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大的队伍一早到达大少爷府不是常见的事情，所以凌风和凌霄都始料未及，那么多人齐刷刷地看着他们，两人都希望可以找个地方藏起来。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凌夫人当然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盘问两个儿子，只是命他们随后去她房里解释清楚。其他众人失望地各自散去，但是各式各样的流言蜚语自然也随之散开。
凌夫人放心不下凌风和小瑞，一早就赶去凌风的小院，各房媳妇下人也就跟着过去了。到了以后，兰莺惶惑不安地告知众人，小瑞还未苏醒，三少爷去了大少爷府。于是，一行人就到了大少爷府，碰巧目睹了两位少爷上演的一幕戏。天意和人为，使一切显得那么自然，无懈可击，同时无可避免。
无论外面现在如何混乱，小瑞还是静静地躺着，和之前任何时候一样的与世无争。然而，她的病榻前，已经来来去去几多了。此刻，二少爷凌阁在小瑞床前，静默地守候着，心中且痛且悔着，无法释怀。“小瑞，你是无力醒来，还是不愿面对此刻府上的纷纷扰扰，不想接受痛苦的现实，宁愿这样安静地睡着？可是，你不能一直这样沉睡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多此一举。如果我没有派人跟踪你们，也许你和三弟已经在世界的某个角开始自由幸福的生活了。”凌阁埋头自语，深深地忏悔着。
“二少爷，这不是您的错，请您不要自责。”
凌阁闻声，抬头看着小瑞，忽然就湿了眼睛，“小瑞，你终于醒了。”
小瑞耳边响着一个熟悉又温暖的声音，每一次，都是这个声音将她从冰冷的黑暗中唤醒。她吃力地睁开涩涩的双眼，看着那张焦虑的脸和那双红肿的眼睛，感动到深处，竟找不到话来表达心中的感激。她静静地看着凌阁，在他面前，她从来没有敬畏和疏离，她那么直接地看进凌阁的眼底，冰封的心底似被他眼中的温暖一点点融化。
“小瑞，我知道你受了很大委屈，我替我太太向你说一声对不起。”
“二少爷，请您不要这么说，二少奶奶她也是一心为大少奶奶好，她没有做错什么。”
“可是，你又何错之有，你为什么要遭受那多折磨？”凌阁的关切字字句句流露着，小瑞听着，心坎温润了好多，但是，那些不为人知的惨痛经历和无以言表的悲伤，却在脑海翻涌，驱之不去。
“小瑞，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压在心底的苦与痛能不能说与我听，我不想你孤独地痛苦着。”凌阁真诚地看着小瑞，期待她倾诉心声。
小瑞已经无力背负过多的羞辱和悲痛，她只想在此刻，哪怕是一刻，清空内心满满的委屈和凄楚。从凌风新婚那晚，大少爷和她的对话，到得知弟弟失踪后去找大少爷，后来被凌风送出城回家，最后从家里回来后被两位少奶奶叫去问话，她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凌阁，当她说完这些，她发现自己竟没有落一滴眼泪，感觉终于放空一切，内心难得地平复下来。
凌阁听着小瑞道出一件又一件可怕的事情，只手扶在床岸，禁不住地颤抖，这一切，小瑞是以怎样的勇气经历过来的，她的心里埋下了多少伤痛？想着这些，凌阁如鲠在喉，涨红了脸，“对不起，小瑞，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自从你们回来后，我就一直在逃避，不敢面对你和凌风。可是没想到，我的逃避竟使你受了这么多折磨。”
“不是的，二少爷，这一切都不是您的错！三少爷和我只会感念您默默为我们付出的一切。请您相信，即使夫人没有派人追去，我和三少爷也会回来的。这里是我们的根，无论走到哪里都放不下的。我们当初选择出走是情非得已，如今重回原点又何尝不是情不自禁？况且，抛弃父母亲人，留下难解之题一走了之，我们两人在外面又如何过得心安？”小瑞早就听说凌阁为了她和凌风所背负的责骂和误解，心里一直很愧疚，却没想到二少爷竟一直在为此事责怪自己。
