,从云端中缓缓步出。
来得真快。
时时安手上不停,只盼能拖得一刻便是一刻,催动着漫山雪莲生根发芽。
姬苍立于云端,打量了一番山脚下众人,嘴角浮起冷淡笑意:“雪莲竟有破我术法之效,确是我大意了,”又向时时安道,“控时之术极损元神,便是我也不敢轻易使用,你如此这般,与自毁无异,究竟所为何来?难道,便是为了这些蝼蚁般的凡人?”
时时安一身修为尽注于逐日云上,说话甚是费力。语默穿过风雪,紧走数步,护在时时安身前,向姬苍道:“你休要胡说,龙时他不会有事的。”
姬苍微微皱眉,道:“我是不是胡说,你大可问他自己。”
语默迟疑不定,回头向时时安道:“龙时,你,你果真……他说的,可是真的?”
时时安嘴角泛起苦笑。
姬苍抽出腰间翠色长笛,冷冷道:“你既如此不爱惜性命,定要与我为敌,便休怪我手下无情。”
正待动手,整座雪山忽然抖了一抖,只见两个身穿玄铁铠甲的身影落在时时安身前,却是司马囧与司马困。
二人虽身材矮小,穿上这一身玄铁铠甲,倒也显出几分威武。只听司马囧道:“困困,咱们这一身战袍,已有多少年未曾见过日光?”
司马困挺胸道:“总有八万余年。上一次,便是你我坐化成仙,受天劫之时。”
司马囧道:“咱们兄弟曾对天起誓,山在人在,山亡人亡。这八万余年,也确将这小钟山看顾得甚好。可日前姬苍毁我山基,占我土地,咱们兄弟却因贪生怕死,做了回缩头乌龟,着实丢人,着实脓包!”
司马困做痛心疾首状,道:“正是!龙时上神为解救山中百姓,不惜舍命,如此胸襟,如此道义,咱们二人一把老骨头,若还躲躲闪闪,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便是隔壁大钟山的美貌女山神,也要瞧咱们不起!”
二人一搭一档,说得豪气干云,可他们一个山神一个土地,并不是如何善战的仙,若与姬苍对上,必然只有送死的份。
好事成双,祸不单行,今日这二十四洞天内,想送死的还不止这两位老人家。
陆重牵着岳芙的手,领着二十四洞天之中采药的姑娘们,跌跌撞撞爬上雪山之巅,齐齐向时时安拜倒,横七竖八跪了一地。陆重道:“在下与芙儿虽不知上神名讳,却欠着上神一条性命。重生之德,无以为报。山中这些姐妹们,亦是如此。上神义薄云天,菩萨心肠,我等虽是凡人,帮衬不了上神什么,但也须拼命一搏,以报上神大恩。”
话毕,便领着姑娘们在时时安身前一字排开,站成一道人墙。姑娘们看起来弱不禁风,却都咬紧了牙关,手挽着手,哆嗦在一起。有的姑娘心中害怕,便与同伴嘀咕两句,相互鼓励。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雪山顶上一时好戏连台,叽叽喳喳一片。
控时之术蔓延开来,漫山遍野的雪莲已打出了花骨朵儿。时时安心中感动莫名,自与姬苍碰面,得了前世的记忆,他便有了完整的情绪,如今心中这百般滋味,却是难以描绘的一种悲壮。
姬苍眸色深黯,缓缓道:“真是可笑,又多出几个来送死的,”隔着团团飞雪,望了望语默,“你,可也要同他们一道?”
语默点了点头,站在了时时安身边。风吹动青丝万缕,拂过时时安的脸庞。
姬苍仰天长笑,额间火云愈显妖异,道:“好,你与他们也是一路,那便一起上吧!”
