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维尼在中午之前就赶到了白桦古镇。他取道原来的住址找弗尔塔多,被告知他搬进了市区,住在“沉香公寓”一套不错的房子里。拉维尼根据他所说的地址找到了沉香公寓。这是一片只可以用“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来形容的奢华天地,拉维尼一走进大门,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局促。他满是尘土草叶的皮鞋踩在翡翠一般明净的地面上,留下很丑陋的印子。他从大厅落地镜里看到自己衣冠不整的狼狈样子,再看看公寓里出入的西装笔挺、被娇艳性感的女人搀扶着,醉态也优雅的男人们,再看看那些系着金边领带的服务生,便觉察出自己与环境的格格不入了。他有些不自然,只想快点找到弗尔塔多。
他向大堂经理打听的结果是,弗尔塔多住在最高的37层。但他平时回来总是很晚,一般都在晚上午六点钟,给他一种昼伏夜出的感觉。大堂经理还告诉他,他喜欢和女友去一家叫做“时间相对论”的酒吧。这个酒吧就在出大门右拐的第三个路口。
拉维尼迫不及待的来到酒吧,这里给他的印象糟糕到了极点:鬼魅一般饱含恶意、到处窜来窜去的痞子;带有纹身、刀疤或者奇怪标记、眼神凶狠的人;袒胸露臂、喷烟圈的女人;分贝极高、十分刺耳的怪诞音乐;印第安融合着先锋派风格的装饰;还有不断在酒吧里引起哄堂大笑的黑话。拉维尼在不断变换的炫目灯光中不停躲闪,同时四处张望,希望看到他的朋友。
但令他失望的是,视野之内全是一些陌生的面孔。这个小镇变化得实在太快了,就好像人已经被更新换代了一样。不知道是由于太敏感,还是有些草木皆兵,他还发现了一些不怀好意的眼神,他想,二十分钟之内要是找不到弗尔塔多,他就得离开这里,否则会有麻烦。
“哗啦!”突然一声巨响。
“长眼睛了吗,你这到处乱撞的小畜生!今天大爷要给你点颜色看看!”后面一个破锣般的声音吼叫道。拉维尼吓得几乎跳出一丈远,他转身一看,这个人有半边脸全是烫伤,狰狞可怕,一边用脚踢着酒瓶和玻璃杯的碎渣泡沫,一边伸出手来揪他,“蠢货,你给我站住!”
“对不起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的。”拉维尼一边连连摆手,一边跳起来就往后跑。
“站住你!老T,给我抓住他!”话音未落,吧台后面走出来一个穿着文雅,但身材魁梧、面露凶光的服务生。拉维尼立刻感到大事不妙,正要往另一方向逃,却猛地撞在一个刚从卫生间出来的人身上。
“出来得正好!抓住他!”这人一声喊,这个人一把捉住了拉维尼的胳膊,“小子,认倒霉吧,还想跑哪里去?”拉维尼极力挣扎,对方却突然放开手来,“啊!兄弟,怎么是你?”拉维尼停住反抗,抬头一看,吃了一惊,眼前的人,不正是那位搞陶艺的朋友弗尔塔多吗?只是他比以前落难的时候魁梧多了,皮肤黝黑,全身都是刺青,手指上还戴着几个硕大的戒指。
“啊——好久不见,亲爱的。”拉维尼苍白的脸上几乎瞬间就绽放出惊喜的光芒,“你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真是奇迹,居然在这里把你遇见了,你说这是不是运气!”
“大水冲了龙王庙啊,”弗尔塔多笑嘻嘻,露出一口强健无比的牙齿,“都是自家兄弟。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油画家扎希尔*拉维尼,我的大恩人,我能捱到今天,多亏了他!”
