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沉入了深深的湖底,冰冷无助瞬间从四面八方涌向自己,喉咙好像被人深深扼住,发不出任何声响。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失去了知觉——
海棠树下坐着一位身袭白衣的女子,眸似秋翦,眉如远山,眉眼间又透着一股隔世的淡然,宛如天人。
“娘亲!娘亲!”一个身着小红花袄,梳着角辫的小女娃跑了过来,右手抓着只竹编的蚱蜢。
“娘亲你看,这是隔壁小牛二送我的。”带着孩童特有的骄傲,小女娃跑到了白衣女子面前,伸出右手,那翠绿的竹蚱蜢在阳光下像活的一般,好不可爱!
女子静静地笑着看她,然后将她抱入怀中,用衣袖轻拭她额头上的细汗,柔声道:“离儿,莫要贪玩了。明日起娘便教你识字可好?”
怀中的小人儿扭了扭身子,扑闪着一双水灵的眼睛,歪着脑袋想了想,才嗫嚅着:“那……那离儿,是不是,嗯……是不是以后就不能和牛二他们一起……一起玩了?”
“是。”
小女娃似乎有些不满,撅起了小嘴,刚想反抗,抬眼却看道女子满脸惆怅地望着远方,明眸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心不由一痛。
“唔……离儿听娘亲的话。”
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白衣女子浅浅一笑,慢慢拍着她的背。一下,一下。动作轻柔。
困意袭了上来,怀中的小人儿腻了腻,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渐渐睡去。
耳边传来了女子宛若清泉般透亮的声音,柔和而缓慢,却带着一丝红尘中最痴最痛的相思与决绝。
满城烟水月微茫,
人倚兰舟唱,
常记相逢若耶上。
隔三江,
碧云望断空惆怅。
美人笑道,
莲花相似,
情短藕丝长……
………
莲花相似,情短藕丝长。
情短藕丝长。
——————
无数画面错落涌进脑海中,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渗入心中,那股冰冷,刹那充斥着四肢百骸。
是什么?那是什么?
海棠树下,少女轻然抚琴,白衣女子定定地看着她,眉眼柔和,带着欣慰的笑意。
画面幻化成了广袤的夜空,那白衣女子独自站在院中,痴痴地凝望着正北的那座高山,眼眸中流露出的迷茫和思念,使繁星也黯然失色。
是什么?那到底是什么!?
视线瞬间被黑暗吞噬,什么都看不到,却听见又人在低声呜咽。
不远处亮起了一丝微弱的烛光。
昏暗的光线照在跪坐在地上的少女身上,长长的发丝垂下,掩住了她的面容。
在她怀中,静躺着那白衣女子,神情安然,如若天人。
白衣被染上了血红色,那一丝一丝漫延开来的鲜红,如同暗夜中盛开的妖娆的花。
直直地刺进了胸口。
一道白光冲破了混沌的视线。
豁然,开朗。
——————
灼灼的疼痛在体内蔓延滋长,仿佛在烈火中燃烧一般。
是要死了么?
要死了么?
“呜——”耳边传来一声呜咽,然后脸颊一湿,又一湿,那温暖柔和的东西一如在亲吻她的面庞,又好似灵药,抑制住了体内的疼痛和灼热。
嗯?亲吻面庞?
流离蓦地睁开双眼,顿时被眼前的这一幕所怔住了——
蔚蓝的天宇下,流水漫过了山涧。大片大片的草绿,竟嫩得挤出了一畔瑶池,涉水的芦苇随微风的吹拂轻轻掀起了涟漪,折射出一道道波光。湖岸边种满了葱葱郁郁的树木,一片片墨色湮没了早春的足迹。
宛若仙境!
流离愣愣地看着这个小山谷,神情恍然。
“呜——”
颈上忽然一痒,侧头一看,却见一只小狐正趴在她肩头,用舌头舔舐着她的脖颈,那小狐长着一对柔软的三角小耳朵,通身雪白,似乎是觉察到她正看着自己,停下了舔舐,从流离身上跳了下来,绕着她走了几步,最后在她右腿侧停了下来,抬起小脑袋,用乌黑灵动的眼睛看着她,雪白的尾巴摇晃了,似乎是在为她醒来而高兴。
流离微微动了动身子,立刻觉得背后有坚硬粗糙的东西磕得她生疼,一侧头,一块半人高的墨石映入眼帘。未及细想,周围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阿月!给我过来!小东西让我好找,看我怎么收拾你,你……啊,姊姊你醒了!”清脆稚嫩的童音带着些微喘,流离转过头,便看到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站在她面前。
那小女孩一身火红,腰间系着一个月牙白流苏,状似蝴蝶,做工精细,长长的流苏缠绕在一起,显得有些凌乱。但吸引流离的是她的眼睛,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好似汪清泉,清澈灵动,仿佛夜幕中的明星,让人挪不开眼。而此刻,那汪清泉中盛满了欣喜,水波潋滟,使得女孩原本并不出色的容貌顿时如同华光。
“姊姊,你醒了就好,我还怕你醒不过来呢,呀,要是你醒不过来,那我就要拖着你回家了……”小女孩提起长裙,一屁股坐在流离身边,没有丝毫扭捏,笑嘻嘻地看着她。
“你是……”流离随手将额前些微凌乱的头发绕至耳后,手指触到耳后微微突起的地方,暗暗松了口气。
“我啊,我叫重嫣,阿姊呢?”
