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
我还要学习学习他耍什么手段来收这个场。
总之大家相互利用,相互娱乐,谁也别亏着。
敬德实在没忍住,又站出来帮我说了话。她还小,心思又纯,立刻就被这帮小泼妇七嘴八舌地驳了个满脸通红。
我最看不得敬德委屈难过!
他够狠,他能不管,可我不能不管!
噌地站起来,我按着《宫训》一条接一条地给这群长舌妇女妇男扣帽子。
嘁,病猫不发威,当我是纸老虎么。我要是没点真本事,你们老公找我干什么?送给你们骂的吗?果然蠢到家了。
一群猪脑子,就会仗势欺人,我还没说什么呢,一个个就泪眼汪汪,可怜巴巴地只知道看皇上。还真是当宠的料。
皇上心疼了,直截了当地叫我闭嘴坐下。
闭嘴就闭嘴,坐下就坐下。
反正气也出了,说多了反而娱乐了他。
我放出杀气恶狠狠地瞪了她们一圈,瞪得这些小泼妇们又惊又恐,这才晃悠悠地跌坐了下去,继续等着看戏。
一直沉默的老姚跑出来解围,我知道他是心疼杨天泽,他心疼的方式就是替我说点好话,送皇上个台阶,让他以后继续名正言顺地用我办事。
皇上也不傻,立刻跟着老姚一起唱双簧,果然是对模范的好夫夫。
我本来也想着配合他们的,可刚才太激动了点,搞得我耗力过度,浑身冰凉,连咳嗽的力气都欠奉,人也有点迷糊,只好旁观。
只可惜我功亏一篑。
我把皇上的面子和老姚的苦心扫了个一干二净,卡在两人说得最高兴的当口,脱力晕了过去。
于言说我当时晕得面无血色,嘴唇乌紫,皮肤泛青,浑身发抖,几乎缩成了一团,牙关紧的连嘴唇都咬破了,血顺着嘴角流下来的样子特别恐怖,吓坏了不少美人。以小七为首,居然有不少人还跟着我晕了。
皇上也狗熊了,声都颤了,站起来时竟然还带翻了桌子。
我一听就乐了,皇上用的那桌子可是极品紫檀,这种大动作,没把他撞紫也得把他撞青!还有他桌上的那些碟碗,小董说了好几遍那是她私藏的古董,看得死狐狸也两眼放光,这回非心疼死他们两口子不可。这可是他们自找的,白让我捡了个乐子。
于言还说皇上指挥着太医把我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一群老家伙琢磨了半天,这才战战兢兢地说我是恶寒侵体,得立刻取暖,气得于言一脚踢翻了好几个,抱着我狂奔回宫,赶快把我塞到了出门前就晤暖的床上,恨不得把我包成个粽子。
我立刻猖狂地笑出了声。
于言是帅哥,可于言是个非常严肃的帅哥。看着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人的模样,我的小心情突然变得非常好。
于言的脸刷地红了,他怔怔地盯了我半晌,一扭头气哼哼地出了门。
小七想追去他,小七又觉得他应该劝我,小七左右为难的模样又让我忍不住一顿恶笑。
把小七也笑出了门,我揉了揉太阳穴,蜷起来缩在了椅子上。
太乏了,趴桌子不好受,去榻子又嫌远懒得走,干脆就靠着椅子眯一会算了,所以要把他们俩都赶出去。
不一会儿就听见小七小声小气地叫我。我装听不见,只是又蜷了蜷身子。
但某人就不会这么仁义了,根本不问我,直接把我抱上了榻子,还自做主张地给我垫了枕头,盖了棉被,塞了暖炉。
我记得这房里没这些东西啊,也不知道他哪弄来的。不过挺舒服的。
跟在我身边又敢这么嚣张的唯有于言了,所以我不敢张眼,生怕他埋怨我装睡。
我也懒得张眼,因为实在是乏得连张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会睡饱了再谢他。那啥,得多谢谢他,这男人越来越暴力,刚才我笑他时差点被搓扁揉圆了,连出门都是用踢的,咣当一声,唯恐我不知他生气了似的。现在呢,进来得小心翼翼,脚步也轻得跟猫似的,也没趁机挟私报复。不止如此,他还铁树开花玩起柔情了。这么稀奇的事,实在是应该重视多重视啊。
