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经刚一脚踏进鸣玉轩,迎面就陆续有两三件物什砸飞过来,郑经忙不迭地侧身一躲,纸团擦脸而过,落在身后的地上,紧接着听到一声喝斥,“你好好瞧瞧。”
“阿耶。”郑经抬头,望向跪坐在榻上,满脸怒容的郑瀚,虽早已心里准备,要承受父亲的怒火,但还是没料到,父亲会这么直接。
毕竟崔世林还在府里。
只听到郑瀚嗯哼一声,“你给我仔细瞧瞧。”瞪向郑经的目光中,愤恨不已。
看守在门外的苍叟拣起纸团,递上来几张信笺和邸报,虽已揉得皱皱巴巴的,但苍叟已抚平,郑经接过,信笺先前在琅华园,伯父书房中,他已看过,是阿舅的亲笔信,当时,崔世林详细解释了一番,他心里多少有些遗憾,但却仍旧高兴,伯父也很高兴,唯独阿耶,整个过程,一直沉着脸,一言不发。
至于邸报,是这几个月来,平城朝堂上的一些异动,府里有专人收集,上面的消息,他和伯父阿耶都早已看过,这两份邸报中,有两条重要的消息。
大兴五年八月,阿舅崔行先由国子学博士擢升为太常卿。
大兴五年十月,外祖父崔寔出任中书令。
而信笺上的内容,大约是外祖父口授,阿舅执笔。
就在月前,崔世柔被聘为北海王正妃,崔世桥与步六孤家嫡长女订亲,崔世柔,阿舅嫡次女,崔世桥,是阿舅嫡次子,两桩联姻,都已经正式下聘。
阿舅长子崔世林娶范阳卢氏女,长女嫁从南楚窜逃至大燕的琅玡王氏王蕴之。
从前,外祖母接五郎和十娘去平城时,郑崔两家曾有约定,不绝姻亲,故虽未明说,但两家主事者心里如明镜似的,或是五郎娶阿舅嫡次女,或是崔世桥娶十娘。
而如今,外祖家未事先言明,而自行婚聘,这是崔世林亲来一趟荥阳的缘故,更是阿耶这般愤怒的缘故。
只是身在平城,胡汉联姻,是最常见不过了,二叔公自去平城后,除家中长男长女,依旧与旧族门阀结姻,除此外,家中子孙,多与鲜卑皇族或是朝中重臣联姻,形成相互交错、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
郑经手握着几张信笺和邸报,心中叹息,从曾祖父开始,祖父伯父据守荥阳,一直处于观望状态,领着虚衔,还有阿耶,都未曾真正出仕,三代无人位进三公,权掌中枢,势必意味着家族的没落,荥阳郑氏大房,若他这一辈,再不出仕,怕是将来注定让位于二叔公一脉。
想及此,郑经多少也能理解外祖父的做法,只要有他和五郎兄弟二人在,郑崔两家的姻亲关系便还在,实在没有必要再浪费一桩联姻。
门外的苍叟早已阖上门,郑经上前,在下首的位置跪下,“阿耶别气坏了身子,外祖父和阿舅也是时势所迫,在所难免,阿耶放宽心即可。”
“时势所逼?放宽心?”郑瀚咀嚼着这几个字,“我之前一直不明白,年初的时候,怎么那么急切送五郎和十娘回郑家,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早有放弃再结联姻的打算。”说到这儿时,突然一声冷笑,目光满满皆愤慨,“不过,我倒是很宽心,上次你写信去平城,不就是为了阻止我,如今你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如今我看你还怎么阻拦我。”
他不希望十娘嫁入崔家是一回家,但崔家的这么不给脸的拒绝又是另外一回事。
郑经自是能猜到阿耶的心中的想法,心中一阵不畅,“儿不敢,阿舅信中提到,赵郡李氏嫡女和堂舅家长子……。”
“五郎的婚事可以依照他们的意思办,但十娘的婚事,由我来决定。”郑瀚十分恼火地打断了郑经的话,想起,他们不仅毁约,还另外对五郎和十娘的婚事指手画脚,郑瀚心中就气得直抽搐。
只听郑经郑重其事道:“除了阿寄,阿耶想怎么决定,儿不敢阻拦。”
“我会修书一封到平城,十娘和阿寄的事就这么定了。”
“我不会同意的,若阿耶真要这么做,儿将告诉十娘,十年前的事,想来十娘也不会愿意和害母仇人在一起……”
“你胡说。”郑瀚顿时血气上涌,抓起榻前的木屐向郑经砸起,郑经根本来不及躲开,木屐从肩头滑过,只见郑瀚满脸胀得通红,伸手指着郑经,连骂竖子孽子,约莫是气急了,靠在身后的隐囊上,浑身抖得厉害,连呼吸都有些喘。
郑经见了,心头顿时升起几分愧疚来,忙跪下道:“儿不孝。”
略垂下了头,膝步上前,伸手想替扶起父亲郑瀚,却让郑瀚一手推开,冷冷道:“阿大,你若想做主,等我和你伯父都去了再说,要不然,还轮不到你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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