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晋末第一人 > 第八章 三十而立 奈何蹉跎岁月

?太元十八年,刘裕终于三十岁了。

  虽然古人有所谓“三十而立”的说法,但这一年的刘裕,却依旧一事无成,既完成不了他那犹如海市蜃楼般的“远大抱负”,也无法踏踏实实的找点事做。二弟道怜几次想让他帮工做买卖,但刘裕却始终未曾答应,道怜最后也放弃了劝说。这样一来,三十岁的刘裕仍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又回到了十年前那种赌博打架的混混生活。

  “这可怎么办哪!”

  萧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左思右想,她终于拿定了主意。

  “给寄奴娶房媳妇。”

  她认为,只要能让刘裕早日成家立业,就能收住长子的心,让他安分守己的过日子。

  本来道怜早已有了相好,去年就打算成亲。但因为刘裕回家,长子不结婚次子也不好意思先讨老婆,于是他也极力怂恿母亲,想尽快了了大哥的亲事。

  就这样,萧氏开始积极的在附近村镇门当户对的人家中活动,探访有没有合适的女子。

  不过,因为刘裕不务正业的恶名远扬,年龄又已经到了三十岁,大多数有姑娘的人家都不愿把女儿嫁给这种人。萧氏走断了腿,磨破了嘴皮,这才终于在邻村找到了一户肯和刘裕结亲的人家。

  对方的男主人也是郡功曹,姓臧,女儿爱亲今年已经三十二岁,比起刘裕还大了两岁。

  到这种年龄还未出阁的女子,通常来说只有几种情况:一是名声不佳,二是身体有病残,三是长相太丑。还算幸运的是,萧氏属于第三种人。

  “女人大几岁也好,可以管住游手好闲的汉子。”

  萧氏暗忖着,和臧家协商之后,便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刘裕。

  “结婚?”

  当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刘裕不禁怔了一怔。三十岁的他当然不是未识异性的青涩男子,但到此时为止他还从未有过娶妻成家的念头。

  并不是他对女性毫无兴趣,但在刘裕心中,却有着另外一样更具诱惑力的东西。从少年时代就已盘桓心中的那个梦想,一直占据了刘裕心中至高无上的地位,虽然屡屡遭受挫折,但刘裕心中燃烧的火焰却从未熄灭过。正像是追求一位性情恶劣多变但又风华绝代的美女,对方愈是冷遇他,愈是拒绝他,他心中的爱意却愈是一天比一天更加执拗顽强。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历史上有不少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正是为了心中一个难以实现但又充满魅力的梦想,就此舍弃了对家庭人伦的热情。

  “你已经三十岁了,也该成家了。再说,就算你无所谓,道怜也得早日娶妻过门,你这个做大哥的也要为弟弟们想想啊。”

  在萧氏不停的劝说下,刘裕终于答应了这门亲事。不过,对于成家后的未来,他的心中却是一片茫然。

  既然两家人都没有异议,这门亲事很快就热热闹闹的开始了准备。即将成为新郎官的刘裕也到老丈人家和臧氏见了几次面。但是,始终没能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总之,是那种平凡无奇而又沉默寡言的中年女子。

  大约一个月后,新娘正式过门。在一阵热闹而又乱糟糟的仪式和酒席之后,刘裕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家里特地为他准备的洞房。

  烛光摇曳,他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妻子。在他游历四方时,也曾经和各式各样的女子有过或长或短,各不相同的艳遇。不过,刘裕却从没想到自己最后会娶了这样的一位妇人为妻。

  要说长相,其实臧氏也勉强算得上是中等姿色,并不十分丑陋。但她的性格却格外寡言沉闷,如果不是偶尔吐出只字片语,刘裕还以为她是个天生的哑巴。

  “……你也累了吧,时候不早了,睡吧。”

  许久的无言相对之后,刘裕吐出一句不带感情的话语,背朝着新婚妻子翻身上chuang。他感觉到臧氏畏畏缩缩的把手放在他腰上,大概是在渴望肉体的亲密接触吧。但刘裕却烦躁的推开了她的手,不久之后,即鼾声大作。

  新婚之夜,就这样无情无趣的度过了。

  第二天,刘裕一大清早就出去赌钱,直到日薄西山才回到了家。

  刚一进门,萧氏就叫住了他,询问为什么要冷待臧氏。

  “没有啊,我什么时候冷待她了?”

  “昨天晚上的事,她已经跟我说过了。”

  “……是吗?”

  刘裕不禁苦笑,看来她的妻子到底也还不是个闷不做声的女人。

  “我以后会好好待她的。”

  向母亲再三保证,他才得以脱困。当天晚上,他终于和臧氏有过了房事。

  就这样,在不如意的人生中,时序进入了第二年的春天,臧氏的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

  “看来就算是缺少感情的男女结合,也会像正常的夫妻一样生下婚姻的结晶。”

  刘裕不禁感慨万千。

  到了秋天,臧氏终于生下了两人的后代,然而,当孩子呱呱坠地时,刘裕却仍在酗酒豪赌。

  “已经生了吗?”

  他把玩着手里的樗蒲(注一)骰子,漫不经心的对前来报讯的邻居说着。

  “是的,母亲和孩子都平安无事,真是上天保佑。”

  “是男的还是女的?”

  刘裕一边问着,突然大喝一声:“卢(注二)!”用力掷出骰子,差点吓了邻居一跳。

  臧氏生下的,是个女孩。三十一岁的父亲抱着刚降生的婴孩,脸上看不出半点喜悲,让人无从猜测他心里到底有着怎样的感触。

  “辛苦你了。”

  对产妇抛下一句不像安慰的安慰话,刘裕放下女婴,快步走出家门,向着长江边的北固山走去。

  那是京口西北方向一座三面临水,高几十丈的小山岭,也是刘裕少年时常常流连徘徊,观望浩荡江水的地方。登上山顶,刘裕一言不发的凝望着江流和群山,心中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悲伤。

  在他游历四方时,曾经结识了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云游僧,和他结伴而行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云游僧博学多闻,看样子不会是平凡人物,但在当时的刘裕看来,对方的个性过于缺乏进取了。

  有一天晚上,两人露宿在野地里,因为蚊虫盯咬难以入睡,于是交谈了很长时间。刘裕对僧人甘于平淡的思想颇有微词,僧人并不反驳,只是淡淡的笑着说:

  “人真是多么奇妙的生物啊!当凡夫俗子们领悟到生命的短暂时,都想要在这个或那个方面取得成就,以证明自己不曾虚度一生。然而,这些努力只不过是些渺小而无力的挣扎而已,违背了上天不争的意旨,就像是刻舟求剑、缘木求鱼,最终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直到有一天,人们会发现自己的生命中其实一事无成。白白蹉跎了岁月。不过,那时他的一生也已经走到尽头,追悔莫及了。”

  当时刘裕听了之后十分不服气,第二天就借故和云游僧分道扬镳了。然而,此刻他追忆往事,却对云游僧的一番话语产生了深深的共鸣。

  ——我的一生其实一事无成,只不过是白白蹉跎了大好时光而已。

  这个念头像毒蛇般啮咬着刘裕的心,令他忍不住“哇!”的仰天怒吼,大放悲声。

  这三十一年的岁月,果真徒劳无功的付诸东流了吗?

  注一:樗蒲,魏晋南北朝流行的一种赌博游戏,类似于后世的掷骰子。

  注二:“卢”为樗蒲戏中可掷出的最大点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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