说起来怪事也不这一件,我总觉得有啥东西在我脸上蹭来擦去的。
转个身,顺便咳两声,在。
再转身,顺便再咳几声,还在。
火了,一挥手,终于没了。
可这一动却害得我一阵猛咳,咳得我直缩成一团,上气接不住下气,人也更迷糊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喝点凉水也塞牙,服了。
那东西没一会又贴了上来。
我眼皮重得像千金坠,真没力气张眼去看。
再说于言一直都没走,一直都陪在了我的身边。我刚才咳成那样肯定把他吓坏了,在我身上忙活的那双手真抖得我心都颤了,他这会还给我抚背顺气呢,不可能让我再受侵扰的,一定是我又有错觉了。
还是继续睡吧。
可是嘴上是什么啊,温温软软的,还有一下没一下的,就跟蜻蜓掠水似的。
好像还被舔了几下。
舔,舔了几下?
天呐,什么东西?
我倏地张开了眼。
身边的人蹭地站了起来,接着就转身给了我个背影。
我还没清醒,茫茫然地看着那亮得剌眼的明黄布料,听自己说话就像天外来音,“皇上??”
“嗯。”皇上背对着我,先去翻了翻我的文书,然后说了句,“今天你侍寝。”接着就走了,从头到尾没看我半眼。
原来不是于言……都是他。
他抱我上榻帮我盖被给我抚背,还……偷吻我。然后冷冰冰地甩一句要我侍寝就走?他又闹什么妖蛾子?
我怔怔地看着他出门,摸着自己干裂的嘴唇,傻了……
很快就接到侍寝了旨意,可是我不想见他。
我瞄了瞄我的新晋跟班太医团,打了个眼色,马上就有人规劝说我的病气太重,不能接驾,会把病气过给皇上。
我满意地点点头,又灌了几口汤药。草草吃了晚饭赶快上chuang睡觉。
身体是自己的,总病着可真不好受。
只是我永远也猜不透杨天泽究竟在想什么。
正睡得糊天糊地的,突然听到小太监的尖嗓门还真是吓人。
一个“皇上驾到”惊得我又咳成一团,害得于言小七手忙脚乱地替我顺气。
好不容易坐起来,皇上已经进来了,搞得我迎也不是,不迎也不是。和着小七大眼小眼一起看他。
“不用起了。”他边走边脱,到了床边刚好只剩了亵衣。
“睡吧。”他按倒我,踢靴上chuang。
赵恩又抱来一床被子,两个人并排一躺,各盖各的,连头发都没碰上。纯洁得就像梁山泊与祝英台,就差中间放排水碗了。
我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一点情绪。
不欢喜,也没难过,挺好。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睡了过去。
乱七八糟的做了许多梦。
梦见我叫佟乐时,带着笑笑一起被人扔了捡,捡了扔的苦日子。
梦见刚过来时,村里得了疫病,我逃出来,差点儿病死的日子。
梦见漫山遍野的人追着我跑,逼得我拼了命地逃。
然后所有人莫明奇妙地不见了,只留下我一个人糊里糊涂地哭。我知道自己不该哭,可越想停却偏偏哭得越厉害。
终于哭出一个人紧紧抱住了我。他轻轻地吻我,拍着我的背哄我,告诉他会保护我,让我什么都不用怕。
我想看清他的脸,可是怎么也睁不开眼。
再之后,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觉得身子酥酥麻麻,脑子也昏昏沉沉,眼前忽明忽暗。像是掉进了水里,沉沉浮浮,起起落落,浑身上下都累,连心也跟着一起累,特别地累。
四十、
听到小太监轻声细语地唤皇上起床。
我也跟着张开眼。
昏暗的晨光中,有人正全神贯注地默默看我。
一双眼近在咫尺,我正趴在他的身上。
我怎么趴在了他身上?