小瑞承受着身心的重创，却还时刻想着安慰身边的人。这样一个女孩，让凌阁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抽离，只是那眼中浓郁的怜惜，伴着充盈的泪水，一滴滴滑落。也许最让他难过的是，只能看着她痛苦却无计可施，也无法替代。
天气入了秋，阵阵凉意，却驱不散这一屋的温暖。小瑞想起许久前，那一个寒夜，耳边一直呜咽着北风，她冻醒了，看到他倚墙坐在窗边，眉宇紧锁，痛苦地闭着眼，时不时地栽下头。她望着他好久好久，直到他一个不稳终于醒了过来，疑惑地眨了几下眼，定定地看向她，笑着哭了。
小瑞好想伸出手，握住那双因她而紧张颤抖的手，抑或抬手拭去两行为她而悄然流下的泪，可是始终没有勇气逾越礼数的界限。情急中，手心竟握了一把汗，身体骤然还暖，脸上也如红霞染红了天，晕染开去。
门敞着，还是被脚步匆匆的凌风撞得吱呀做响，小瑞和凌阁不约而同看向了门口。
“小瑞！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凌风三两步就冲到小瑞身边，俯身抱住她的肩膀，激动地呼喊起来。他在进门那一刻，清清楚楚地看到小瑞的视线，那可以把人从泥淖中解救出来的视线，一眼就已将他脑海中萦绕一天一夜的惊吓扫空。
小瑞胸口被凌风堵得快喘不过气，脸涨得更红了，却不忍心提醒凌风松开手。一旁凌阁坐在椅子上，差点被冲到床边的凌风撞翻，他重新坐稳后，看凌风忘情的深拥和小瑞为难的神情，欣慰感动之余，又觉出几分好笑，不免打趣，“三弟，你是不是高兴过了头，连我这么大个活人坐在这里都看不见。”
凌风闻言松开小瑞，起身转向凌阁，讪讪地笑道，“二哥请原谅，我第一眼就看到你大驾光临，可是当我发现小瑞醒过来后，就什么都忘记了。”
“你就是满眼里只有小瑞，才会看不清楚身边环境，无形中一次次地让她身陷险境。”凌阁一语如醍醐灌顶，第一次有人和凌风说这个问题，他听后开始回忆过往，反思自己：难道一直以来，都是他一手将小瑞步步逼向绝境？凌风一直只想着怎样对小瑞好，却未曾考虑过她在他视线以外的生活空间，那些属于小瑞和其他人的时间。他把小瑞捏得越紧，就让她和周围的距离就越远，这么浅显的道理他却一直都没想到。过去的时间已经凝固，以后，他该怎样做才是真正为她好，他要好好思量。
凌阁和凌风为小瑞大动心思时，小瑞却蜷缩在床上阵阵抽搐，她咬牙忍痛，还是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瞬间触动身边那两人敏感的神经。当他们二人齐齐转过身来，焦急地喊着她的名字时，她终于忍耐不得，叫了起来，捂着肚子在床上翻滚，额上冷汗涔涔，面目痛到扭曲。凌风急得不知所措，探过身来，抓住小瑞的胳膊想要稳住她。小瑞腹内绞痛难耐，望着凌风，一声声地惨叫，“凌风，我肚子好痛，啊！……”凌风赶紧收了手，站在旁边不知道怎么办。
“三弟，你在这里守在，我这就去找大夫来！”
“恩，对，你快去找大夫！”凌风头也不回，话还没说完，凌阁就已经跑了出去。
“小瑞，你痛就叫出来，大夫马上就来，小瑞，你……”小瑞在床上痛得几乎在床上打滚，一个翻身，被子下面露出一片血迹，凌风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屏息掀开了小瑞身上缠绕着的被子，闯入眼中的画面像符咒一下子抽走了他的灵魂，他愣愣地放下被子，木然地看着小瑞翻来覆去，耳中遥远地响着小瑞一声声揪心地呼唤自己的声音，“凌风！”“凌风！”
大夫赶了过来，他一把推开木人般杵在床边的凌风，紧急地展开救治。
