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空袭——隐蔽——”
“轰轰……轰……”
密集的炸弹,自天而降,激战过后,马坊庄剩下的十几座民居在激烈的爆炸声中,灰飞烟灭。
炽热的大地上,到处都是敌我官兵的尸体,浑身是血的郑大章骑九师数百骑兵,在指挥官竭斯底里的叫喊声中,穿过浓烈的烟幕,在漫天落下的泥石中飞逃散。
三十八师一一三旅将士此刻全都趴在安家军第六十八师留下的战壕里,来不及冲进战壕的官兵,则扑向一个个仍在冒烟的弹坑,六十余架日军战机投掷的上千颗炸弹,将方圆数里的战场,炸得火光四起,泥石漫天,大地在一轮又一轮轰炸中,如地震般颤动不止。
濒临河岸的弹坑里,张自忠推开侍卫,半跪而起,仰望天空中呼啸盘旋的日军飞机,来不及擦去满脸的硝烟和额头上的泥块,狠狠吐出一口满是沙土的唾液,前移两步,扑在大弹坑边沿,透过重重烟雾向南遥望,炽热的空气中几乎全都是焦臭的味道和浓浓血腥气息,宽阔的阵地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日军遗弃的六七门野炮东歪西倒夹杂其间,被血液染红的地面上,到处散落日军制式武器,身穿迷彩服的安家军官兵尸体却一具也没有留下。
成群结队的日军飞机肆虐过后,逐渐远去,地面上三千余名三十八师将士纷纷抬起头来,一一三旅旅长刘振兰和特务团长安克敏快移动到张自忠左右趴下,遥望千疮百孔、火光四起的战场,连声感叹。
“师座,这一战咱们赚了,至少毙敌上千人,满地的武器弹药,足够咱们再装备一个团的,这么多年了,唯独这次打得最痛快,要不是咱们兵力不足,绝不会让那几千日军冲破东北方向的阻击阵地逃掉。”已经变成大花脸的安克敏无比兴奋。
张自忠站起来,一步跳出弹坑,看到麾下官兵已经冲出战壕和掩体开始打扫战场,满意地对跟上来的刘振兰赞上一句:
“振兰,你小子干得不错嘛,各团营长能够主动抓紧时间打扫战场,秩序井然行动迅,很不错啊!”
威武壮实的刘振兰摘下军帽,快擦汗,黝黑的脸上满是遗憾:“嘿嘿!师座,可惜咱们追得急,只带来一个旅和特务团五千余弟兄,要是手头再多一个旅,就能把逃敌全留下来,和追击而来的安家军装甲旅南北夹击,定能全歼那三四千魂飞胆丧的小日本,说不定还能俘虏一两个将佐呢,可惜了!”
张自忠仰望遮天蔽日的硝烟,徐徐一叹:“咱们能出动五千余人马,已经不容易了,原本我对安家军见死不救也很恼火,现在才知道,他们不动是因为早已计划要布下这个局,大手笔啊!
“无论是谋略还是战斗力,咱们都不如人家,你们看看,方圆数里成了焦土,密密麻麻至少留下六七千具日军尸体,遍地是日军扔下的步枪、掷弹筒和歪脖子机枪,还有那七八门野炮和打烂了的十几辆卡车,此战激烈啊!
“安家军李金龙六十八师不到两万人,面对日军两个师团的猛攻,足足支撑了六个小时,可想而知他们战损有多大了,咱们差不多是捡现成的,知足吧。”
刘振兰频频点头:“师座说的是,咱们打这次阻击战,面对慌不择路只顾逃命的日军都消耗了一千多弟兄,六十八师恐怕战损过半了。”
这时,南面两公里外传来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声,浓烈的硝烟夹杂着烈焰,冲天而起,张自忠等人立即快步走向前方战壕,旅长刘振兰紧张地大声喝问是怎么回事。
走进战壕,一名上校团长迎面跑来报告:“师座,不是交战,也不是飞机投弹,是安家军自己炸毁自己的装甲车。”
“望远镜……”
张自忠大惑不解地接过副官递上的望远镜,几步跳上战壕,伫立遥望,只见两公里外的三十余辆装甲车,全都被炸得面目全非,安家军官兵还在把一支支火把投到倾覆燃烧的战车上,随后扛起一挺挺机枪,跑向不远处等候的军卡。
熊熊燃烧的战车残骸四周,到处都是航空炸弹留下的巨大弹坑,被炽热气流烤干了的片片野草和树木,仍在燃烧,烈日下的战场上,气流被高温烤炙得成像扭曲,满目凄凉,张自忠略微思索,就知道这是安家军毁掉自己被打坏的战车,这种由安家军军工企业自行研制的新式战车,了解的人不多,张自忠却是有幸近距离观摩过安家军装甲部队演习、并亲自登上去试开了两回的少数将领之一。
一辆喷涂迷彩色、通身披挂伪装网的“大豹子”越野车,出现在张自忠的望远镜里,张自忠不等身边将校提醒,立即出命令:“去,摇旗把友军那辆车给我叫过来。”
越野车看到三十八师阵地上战旗摇动,很快便转向开了过来,张自忠快整理好军容,带领刘振兰和安克敏等人大步迎上去。越野车很快在前方二十米处停下,箫无和两名副手跳下车,大步走来。
“第十七军直属装甲突击旅箫无冒昧求见!”