我蹭地跳了起来。
没有力气,腿脚一软,我又咚地跌坐了下去。
身子又酸又痛,还有……某个地方也不太正常。
慌慌张张地低头,我果然看见身上一丝不挂,皮肤上点点红紫。
他做了……
妈的,我昨晚上烧得迷迷怔怔,他居然还做??他发什么神经?
脑袋里瞬间像是有刀片在割,一丝丝地疼得厉害,太阳穴也突突直跳。我靠坐在床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吐了出来。
皇上朝我伸手。
我下意识地格挡,狼狈地向后缩。
杨天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翻身下床。
我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看他站在床前,由人服侍着洗漱更衣。
小七在一边打眼色要我侍驾,我闭上眼睛,靠在了床栏上。
静下心来想一想,其实也没什么。
被他上了那么多次,真正征询过我意见的,好像一次也没有。就算我拒绝了,他也有办法照做不误。不,好像现在我们都把拒绝当调情,所以问题还是出在我身上。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拥着被子瑟缩在床内,居然连打他的想法都没有,我还真他妈丢人。
转身倒在枕头上,嗅到他残留下的茶香,我几欲作呕。
我用被子将自己蒙头蒙脚,全部罩好,然后缩起来,陷入黑暗。
累,所以想再睡一下。
他没有走,坐在了床前。
他摒退了下人,所以我掀开了被。
我知道他有话要说,有很重要的话,他不得不说。
他看着我,斟酌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贤儿说你不参加今天的采选。”
我立刻想扇自己一巴掌。
我果真是傻了。
到了这个时候,我竟然还期望他能说出些体贴安慰的话。
至少也要和我说说昨晚的事……我个白痴,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娘儿?
杨天泽收了下眉心,“还是得过去看看。”
相争无益,先“嗯”着。
“去看看有没有适用的,调去你那,帮帮你。”
再“嗯”一声。
“张尚书的女儿张旎旎和刘学士的儿子刘靖似乎不错,你多看看,要是合用,就挑他们吧。”
我蓦地抬眼看他。
他颇不自然地瞟开了目光,“朕想让你歇一歇。”
歇一歇?若是一个皇帝对他的臣子说“歇一歇”,意义通常很深刻,非死即伤!
我开始笑,越笑心越寒。
采选三年一次,只聘采公卿士族臣属的名媛公子,每次多不过八、九人,入宫便是要依父兄官职、人品才貌封赏,是非常重要的联姻活动,对党争举足轻重。不管杨天泽想不想要,有些小老婆他却不得不收。
譬如张刘两家,都是保皇派中坚力量。
张家的长子是武状元,追在雷越军下已经升成了中郎将,二子是文探花,是皇上现在的笔贴式。
刘家也不差,嫡子刘竣和我同年,殿试时出尽了风头,压过楚成高中了状元,虽说只是个知府,位不高,权却极重,辖下是盐米大郡,还把持着入海口。
小儿子刘靖年少便极负才名,得了个什么花头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刘大人一向对此子更为得意。连杨天泽都曾经把他当成驸马的候选人,按理这样的人才不应入宫而应入仕!
帮我……是看我太不听话,你折腾不起了,所以替我选了接班人吧。我果然是该歇一歇。
真难为你亲自过来通知我,你可真仁义。
我点头称是,老老实实地爬起来———按规矩,我应该恭恭敬敬地送他出门去上朝。
“不要起。”他把我按回床上,没事找事地替我掖被角。
我心烦意燥,只想赶他出门。“皇上,咳,应该上朝了。”
“嗯。”
“皇上……”
“昨晚……”
我们同时开口,也同时闭了嘴。
“你说,朕听着。”
“臣只想听皇上说。”
“昨晚上,”他难看地笑了笑,“你在朕身上……”
我立刻一拳挥了出去。
太混帐了,他居然还好意思把错赖在我身上?我不打你我不是人!
