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衍走后，我们便来到了太后的内室，太后倚坐在软榻上，我坐在榻边的楠木凳椅上，细心为太后推拿着。
太后微闭着眼睛，未言一语，李桃为她拿来了用金线绣着芙蓉簇团的锦绣薄毯搭到了她的腰间。
稍会太后睁开眼，对李桃说道：“桃儿，你去看看哀家的药好了没有？”
“好的。”李桃的身影随着她的声音荡出了内室。
李桃走后太后又闭上眼睛假寐，我以为她可能不会与我说话了，她的声音却从她的喉间溢出，“你的手法确是不错。”
“谢太后夸奖。”我恭敬地答道。
之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一个时辰下来，我已上下推捏了两回，额上渗出了些许的薄汗，手更是酸麻不止了，稍缓了些节奏，太后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按刚才那般再细细自上而下推捏一番吧。”
“是。”我张合了一下双手继续为太后推拿着，心里有些纳闷李桃怎么去了许久还未回来。
一个半时辰在似煎熬般慢慢滑过，夕阳隐到了山后，最后些许的橘红光亮也淡淡漠去，天已经微微下沉了，我的双手已如失去知觉般机械的上下慢慢移动。
“好了。”太后的声音淡淡传入我的耳中，却犹如天籁之音般。
“是。”我收回了手，轻轻撰起又松开，如此几番倒缓解了些许的不适。
太后未看我撩被而起，踱到桌前坐下，我紧随身后，赶忙为她倒了杯茶，递过去时，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今天累坏你了吧！”太后眉眼轻微转动，嘴角划过一抹浅笑。
“臣妾不累。”我不亢不卑的答道。
太后抿了一口茶，将茶盏放下，起身踱到了窗口，窗外宫人们已点燃了宫灯，红色的灯笼，映照着庭院浮繁光艳。
“天黑了。”太后背对着我说道。
“是，臣妾也该告辞了，太后多多休息如若不适尽且差遣。”太后明显的送客语气让我不得不声言起辞。都已到晚膳时候莫衍怎么还未来？
“你回吧。”太后转过身来。
我福了福身，便告辞离去，坐在回毓秋宫的宫辇上，脑子里总转着太后那一抹着不清的浅笑，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亥时。
我已卸了头上的发饰，将发丝用一根淡绿绸丝带散散的系在胸前。本已是轻便的装扮了，可心中却无缘由地揪着不安，莫衍怎还未回来？
又坐了会便坐不住了，唤来素清，让她着人去怡心殿问问莫衍忙完了没？
派出去的人去了许久都未回来，我披了件外袍行到主殿等候，又过了些许的时候，一阵杂乱的声音响起。
莫衍青着脸走进毓秋宫，刘全友等人紧随身后，脸色沉重严肃。我本是欣喜若狂的迎向他，却也被他的神色骇到。
“朕要沐浴。”对刘全友丢下这句话，莫衍便大步走进内殿。
发生什么事了？见莫衍已步入内间，我唤刘全友过来，轻声问他：“皇上是怎么了？”
刘全友神情闪烁，眼睛又往莫衍进入的方向瞄了两眼，似经过多番挣扎般，弓腰立在我的身侧，稍贴近了我些，将他尖细的嗓音压制到了喉间：“今个儿午后皇上回到怡心殿，还未一会功夫便浑身发热脸色涨红，奴才本以为皇上许是着了春寒，正欲去唤太医时，棠美人便来了，皇上见到棠美人就一把扑了上去……醒时皇上大怒，摔光了怡心殿的所有物什，还毁了棠美人的容……”
“什么？”我大惊。
“奴才一直都是守在门外，具体的奴才也不是太清楚。”刘全友点到即止。
我轻捂额头，难道这一切都是太后与李桃的计策？真是可笑，一个妃子想要获得宠幸竟是用这样的方法，可笑又可悲啊，如此天仙般的美人便在自己的计策中失去了容貌，但我一点都不同情她。
定了定心神，我进入了内间，莫衍紧握着拳头负手而立。
我自身后圈住了他的腰，莫衍身子一怔随后转过，轻轻推开了我，“别碰，脏。”
“不要胡说。”我仰起头看他，并将他拉进了浴间。
依旧是锦缎纱幔低迤，氤氲的雾气，依旧是我与莫衍但却无一丝昨天的心境了，我替莫衍脱下了衣物，莫衍没有说话迈入浴桶中坐下，双手紧握桶沿似用尽了全力，手背青筋突起，双眼直视前方，双唇紧紧抿起，面部表情刚毅却又似无一丝神情。
我心间泛起了阵阵心疼，此时他在想些什么，又在克制些什么？手覆盖上他握在桶沿的拳，用力掰开他的手，声音隐着担忧，“莫衍，你有话可以对我说，不要全都压在自己的心底。”
他看了我定是料到我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松开的拳又撰了起来，“我的好母后啊，真是个好母后。也亏她费尽了心思，可惜她料错了我，也没看透人性。”莫衍狠声嗤笑道。
我的手包不住莫衍的拳头，便用整个手掌握住了他，柔声道：“知道了便是，没必要为此气坏了身子。”
莫衍张开了拳头，反握住了我，“哼……我何是生气，多的是心寒，在母后眼中见到的只有价值与利用，她养的好棋子，不过是一具臭皮囊而已。”
我没有说话，只是用力握紧了他的手。我不知道莫衍与太后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定是一段不愉快的经历，其实按常理来说莫衍宠幸李桃对于莫衍来说也许会是权宜，行房事对于夫妾来说也极为平常，或是说皇帝拥有三宫六院的常性思想，但决不会让莫衍说出“脏”，莫衍恨的是自己的母亲竟事事算计着他，连带利用了我，可此时我该如何劝他呢？
莫衍忽然起身命人进来将这桶水换掉，宫人们很麻利地换了一桶新水，便飞快的退出浴间，在这个时候谁都是提着心，深怕一不小心触怒了此时的莫衍，那便生死不由命了。
莫衍拉过我，将我拥在怀中，“刚才那水脏了，这是新换过的，与我一道洗吧。”
我抬头看看他，轻轻点了头。他细心地为我除去衣服，抱我步入桶间。
水温很合适，环绕身体四周，很温暖，莫衍依旧将我抱得紧紧的，过了些会，他沉重的呼吸声抵在我耳边，“我与皇兄凌浩炀都是母后的亲生儿子，但母后从小便独宠皇兄，有时我甚至怀疑她知道有我这么个儿子吗？当年在我们兄弟之中最为出色的是六皇弟，母后觉得六皇弟是与皇兄争夺太子之位最大的对手，便将六皇弟视为了眼中钉。我还记得那天，下了学六皇弟邀我去他那玩，可也就在那天母后命人在六皇弟的饭菜中下了毒，好狠的母后啊，我也是她的儿子，为什么？”
莫衍的声音很低沉，压入齿间，似一字一字从牙缝中蹦出来，“我与六皇弟都中了毒，我的命大被救了过来，可那个才华横溢的六皇弟便在此间丧了命，没有人会想到是母后所为，因为大家都不信自己的母妃会毒害亲生儿子，我在地府徘徊了一圈回来，母后抱着我哭，她的泪滴到我的脸上，但我的心是冷的。”
隐隐之间我已猜得莫衍与太后之间有段不快的过往，但没想到太后竟狠心到了如此，我紧紧圈着莫衍的腰，似要将自己镶入他的体内，“都过去了，从此我就住在你的心中，不会再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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