凌阁扶着凌风在屏风外坐下，仍旧不放心地喊了他几声，看到凌风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看向他后，才稍微安了下心。两人一语不发地守在外面，如坐针毡，时不时地望向屏风，焦急地等待着大夫的出现。当看到大夫捋着汗湿的头发走出来，凌风立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大夫，小瑞，她怎样了，现在？”
大夫完全不理会凌风的焦急，平心静气地道“哎，这女人怀了孩子，最危险的就是胎死腹中，如果不能及时流出死婴，那就非常危险了。”
“大夫，你只说，小瑞她现在怎样了，她会不会死啊？”凌风上前紧紧握住大夫的手，弯腰屈膝地询问着。
“三少爷可以放心，姑娘已经挺过了危险，老夫刚才为她施了针，这会儿已经熟睡，待她醒过来后，悉心调理一个月左右，就会恢复七八分了。这亏损的元气要完全复原，还要看以后的调养如何了。”
“好，好，谢谢大夫了，兰莺会带您去我母亲那里，您把这里的情况向她老人家说明，我随后就备上谢礼派人送去。”
“三少爷客气，老夫身为大夫，自当竭力挽救生命。”大夫说完，在兰莺的陪同下去了夫人房里回话。凌风和凌阁轻悄走到床边，看了小瑞安然入睡才放心地退出房间。
二人既然已知小瑞的身体情况，又喝了几杯下人准备的安神茶，这会儿已经平静了好多。凌阁在刚才紧急情况下，没机会问凌风事情的原委，现在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三弟，你和小瑞……，小瑞她……，有了多久了”凌阁作为哥哥，面对这种隐瞒的问题，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凌风倒是没有凌阁那般忌讳，直言相告，“应该是两个月前，刚到青海湖那一晚。”说着，凌风的思绪似乎又飘回那片苍茫草原，眼望浩淼碧水，背临巍峨群山，牛羊作伴的日子，心中的向往被眼中的忧伤无情驱散。凌阁完全理解凌风的心，所以他是多么希望凌风可以和小瑞幸福地生活在那片苍穹下，可是，世事难料多，事遂人愿缺啊。
“听你刚才和冯大夫的话，母亲应该是知道这件事的，她和你们是怎么说的呢？”
“母亲已经答应我纳了小瑞，经历了这么多变故，我们已经不奢望成为对方的唯一，只要长相厮守就心满意足了。可是，大哥却在这个时候……”凌风说着，恨恨地锤向桌面，握拳的手臂还在颤抖着。
“这些小瑞告诉我了，大哥是越来越荒唐了。凌风，有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和你说对不起，玉姝她对小瑞做的事情，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回去后会好好和她说说，让她当面向你赔不是。”凌阁说到这里，即使是面对自己的亲弟弟，仍旧心虚得不行。
“二哥，不必了，事情已经这样，再让二嫂为此道歉，不仅无济于事，恐怕还会多生事端。只是有一点，你好好回想下，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二嫂迁怒于小瑞的事。不然，二嫂她看我几分薄面，也不会对小瑞下如此狠手。你也知道，这已经是小瑞第二次流产，我不是想追究谁的错，只是希望我们找到那些射向小瑞的箭，究竟是为何而发，以后才能防范于未然，不让类似的悲剧再度发生。”
凌风的提醒下，凌阁细数了记忆中自己，玉姝，和小瑞之间的每一次接触，回忆到那一幕，凌阁突然一凝。
“二哥，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是不是和小瑞有关系？”
“恐怕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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