这其实是毫无悬念的一战。文艺的说法叫做蚍蜉撼树、螳臂当车,通俗的说法叫做胳膊拧不过大腿、鸡蛋碰不过石头。并且鸡蛋碰了石头,好歹能在石头上留下些痕迹,这次战斗中的英雄们却连在姬苍身上留下痕迹都不能。
只是眨眼之间,雪山之巅的一片纯白便被血色浸染,姬苍一双手犹自笼在袖中,只微微露出半管玉笛,滴落数滴鲜血。陆重与岳芙并数十位姑娘早已在姬苍强大无匹的气泽中昏死过去,司马囧和司马困兄弟亦双双委顿在地,一身血肉模糊,已近油尽灯枯。唯有语默尚毫发无损,咬着嘴唇,眼中噙着泪,迎风立在时时安身前,想做最后的抵抗。
雪山之巅恢复一片死寂,雪莲花苞已愈见饱满,眼看便要绽放。司马囧气息奄奄,向司马困艰难道:“我们这两把老骨头,今日便交代在这了,总算,总算对得起这一方山川土地。”
话毕,司马困与司马囧周身忽然发出微微荧光,时时安心知这是神仙元神寂灭的先兆,心中悲恸至极,手中逐日云忽而暴涨数倍,将控时之术发挥到极致,霎时间风云涌动,时光飞逝,满山雪莲花齐放。冲天的霞光中,司马兄弟已灰飞烟灭,原先二人所躺之处,空余满地凌乱血痕,及两副锈迹斑斑的玄铁铠甲。
时时安口中鲜血狂喷,站立不稳,祭出承影剑杵在地上,方勉强稳住身形,向姬苍道:“五百年前,你我还是卯日星君之时,便欠下了无数血债。这五百年,是师父与师兄留给你我的机会,希望龙时能破出心中魔障,再世为仙,”缓缓低头,望了望雪莲花丛中岳芙与陆重的尸首,“可你却不知珍惜,一意孤行。”
“师父在引魂玉中,封住了一桩秘辛,普天之下便只我一人知晓,即便是师兄龙哲,也未曾听闻”时时安嘴角鲜血不停流下,咬牙道,“你我本为一人,各占了当年龙时半副元神,若我们皆在人世,便不会怎的,可是你我之一若是自毁元神,那另一个人,便将即刻同他一道灰飞烟灭。师父料事如神,早留了后手,只因若善的一半终归斗不过恶的,龙时便终归只是个恶仙,咱们也只有同归于尽这么一条路。”
姬苍脸色微变,似在斟酌时时安所言有几分可信,默了一默,方道:“你以为我是黄口小儿,竟如此好骗?”
时时安不怒反笑,抹了一把嘴角鲜血,微微侧头,向语默道:“我强施控时之术,已损了元神,便用我一命换他一命,这场人间浩劫,亦算是得了个圆满结局。只是辜负了师父和师兄的苦心,我却忠义难得两全了。”
语默嘴唇微颤,待要说些什么,却被时时安打断,“我已没有多少气力用来说话,你且待我说完,我还有两件要事相求。一则,我离世之后,这一山的百姓,便只得托付于你,也让我这满山的雪莲没有白白祭出一场荼靡花事。二则……我应当从未与你提起过我的师门,我师承昆仑山龙哲上神,我有个小师妹,唤作,唤作墨玉蛟。”
时时安说到此处,气力已有些不继,只得撑住承影剑,左膝辗转跪地,深吸一口气,道:“你曾问我,可有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我思索一番,便是我这小师妹无疑了。我欠了她许多许多,还未来得及报偿,她便离家出走了,也不知如今身在何方。她年纪尚小,又不爱用功,尚未幻化出人身,我连她是男是女都还不晓得,恐怕永世都不能晓得了。语默,你若能见到她,便替我对她说声,说声对不起。龙时欠他南海墨玉蛟合族的性命,今日便以命相抵了……”
话毕,又喷出一大口鲜血,周身溢出金色光华,是上神行将寂灭的神光。
语默颤抖着扶住时时安左肩,在他身前半跪下来,眼中包了一包泪,忍了许久,终于夺眶而出。热泪滴落在冻土之上,竟作泠泠珠玉之声,墨香四溢,化作一颗颗色若点漆的黑色珍珠。