“嗯,我姓流。”
重嫣靠在那块墨石上,挠了挠头,然后一脸不解地看着流离,“哎?我怎么从没听过刘姓啊?”
流离侧头看了她一眼,有些疑惑,但瞬间又被那份淡然所掩去。
“是么?或许将来会听到的。”
重嫣的眼神忽地黯了下来,抿着嘴不再说话。一团白雪忽然跃入她的怀中,正是那只小狐。它在重嫣的怀中扭着雪白的身子,然后转头看着流离。
那样的眼神,仿佛是在乞求,让人心生怜悯。
“我怎么在这儿?这是哪?”流离微微咳了一声,伸手替重嫣理了理那凌乱的流苏。
重嫣一愣,随即笑开了颜,长长密密的睫毛扑闪着,细碎的阳光洒在上面,像把小金扇。“姊姊,我溜出谷去玩,在林子里看见姊姊躺在地上了……唔,我叫不醒你,又背不动,之好、只好拖着你进谷了……”重嫣偷偷地看了流离一眼,见她不生气,心里却有些不安,又急着说:“不过、不过我拖得很轻的,没有弄痛姊姊!我、我已经检查过了,阿姊没有受伤!”小小的脸颊因为着急而有些涨红。
流离抚了抚她的头发,无声地笑了。
“这儿,这儿是谷。”重嫣看着流离浅笑,忽而觉得她真的像是自己的姊姊,那样轻柔的动作,是不是只有姊姊才会那么抚mo她?
“?”流离闻言怔了怔,么?呵,……
“是啊,这是晚哥哥取的名字。晚哥哥说、唔,……本来、本来无……”重嫣皱着眉,咬了咬嘴唇,就是想不起那句话。
“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流离淡淡地替她说出了那句话,声音有些低沉。
重嫣有些意外:“呀,阿姊怎么知道?莫不是阿姊认得晚哥哥?”
流离只是浅笑着摇了摇头,不作回答,片刻又低眉看了眼重嫣怀中的小狐,若有所思。
“重嫣,这谷中只有你一人么?”
“不是,我和哥哥,还有沁姨住一起的。只不过,前些日子哥哥和晚哥哥一同出门了,这谷中只有我和沁姨……今天沁姨刚巧去山里挖草药,我闲得慌,就偷跑出来了……后来就遇到姊姊了。”重嫣轻轻地抚着小狐那光滑的毛,笑得有些狡黠,“哪知我一不留神,阿月就腻上了姊姊,哧哧!”
“阿月?是它么?”流离看着小狐,也是,通身雪白的银狐并不多见,名为月,这个字倒是真让人觉得皎洁纯净,华光流转。
“是啊,哥哥可喜欢呢,我也很喜欢,它啊调皮得不得了。”重嫣抱着小狐,脸上露出孩童特有的骄傲,流离一恍神,只觉得这样的骄傲似曾见过,眉头微蹙,抬眼间便已知晓明了,心不由一阵痉挛。
“阿姊你喜欢么?”重嫣抬头望着流离,并未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任何不对,只是弯着眼眸问她。
“嗯……喜欢。”流离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已是满眼柔和。
“嘻!听见没?”重嫣笑将小狐举至胸前,又朝它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说:“呀,追月,你命真好,连姊姊都喜欢你,哼……”
追月?流离看了重嫣一眼,又转眸看了那小狐一眼,心中顿时又泛起疑惑。追月追月,想来那取名之人,必是一个人物,可已进入谷,按理应当是不愿与世俗有所牵连,又为何会为这银狐取如此有野心之名?
“这名字是重嫣取的么?”
“嗯?我?呵呵……姊姊,我才没有那样好的学问呢……是哥哥取的。”
“哥哥?”流离挑眉,想起刚才的“”,觉得有什么闪过脑海,却又快得抓不住。
“是啊,哥哥。……啊,姊姊,天快晚了……唔,姊姊要不去我家住一晚,明天再做打算吧。”重嫣站了起来,随手放开了追月,拍了拍沾了些泥土的衣裳,扑闪着眼睛看着流离,满眼的期望。
流离略一思索,笑着答应了。起身,便觉得身上已经感觉不出刚才的痛楚,此刻浑身清爽。
跟着重嫣走了几步,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那块半人高的墨石,顿时愣在了那儿。
形状怪异的墨石上,写着飘逸却带着苍劲的两个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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