杨天泽轻轻松松地扣住我的手,又把我按在了床上。
我挣开他,又咳成了一团。
杨天泽识相地帮我抚背顺气,连声音都像哄孩子,“你别乱动,小心伤了身子。”
那也是被你害的!
我一声冷笑,又挣开了他。
相对两无言。杨天泽赶着上朝,急匆匆地走了。
我心烦意燥地坐起来,脑子里乱成了一片。
一抬头便看见小七凑了过来,手里还捧了件衣裳。
“主子,是皇上昨夜赏的,您看喜欢么?还是奴才先给您收起来?”
我看了看。我看不懂料子,但我可以肯定它很名贵,因为衣裳的襟口衬了两对指甲大的明珠打成的对襟扣,非常值钱。
小七抖开了衣裳,原来是件长袍。
“皇上说这是极品雪蚕丝,最为保暖,说主子体寒,正好穿在内里捂身子。”
我木然地点了点头。
“主子,这料子听说每年只产上几尺,这袍子怕是要两三年的料子吧。”
我又木然地点了点头。
“主子,奴才就说皇上最疼主子。昨夜主子高烧,又是皇上亲自照顾主子。这次主子没闹,可皇上也一点儿都没让奴才和太医们搭手,一直都抱着主子。”
然后就抱成了上chuang?
他知道我高烧,他知道我烧得不省人事,小七、太医也都知道。他不但不避他还……他就是一禽兽!
“还有,主子您……”
“不用说了,”我笑了笑,“我心里有数。”
我拿过袍子,
“既然赏了,咳,那就穿,别拂了皇上的心意。你传膳吧,咳咳,我一会儿还得去秀场。”
小七没看出我的心思,欢喜着下去了。
我摸了摸衣服,果然手感要滑腻许多。
只是这衣服不能带出去,太名贵了,一看就是宫里的,只能现在穿穿过个瘾。不过明珠倒是可以收着卖点钱。
还有出宫的衣服,一会儿去内府时得想着弄身小太监的皂衣来,等混出了宫再买件民服。
还得弄点碎银子,还有什么呢?
还有杨天泽赏我的那几块玉,这回我可不敢拿出去兑银子了,保证又得被他的狗鼻子嗅出味儿来,不定又闹出什么变故。
吃了早饭奔内府,我要先向老姚报道,然后才能去秀场给杨天泽选小老婆。
平铺直抒地说完话,老姚照旧没有留我闲聊的意思,更没打算和我一起去秀场。
本想一走了之,可一想到人家前天也算是好心帮过我,我又转了回来。
“子贤,前天,咳,真是谢谢您了。”
姚子贤诧异地抬起头。
他漠然地看了看我,没有说话,又垂头去忙自己的事。
光就这一点来看,他和杨天泽的确很有夫夫相。
我自讨没趣,当然转身走人。
“你这样是活不长的。”
我惊讶地转身。
他看着我,还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不要总想着靠皇上回护,也不要肆意任性。皇上宠你是你的福份,你好自为之吧。”
我笑了笑,走前了一些。
他皱了皱眉,又把头垂下去看文书。
“给我,咳,给我讲讲,你和皇上的事,咳咳,好不好?”
姚子贤抬起头,防备地上下打量着我。
我尴尬地笑笑,“我就是好奇,你和皇上……咳,我想知道。”
他沉思了片刻,非常认真,“我很爱他。”
只一句,他又把头垂进文书,自顾自地忙活。
我又成空气了。
我想了想,还是把一个很没品的问题问了。
“子贤,在那方面,他是不是对你,咳,很温柔啊。”
“梁曜寒,你!!”果然是不应该问的,看他脸红的,跟白灼虾似的。
“我,咳咳,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咳,想知道他……算我没问好了。”我自己都觉得丢人了,赶紧有多快走多快。
“非常温柔。”
我钉住了。
“他很体贴。非常照顾我。”
我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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