时时安诧异地望着一地珍珠,良久说不出话来。姬苍一张万年冰块脸也变了颜色,定定望着风雪中相互依偎的两人。
如今天上地下四海八荒之间,能落泪成珠的,只余一人,便是小师妹墨玉蛟。
语默抽了抽鼻子,哽咽道:“我没有不爱用功,我已经是大姑娘了。你,你也并不欠我什么,八师兄,你不要死好不好?我原以为,你已有了心上人,便,便未曾告诉你,我其实一直与你在一起,可你如今却快要死了……”
原来墨玉蛟自离了三生幻境,心中便有些纠结。需知她是个从不纠结的人,此番稍一纠结,便想通了许多一直想不通的事,比如,她一直思慕着时时安。至于那些新仇旧恨,毕竟已是隔世,没必要在这一世放不下。她虽没了爹娘教导,却直觉晓得自己怕是心理上受了刺激,将要化出人身了,便留了张字条匆匆遁去,寻了个山青水秀闲人免进的地方静修。数日后,果真化出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墨玉蛟对自己做人的模样十分满意,心中忧愁也散去几分,回到昆仑时却发现时时安与栢香的一架已经打完了,空余一地瓜子皮。墨玉蛟觉得,自己错过如此重要的一场热闹,简直是人生中的悲剧。但大师兄说得好,在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为了避免更多的悲剧,以后的热闹便是万万不可错过了。
于是墨玉蛟马不停蹄地赶到洛阳,并一不小心赶在了时时安的前面。在洛阳的数日里,吃喝玩乐之余,还混进摘星楼顺走了姬苍的宝贝,成了满城皆知的江洋大盗,过了把名人的瘾。墨玉蛟觉得,此行甚是圆满。
此后,便在夜探摘星楼时遇到了时时安。
二十四洞天内雪光寂寂,时时安愣在原地,定定瞧着语默,惊喜交加,只觉得真是造化弄人,每本小说的目的都是玩死男主角。原来语默便是墨玉蛟,原来小师妹果真成了小师妹,而不是小师弟。并且,是个貌美如花的小师妹。
可时时安来不及高兴,周身金色光华愈盛,又吐出一口鲜血。姬苍亦觉体内半片元神飘飘荡荡,将要离体而去,方知时时安所言非虚。他二人本是一体,虽一善一恶,势同水火,却改变不了他们共用龙时一副元神的事实。
时时安嘴角带笑,眼神却已涣散,眼前墨玉蛟逐渐变成许多片飘渺的影子,如秋日竹影般不停地晃动。姬苍神思亦有些恍惚,心知时时安身上金光极盛之时,他二人便将灰飞烟灭,急忙按下云头,疾步来到时时安身前,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凌乱的脚印。
雪山上这一方雪莲花围出的空地之上,风雪未休。语默半跪在积雪中,紧紧护住时时安,眼中落下大颗的泪,化作珍珠无数。她微微抬头,向姬苍道:“他就快要死了,这回你满意了么?”
姬苍眉间的火云黯淡下去,与时时安一模一样的脸庞上,依旧波澜不惊。他静静瞧着语默,微微伸出笼在袖中的左手,仿佛想握住什么。
与时时安相反,他自戾气中而生,人生中从未有欢笑和快乐,只有征服的**和权力的倾轧。时时安在人间之时,得到时雨来与宋钱万般的宠爱,他却被埋在老槐树下十余个春秋,受戾气折磨。当时时安离家至昆仑学艺,他终于破玉而出,却不知自己是谁,经过懵懂和不安,心中便只余万余年累积的恨意和不甘。
他得了龙时的本事,文韬武略远胜旁的神仙,在人间更是无人能与之匹敌。他一步步掌握权力,培植自己的势力,视人命如草芥,双手沾满鲜血,只是为了三界共主的那个位子。可他常常问自己,即便做到了那一步,那么以后该做些什么呢?仙途漫漫,时光无尽,有什么值得自己留恋的么?