张自忠回了个礼,热情地迎上前去,紧紧握住箫无伸出的手:“萧老弟客气了!上次见面至今已有半年,没想到会有机会和萧老弟并肩作战,此战萧老弟的装甲旅所向披靡,居功至伟啊!”
箫无苦笑一下,与刘振兰和安克敏见礼完毕,对张自忠低声说道:
“我军胡司令、鲁军长委托小弟,向将军和三十八师、骑九师弟兄表示衷心感谢!胡司令让在下转告将军,三十八师和骑九师弟兄辛苦了,如果我们能帮上点儿什么,请将军尽管直言,我们定会全力以赴。”
张自忠心里颇为感动,安家军装甲旅和上万将士把日军追到马坊庄,与本部将士一起两面夹击,打得异常英勇,打完了二话不说立即全军后撤,战场上日军所有遗弃物资没有一个人去碰,显然是安家军高层对自己出兵助战的感谢。
此刻安家军精锐装甲部队少将旅长亲自前来拜访,又说出这等暖人心窝的诚挚话语,怎么不让张自忠感动万分?就连张自忠身边的刘振兰、安克敏等人也都想不到安家军会这么客气。
“麻烦老弟替我给胡司令、张副司令、黄主任和鲁军长表示感谢吧!这一仗打完,第五军团必将威名远扬,彪炳青史,令人钦佩万分啊!”
张自忠由衷赞叹,与箫无一起并肩前行几步,指着前方滚滚浓烟,问道:“萧老弟的损失恐怕也不轻吧?”
箫无神色一黯:“很重,要不是中央空军提前杀到天津上空,恐怕小弟的上百辆装甲车和运输车剩不下几辆了。从武清打到这一片,全旅战车仅损失十四辆,可打完仗却被日军飞机炸毁了三十八辆,战损已经过三分之二,将士伤亡七百余人,唉……不瞒老哥说,小弟此次是来告别的,下去之后就得率领麾下弟兄南下蚌埠,休整补充了。”
张自忠吃了一惊:“怎么?萧老弟莫非晋升了?”
“一小时前刚刚接到的电令,小弟已被中央军委任命为新二军中将副军长,兼任第一〇二师师长。”箫无环视四方,目光中流露出恋恋不舍之情。
“恭喜萧老弟!恭喜啊!”
张自忠和刘振兰等人惊讶之下,连声致喜,箫无淡淡一笑,客气地连连摆手致谢。
“萧老弟,你认为新二军会不会北上?或者开赴江浙一线?”精明的张自忠似乎想到了什么。
箫无摇了摇头:“这事儿小弟还真不知道,也许报到之后才能弄个清楚明白。根据命令要求,小弟将把麾下弟兄全部带过去,估计是接受新装备和兵员补充,以最快度,重组一个装甲旅。至于将来是否北上,就得听从安司令和叶成军长的命令了。”
张自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安司令还在保定吗?”
“听说一大早就赶往天津南边四十军和五十三军那边去了。”箫无也不隐瞒。
张自忠释然地点了点头:“明白了!安司令胸襟宽阔啊,第一时间不是赶到这边来慰问自己的部队,而是奔赴两百里外的友军防区,令人感佩感动!想必万福麟、庞炳勋两位将军以及两军将士看到安将军,也都会感动莫名的。”
箫无笑了笑:“将军,小弟不止一次听到我们安司令说起你,他对你非常尊敬。”
“哦?我率部撤离天津,他不骂我?”
张自忠有些不敢相信地望向箫无。
箫无正色道:“安司令不但没骂,反而认为这是当时的最佳选择,他说三十八师以及各独立旅走得快,走得好,要是不走的话,很可能会被日军突然难,逐个歼灭,逃离险地集中防御,才是正确之举。”
张自忠双眉连连抖动,好一会儿才在众人凝视中长长叹息:“倒是我小家子气了……烦请萧老弟替我转告安司令,三十八师愿意与安司令保持密切联系,并感谢安司令和胡司令对三十八师的大力支持。”
“好,小弟记住了……”
“空袭——”
“敌机又来了——隐蔽——”
箫无匆匆敬了个礼告别,跑向汽车,跳上去大声命令开车,越野车穿过一片焦土的战场,飞向南奔驰。
阵地上正在打扫战场的三十八师官兵乱成一片,高声呼喊着冲进战壕,如下饺子般跳入弹坑中隐蔽。
张自忠和将校们却毫不在意,遥望天上不断迂回盘旋的战机,禁不住笑了,原来飞机的机翼上硕大的青天白日徽在烈日下异常醒目,这是中央空军的战机。
刘振兰和安克敏很不好意思,冲出去大声怒斥辨不清飞机标志的各级军官,命令军官们把麾下士兵赶出来,收拾好一切撤回黄村。
二十五分钟后,集结的队伍尚未开拔,就听到东南方天空上传来一阵猛烈的爆炸和密集的机炮声。
张自忠转身眺望,现东南方的天空上,中央空军的近百架战机已经与日军密密麻麻的绿色飞机缠斗在一起,天空中硝烟弥漫,遮天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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