一瞬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变成了一片喜洋洋,刚才还叫嚣着要收拾他的家伙露出了并不好看、但却显然很真诚的笑容,并且右手在衣服上蹭了几下之后,就很豪爽的伸了过来:“韦斯里*韦恩,他们都叫我‘双W’。”
“幸会幸会!”拉维尼连连点头,俯身握手。
“我是安东尼*巴雷勒斯,叫‘阿倍’就可以。”另一个梳辫子、穿着露背吊带裤的走过来:“嗨,我是德尔塔。这个家伙是刚才说的老T。”说着,一把把那个服务生拽了过来。这个服务生刚才还一脸凶神恶煞的表情,现在却露出了热忱的笑容,拉维尼不禁暗自感叹道:“翻脸比翻书还快啊,真是江湖老手。”
接下来他们又向拉维尼介绍了三个人,他慌慌张张忙于应对,名字也没有太记住,但他们都是浑身弥漫着那种叫做“义气”的东西的人。一旦把某人当作兄弟,就恨不得两肋插刀那种劲,搞得拉维尼有些受宠若惊。
他们在酒吧里一直喝到深夜,喝的全是名贵得让他咋舌的酒,但他比较随遇而安,从来不动声色,跟他们不分彼此,很快打成了一片。
他们喝得兴致正浓,酒吧里的电视播放的音乐戛然而止。屏幕上雪花上下翻动。
“妈的,肯定又是汀珀莱克那个老娘儿们!还让不让人安生?!”酒吧里一个人砸掉了酒瓶,大声表示抗议。他说得太对了,果然,几秒钟雪花翻滚之后,出现了新闻主持人的身影。
“下面播放紧急通知:国家高级机密科技局明天将在冷都南边的若沧海岸进行军事试验,预计本月23日十二点开始建立烽火屏围,二十公里以内所有建筑物内人群都将紧急疏散,途经上空的飞机以及附近的任何水陆运输工具都必须绕道而行,请附近居民和各方面给予支持和合作!谢谢!”
“今年已经是第八次了,到底想干嘛?成天赶着造那些杀人武器……”一个黑人不耐烦地骂道。
“你最好说话注意点!”他旁边另一个黑人低声说,然后冷冷的往周围扫视了一圈。
“什么是‘烽火屏围’?”拉维尼不解的问。
“瞧你这见识,”旁边桌子的一个家伙轻蔑的说,“是不是从来不看电视和报纸啊?”
“你怎么说话呢?”弗尔塔多站起来就要发火。
“别别,”拉维尼拉住他,“告诉我不就得了吗?我确实很少关心科学界的事情。大家都是朋友,开玩笑的嘛!”
“谁他妈跟他是朋友……”弗尔塔多呸了一声,见对方没敢作声,便坐下来了。沉默了一分钟左右,弗尔塔多转过头对拉维尼说,“你知道关于汀珀莱克身世的事情吗?”
“当然不知道,你知道我属于那种窝在家里闭门造车的,要不然,也不会知道现在还在画已经绝种的油画了。”
“‘烽火屏围’是老汀珀莱克——也就是迪奥朵拉*N*汀珀莱克的养父,也是国家高级机密科技局前任局长——的发明。老汀珀莱克是一个真正德高望重,让人肃然起敬的老科学家,一辈子有几百项重大发明,不过可惜啊,就是他老婆肚子不争气,生不出个一男半女,所以他们就收养了一个孤女,取名叫做迪奥朵拉*N*汀珀莱克。你说这也是鬼迷心窍,福利院那么多天真漂亮的小姑娘他们没对上眼,愣是选中了这么个人!”
“这么个人?哪种人?”
“野心勃勃,心狠手辣,做事不计代价,谁都知道她妄图称霸世界。”弗尔塔多压低声音,点燃一只雪茄,又看了看周围。
“这么说,是个魔鬼了?”拉维尼说。
“可以这么说,更可怕的是,这个魔鬼有胜过天神的头脑。她在科学界的分量,甚至超过了她的养父。”
拉维尼正兴致勃勃听着,突然他看见不远处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在人群中一晃而过。这张面孔带着警惕的表情,似乎在被发现之前一直盯着拉维尼和他的七个伙伴,他见拉维尼朝他的方向望去,便转过身,很快就消失在门口。
“你怎么了,这副表情,脸都白了!”老T说。
“没……没什么,好像看见一个熟人。”拉维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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