遇到时时安的那一刻,他看清了前尘因果,知晓了自己的过去,冷酷的心突然有了一丝柔软。若在从前,语默偷了引魂玉,他自有千百种酷刑可逼她将玉交出来。以语默怕疼的程度,怕是光吓唬吓唬就缴械了,顺便还能把昆仑山的老底儿都兜出来,买一送一。可他偏偏忍住了,没吓唬她。
姬苍对自己的改变颇有些看不上,认为定是受了时时安那半片元神的影响,才会转了性子,妇人之仁。可这一转便有些转不回来,竟任着语默在小钟山作威作福。他安慰自己,一切只因答应了时时安待语默如上宾,他作为三界共主,自当信守承诺。可当他看到语默手上划了道口子,心中莫名一紧,便知所有的理由都是幌子。
语默是他恢复记忆,重获温暖后见到的第一个姑娘。这姑娘在他心上,留下了一个美好而模糊的影子,这是他人生中唯一的一段美好。她问他,“你唤做什么名字”,声音里带了小女孩的天真。他从未笑过,却在远远望见语默窝在贵妃榻上,就着凉月星光享用鸡腿时,不知不觉扬起嘴角。
他旧疾复发,失了神智,将语默和时时安打入小钟山内,自己也昏了过去。今日忽然醒来,只因时时安强施控时之术,触动了他体内的半片元神。他掐指一算,便知小钟山内有变,只得急忙赶来,却仍不忘从厨房包了一份热腾腾的“愤怒的小鸟”,捎给语默。
可如今,语默却将时时安护在怀里,哭着问他“他就快要死了,这回你满意了么?”
姬苍心中一痛。他只是想救时时安,当然主要是为了救自己。可在语默心中,显然他只会杀人,不会救人。
金色的光华蔓延开来,将一山雪莲映得旖旎温暖。姬苍心知若再不施法,他与时时安便当毙命于此。卯日星君兜兜转转,还是死于自己所创的控时之术中,着实够天上的神仙们茶余饭后笑话个好几千年。
唯一的办法便是将两片元神拼在一起,恢复龙时当年完整的神力,方能侥幸过得这一关。
可元神相溶需使用上古时期凤凰族流传下来的秘术,涅槃。姬苍只在龙时的记忆中对涅槃稍有耳闻,却从未曾见过,只知施术之时凶险非常。且这种秘术有个很弱的弱点,便是认不出谁是施术人,谁是受术人,元神相溶时提取的百分比完全随机,谁的元神占主导地位基本靠运气。
时间已不容姬苍思考。他从紫色的袍袖中摸出一只油汪汪的纸包,用修长的手指扣着,拎到语默鼻子跟前,晃了一晃,道:“还是热的,吃吧。”见语默狠狠瞪着他,无奈道,“他不会死,我能救他。”
语默还是没接,姬苍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将油纸包放在语默身边。
风雪中,姬苍一身紫袍,周身渐渐现出璀璨银光,双手捏出变幻莫测的繁复印伽,薄唇微动,念出一段古老神秘的咒文。天雷滚滚,闪电不断撕裂墨色浓云。语默紧紧抱住时时安,惊恐地望着姬苍。
咒文开启了上古秘术,涅槃。姬苍的身体渐渐透明,略显凉薄的嘴唇抖了抖,轻声道:“我与他二人,若只一人可活在这世上,你会选谁?”
语默想都没想便答道:“自然是他!”
