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倚雾在一个客房里面换衣服,柳大奶奶便带着宋依霏在二楼寻了个窗边雅座坐下,让掌柜唤厨房上了几样小点心,小二上了热茶便乖觉地退了出去,知道她们既然带了下人,就不用店家的人在旁侍候。
柳大奶奶这雅座寻得极好,从窗边望出去,恰好面向一个湖,湖边柳枝摇曳,微风袭来,碧波荡漾,涟漪连连,远处好山好景,近处船舶画舫,风景异常地优美。隐约又闻画舫传出丝竹声响,上面人影浮动,莺歌燕舞,风光无限。
宋依霏趴在窗边,对此情此景惊叹连连。
柳大奶奶慢条斯理地捻起一块千层水晶糕,优雅斯文地吃完后,用丝绢擦了擦完全没有残屑的嘴角,然后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宋依霏的身边,与她一同静静地俯视窗外的美景。
半响后,她询问道:“想下去看看吗?”
“可以吗?”宋依霏双眼一亮,随即想到宋倚雾刚刚还耳提命面地让她不要乱跑,又泄了气,道:“可是大姐不让。”
柳大奶奶笑了笑,“无妨,大伯娘陪着你呢。今日赶巧,画舫有不少才秀在进行丹青比赛,大伯娘带你去下面的画舫凑个趣,倒也算不枉此行,平日可没如此风景。至于大姐儿,到时候让巧儿留下来等待大姐儿,一会让她带着大姐儿到画舫那儿会合便好。”
巧儿是柳大奶奶的贴身丫鬟。
宋依霏惊讶地问道:“丹青比赛?”
难怪画舫那处看起来特别热闹,还以为平日就是如此,原来是另有原因。
柳大奶奶微笑颔首,“丹青比赛一年两季,听闻最近入了冬,今日便以寒梅来点题。到下一次丹青比赛在炎暑之际。”
宋依霏犹豫了一会,在宋倚雾和丹青比赛中衡量一下,虽然也怕惹恼宋倚雾,但宋倚雾终究疼她,最多就是责骂她几句……若是不去,就如柳大奶奶所说,今日是赶巧才遇到这种文人盛事,她如果不去瞧上一眼,想要再看得等上半年,总归有点不甘心。权衡之下,内心的渴望还是大于一切,她朝柳大奶奶道:
“我想去看。”
可是一会儿后,她后悔了。
她与宋府的人走散了。
她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刚刚正在兴冲冲地往画舫的方向而走,但是突然发觉人流多了起来,当时她身体被人推挤了几下,差点摔倒,等她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回头一看,发觉不止柳大奶奶,连宋府的丫鬟也一个都不见了。
她当下就懵了。
明明刚刚小枝、柳大奶奶、还有许多丫鬟婆子都还站在她的身边,她不过是被推挤着走了几步,她们就都不见了!
顾不上仓皇了,人实在越来越多,宋依霏那小身板很艰难才在人群拥挤中挪动,差点被活生生被来来往往的人压垮。
此刻看什么丹青比赛的心情全然消失,她独自一人走散在这么多人的地方,那比她上辈子全部加起来看到的人还多,心中难免惶恐。只好拼命张望,内心祈求宋府的人就在附近而已。偏偏她如何踮起脚尖观望四周,从满满的人头之中,完全看不到宋府的任何一人!
她开始让自己冷静下来,想想食神酒楼距离这里并不远。如果不是此刻人多的话,其实很快就能回到酒楼。
大姐此刻也许还在酒楼里,若是回去,说不定能碰上,便想着回酒楼那边找大姐。但才往前挪了几步,她又想起之前柳大奶奶说过,会让巧儿带大姐到画舫那儿会合,要是二人错开了怎么办?甚至还有可能她们看她走丢了,朝四周分散找她也说不定。
一时之间,宋依霏想不好到底是该回去还是该继续往前走。
时间拖得越久,事情就会出现更多变数,回酒楼错开的机会太大了,她当机立断,还是直接往画舫的方向而行。画舫是移动状态的,从湖边一直飘荡着,移动得并不快。
宋依霏平时被保护得很好,像没什么防人意识,但她并不笨。知道自己此刻一身华贵衣裳,年纪又小,且独身一人在湖边走着,怕别人看她起了歹意,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的往前推进,一边谨慎地张望四周。
幸而路人匆匆,她又生得矮小,大部分人都是在赶热闹或者赶路,竟是没有几个人注意到她。偶尔有几个眼尖的,只是喃喃一句“哪里的小孩”便继续往前而行。
宋依霏不敢放松,等到人群渐渐变得稀疏,脚步便越走越快,到了后面,甚至开始扑哧扑哧地跑动起来了。
又庆幸,虽然人多,但画舫的移动速度不快,宋依霏在走了一刻钟后,终于看到刚刚在酒楼窗台那个丝竹袅袅的画舫。她眼尖,看到前方柳大奶奶娉婷袅娜的曼妙身姿在人群之中隐约闪动,心头一喜,连忙张嘴就要叫:
“大——”
就在此刻,一只手从后伸过来捂住她的嘴巴,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宋依霏大惊,两条小细腿凌空踢动,感觉身后把她踢起那人应该是个成年男子,力道大得惊人,一个巴掌就几乎掩住她整张脸,差点让她窒息。那人似乎也察觉到这样会容易让她翘辫子的,把力道稍微放松一些。
“唔!唔!”宋依霏顾不得呼吸了,死命挣扎着。那人放松力道正是她的机会,大伯娘就在眼前,要是在通知之前被背后那人掳走了,那就糟糕了!她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一口那人的手,趁他下意识吃痛放开的时候,连忙张嘴朝柳大奶奶的方向大喊:“大伯——唔——”
结果一声“大伯娘”还没完整喊出来,她的嘴巴又被捂住了。甚至那人也发觉了这样目标太大,把宋依霏挟在腋下,似乎想要趁机带走她。
宋依霏的心一凉。
男人转身便往回走,移动中被他挟在腋下的宋依霏哪怕力量轻微,仍然不忘挣扎。挣扎中她余光一扫,柳大奶奶的方向身影晃动,那道娉婷身姿浮现出来,而柳大奶奶似有所觉,在宋依霏目光扫到她的时候,将脸转向宋依霏的方向,视线投了过来。
二人视线正巧直直对上,宋依霏仿佛看到了希望,被捂住的嘴巴呜呜呜叫起来,挣扎的力道更大了,想要让柳大奶奶察觉到是她,可是下一秒,她的希望马上就被打破了——柳大奶奶移开了视线,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
那一瞬间,她彻底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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