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上了竹排，船娘在岸边一撑，排子便拨开夜色中幽深的水面，缓缓荡到了河心。
旭华坐在竹排边缘，伸手拨弄着清冽的河水。寒林看着她笑道：“小心些，旭华，别滑下去了。”
薛瞳也笑道：“卢姑娘机灵可爱，留神可别被水中的妖物抢去了。”
旭华起身回到座椅边，道：“你们都打趣我呢。”
南歌走到寒林身边，低头问道：“聚灵之术你修习得如何？”
寒林站起身，与他走到竹棚外，来到水边，口中念念有词。只见远山近树，皓月流水间，都升起淡淡的光芒，在寒林身边凝聚。
南歌点头笑道：“这样已是很好。不过，你可不要怪我苛责，仍是要多加练习，不可懈怠。”
寒林微微笑道：“知道啦。不过南歌你和爹娘还有师父他们比起来，可算不得什么严格。”
翟川走到两人身后，笑道：“只怕都没有大祭司严厉吧？”
南歌点头道：“大祭司商靳的严厉，传闻是历代祈天宫之最。他历任两朝太子太傅，只怕连你父皇都被他责罚过吧？”
翟川笑道：“连南歌都知道？这些，都是平日王妃告诉我们的。”
寒林道：“王妃的名字是叫作蓝荫吧？我在祈天宫的族谱上见过，和爹爹是同辈，她的名字被朱笔勾了出来，和我是一样的。”
翟川点了点头，道：“祈天宫与皇室联姻的族人都会用朱笔标出。说起来，那族谱上果真没有你爹的名字么？”
寒林叹了口气，道：“确实。而且根本不是被划去了，而是，重新抄写了一遍……只单单去掉了爹的名字。然而那个位子却又空着，并没有把姑姑和叔父的名字提前，下一代的名字中，也留下了空位……就好像，大祭司知道我会回京，给我预留了这个空位。”
南歌摇头道：“恐怕不是预留。而是……”他看了看翟川，没有说下去。
寒林心下了然，不愿提起此事，远处山中正好传来一男一女的歌声，她便道：“你们听，他们在唱什么？”
船娘笑着答道：“少祭司，那是情歌。您不听见那歌里唱的，是姑娘邀请情郎明日结伴游玩。”
寒林听了，靠在翟川身上，低声念道：“……江南春雪，大漠瑶花，日下朝露，暗夜昙华……镜水千载，人世经年，痴梦如许，情厚缘悭……”
南歌摇头轻叹，翟川问道：“这是什么？”
寒林抬头答道：“这是水灵的歌谣，娘一个人的时候，时常唱起。”
竹排渐渐驶入莲浦，黑夜中墨绿的荷叶窈窕地在晚风中摇曳。收拢的红莲与白莲，悄悄躲在叶面之下，做着她们芬芳绮丽的梦。
众人都不再说话，转而望着天空中那微微缺了一些的月亮。柔和的月光飞落下来，软软趴在每个人的肩上，把今夜的一切都铺染成一场好梦，一场再也回不去的绝美的梦。
凤羲祭典上，寒林身着一袭白色纱衣，长发用白绫束住，端坐在白石的祭坛上首。远远望去，确实如蜚蛮古老的卷轴上绘着的女娲氏。
凤青鸾今日穿着白色锦边无袖曳地长裙，右肩上纹着一条吐着信子的玄蛇。这是在旭华在中原从未见过的服饰，但她也知此事重大，不敢再有议论。
凤青鸾的身后立着一溜白衫的年轻女子，都身穿灵蛇_祭衣，手中捧着淡黄色的藤编篓子。
凤青鸾注视着寒林，见她点头示意，便走上祭坛，开始向坛下的居民说着什么。
旭华小声问道：“郡守大人说的是什么？”
归风答道：“她说的是当地的语言。大意是请到了双华尊贵的少祭司，前来担任今年的尸女，也即是女娲娘娘的替身。”
凤青鸾接着转身面向寒林，说了些什么。寒林静静坐在那里，只有双唇动了动，简短地回答了她，也问了一句话。
归风接着解释道：“郡守向尸女致敬，尸女回答后询问蜚蛮居民一年来是否和乐。”
凤青鸾又转身面向那些祭司，说了一句话，那些祭司便打开篓子。几条巨大的毒蛇从篓子中升了起来，旭华不禁吓得向后退去。
毒蛇径直游过凤青鸾身侧，向坐在祭坛上的寒林逼近。旭华急道：“殿下，这太危险了！”
翟川低声道：“不要多言。寒林不是吩咐过，不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害怕吗？”薛瞳等人虽然也有些担心，但都比旭华沉得住气，只是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祭坛。
毒蛇慢慢移动到了寒林的裙边，旭华捂住眼不敢再看。薛瞳紧紧咬着唇，手按在剑上；翟涟却是自始至终低着头，并未看到祭坛上惊险的一幕。
凤青鸾和其他人都淡淡看着毒蛇移动，寒林依然动也不动。当毒蛇触到裙摆时，寒林动了动唇，轻声念着什么。所有的蛇都停了下来，随后向相反的方向而去，很快便重新回到了篓子中，祭司们立刻关上篓子。
凤青鸾走上祭坛，扶着寒林走了下来，向坛下的居民说了几句话，居民全都欢声雷动。待众人停息，寒林开始以一种柔和缓慢的语调代表女娲向众人赐福。
所有的一切结束后，便是由诸位年轻的女祭司齐唱祭歌。寒林与凤青鸾慢慢走下祭坛，来到翟川他们身边。
旭华见寒林下来，拉住她低声道：“太子妃，你真是吓死我了。怎么不早些告诉我们。”
凤青鸾笑道：“少祭司自己也不知道祭典上究竟会出现什么毒物，这是今日清晨在女娲娘娘像前抽签得到的。”
高峻赞道：“太子妃真是沉着，即便是我，只怕也得被吓着。”
寒林微微一笑，道：“青鸾姐都说过不会有事的，我怕什么呀？”
凤青鸾向翟川道：“累殿下担心了。一会儿祭典结束后，郡中有一位奇人，想见一见你们。”
翟川点头道：“无妨。”
凤青鸾带着翟川和寒林转入南山，在山后的一条溪流边，坐落着一个小小的村庄。
山村中的屋子与蜚蛮郡并不相同，而是像中原的乡村一般，斑驳的土墙，屋顶是淡褪的青瓦或茅草。村子外一带稀疏的竹篱，村中有猪羊，草间有四处刨地的鸡群，溪中还不时浮过几只绿头鸭。
远处的山上，层层梯田种满水稻。蓄着的清水如同镜子一般反射着晴朗的天光，把漫天的白云带到了凡间。
凤青鸾笑道：“这里可是与众不同？那位想见你们的人，本就是来自中原的。”
翟川问道：“他为何来到这么僻远的地方，难道是为了躲避仇家？”
凤青鸾道：“他们在这里住了很久了，这村里最有威望的，是一户姓轩辕的人家。托我请你们来的便是那位轩辕老人，至于他到底想说什么，我却也不知道了。”
三人穿过村子，来到紧邻山壁的一间房子。凤青鸾推门进去，道：“轩辕前辈，我把两位殿下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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