姬苍逐渐淡去的眸子中闪过刹那的伤痛,便完全消失在风雪之中。
良久,风住雨歇。
一袭紫色的华丽衣袍在风中打了个旋儿,轻轻落在雪地上,像一朵开败了的扶桑花。
时时安身上的金色光华渐渐淡去,竟像是睡熟了一般,只是眉间隐隐现出一道火云标记。
茫茫雪山之上,漫山遍野的雪莲丛中,只余语默一人,犹自目瞪口呆。语默瞧着时时安,心知姬苍已用涅槃之术将他性命救了回来,却一时分不清眼前究竟是自己最亲近的八师兄,还是心狠手辣的魔头姬苍。抑或从细胞生物学理论上来说,他们二人本就是一人。
沉默了一会,语默果断选择哇哇大哭了一场。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高兴的哭。因为无论如何,时时安没有死,龙时,他又回来了。
九月初七,白露。姬苍与时时安化为一体,经过五百年的岁月,卯日星君龙时终于归位。虽然后面的路还很长,但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语默哭了一会,见时时安没有醒过来的意思,便收了泪,开始查探陆重、岳芙等人的伤势。她是个聪明的姑娘,用龙泉的话概括,便是“萝莉脸,爷们心”。在有人可以依靠的时候,她或许脆弱无比,但在一个人的时候,她比谁都更勇敢坚强。
所幸陆重与岳芙等人只是被姬苍的气泽震得昏死过去,不久便渐渐醒转。语默带领众人,将司马兄弟的衣冠冢立在雪山之巅,并刻了一块碑,写道:人之初,性本善,你调皮,我捣蛋。困困囧囧,万古流传。
语默又将时时安移至药庐之内,用山上各种灵药熬的大补汤养着,盼他早日醒来。
时时安托付与她的两件事,第二件已不必做了,便只余下头一件。语默安排陆重负责山中**炼药的事宜,将漫山遍野的雪莲花制成数万枚丹药,分送给二十四洞天中众人,并称是天上的卯日星君恰好路过此处,救了他们。
数日之后,小钟山内的凡人已尽数恢复,分批从司马兄弟原先留下的地道中回到了洛阳。这期间一幕幕家人团聚,一场场骨肉相认,一次次抱头痛哭,大家均一再拜谢卯日星君重生之德,难免惹得语默又落下几滴泪。
待二十四洞天内终于恢复了平静,岳芙、陆重并数十位采药的姑娘们,亦向语默辞了行,回往洛阳。
风雪已住,一座雪山出奇的静,只余无声的白,难觅边际。唯一让人不会误以为这是一幅风景画的,便是小小药庐上袅袅的水雾。
语默仍是一袭墨色长裙,袖口上银线绣着朵盛开的牡丹。她两手托着腮,隔着水雾,望着窄床上静静躺着的时时安。这些天,每天都抱着他会醒来的希望,每天都承受他还在沉睡的失望,搅得她倦极了。
所幸这一番折腾,解救了许多被姬苍禁锢的凡人,算得上是做下了一桩无量功德。
姬苍带来的油纸包飘出阵阵香气,令这药庐无端沾染了几分红尘气息。语默心想,或许姬苍也并不如何坏,至少对自己,还是不错的。好人与坏人,或许便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语默几百年的仙途中从未如此静静地思考过人生,一则因她自己便是活泼不拘的性子,不容易多想,二则因她的师兄们皆不是省油的灯,令她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无“二”不做的童年。如今只她一人,缩在茫茫雪山中一方小小的药庐内,面对着昏迷不醒的时时安,难得安静了一阵,便头一次有了自己长大了的错觉。
之所以说是错觉,因这安静只持续了片刻,便被一阵天崩地裂般的震动打破。
语默正在琢磨这雪山明明是姬苍做出的一处幻境,怎么设置得如此仿真,还带有地震功能。方自诧异,突然头顶天空轰然巨响,裂开一道豁口,豁口外竟又是一片湛蓝天空。语默怕伤着时时安,慌忙中手脚并用地抛出一道仙障,护在药庐之外。
阳光盈盈映在白雪之上。
与碎石及烟尘一同落下的还有两道熟悉身影,语默呆了一呆,竟是消失已久的栢香与龙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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