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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白色的木质大门被缓缓打开,原本在教室内吵闹的声音顿时消失不见。高跟鞋鞋底与地板相撞的声音传入他的耳内,他皱了皱眉头,仰起头看着已然站在高高的讲台上,俯视着台下的四十六个人的她。
她看起来已经有四十多岁了,皱纹和眼袋清晰地出现在她那张略显苍老的脸上,严肃的目光扫视一周后,她将一本蓝色的本子从腋下抽出,摊开在讲台上,发出【碰】的响声。紧接着便低下头去,涂满了鲜红色口红的双唇一张一合,充满威严的声音在教师内回荡着。
“还有五天,你们就要面临高考了。我不想说什么,你们自己心里应该都明白高考意味着什么,我要是再说的话,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但是,有几点我必须在此声明。”说着,她将目光投向了教师最后排的,缩在小角落里的他。
其他人都注意到了她的眼神,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去,看到的,却是低着头,手上不断地在写些什么的他。有些遭乱的发型和下垂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十分地疲惫,而作为万众瞩目的人,他却丝毫没有在意其他人的眼神,仍然默默地,在一本宽厚的黄色本子上不停地写着什么。
台上的她用力拍了拍桌子,想要引起他的注意。不过他就像没有听到似的,再一次无视了她的威慑,这让身为班主任的她感到威严尽失。
她大步走下讲台,在其他人的注视之下来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正在奋笔疾书的他,脸上的神经顿时绷紧,一伸手,将那本黄色的本子给抽了出来。由于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黑色的笔尖在本子上划出一条漆黑的曲线,他也从他那独特的专注里被硬生生地拉了出来。
“哼。”她冷哼一声,双手拿着本子的两侧,旋即奋力一撕。刻印着上万字的本子便随着纸张碎裂的声音而在顷刻之间被销毁。他伸出了他那握着笔的手,想要阻止面前的女人正在进行的疯狂的行为,他的瞳孔扩张得骇人,面目也逐渐变得狰狞起来。
他失败了,他没能阻止那女人的行为。在自己心中简直是恶魔的女人将自己最为重要的一样东西给毁了。他缓缓地抬起头,无神的双目死死地盯着那恶毒的女人,呢喃道:“为什么,为什么……”
随手一甩,将被撕成碎片的本子仍在一旁,脸颊微微泛红,胸腔上下起伏着,显然是因为方才用力过度所造成的。“为什么?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从你入学开始,就一直是年级的倒数第一,那些不学的人,至少也有个几十分。你呢?每次都交白卷?你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侮辱我们的班级?!现在快要高考了,我不知道你每天都在写些什么,以前我无视你,不理你,那是因为你没打扰其他的同学,可是现在高考要来了,他们人生的转折点来了,如果再不修正一下班风的话,他们的前途都会毁为一旦!”语罢,她又回到了讲台上。
蓝色的本子被她举了起来,道:“谢林,王淑冰,你们两个过来一下。其他人,可以回去了。”
被叫到的两个人同时站了起来,跟随着班主任出了教室。而其他人,也是各自将厚重的书包整理了一番,便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到最后,教室的灯被关上,整个教室内却还留着一个人,他还在教室里。
此时的他,跪倒在地上,眼睛始终离不开地上的那片碎纸,他低着头,晶莹的液体从脸庞滴下,滴落在地上,滴落在那些已经“死亡”了的,自己的心血。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尽的啜泣已经无力的哀嚎。
他不懂,为什么人不能坚持自己的爱好。他不懂,为什么会有人会无视他人的心血,甚至毫无怜悯之心地把别人的心血撕碎,就因为一种叫班风的东西?他知道他不是个好学生,但是他却不会影响别人,所以他特意跟别人换了位置,在整个教室的最角落。他不想影响别人,这几年来也没有人来找过他,而其他的老师,也是没有在意他,除了刚才的女人。
喉咙有种炽热的疼痛感,这让他想停止自己的哭泣,可眼泪和哀嚎却在他再一次看到地上的碎纸时,犹如涌泉一般喷涌出来,喉咙的疼痛,已经无所谓了,因为悲伤代替了疼痛。
就在此时,轻盈的声音却忽然没入他的耳内,“这个世界还真是残酷呢。”
是谁?谁在说话。他的心里这么问道,但嘴巴上却根本无法停下哽咽,只能用双手支撑着身体,试图站起来寻找那声音的主人。
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别动。好好躺着,我问你,你想不想改变这个社会?”
想!当然想!但是,这不过是想而已,不可能做到的,不可能,做到的。
但那声音的主人似乎猜到了他的内心,便轻笑一声,继续说道:“怎么不可能呢?说真的,我都看不下去了呢。狠心的人,恶毒的人啊。那么,我再问一遍哦,你想不想改变这个社会?想的话,就点点头。”
此时,他已经快要站起来了,尽管身体还是十分无力,但膝盖仍然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让自己不至于垮下去。他意图抬起头,但一只手却阻挡住了自己的视野,“好啦,乖。快回答我哦。”
想不想改变这个世界……么?为什么不想,只要能让自己继续进行自己的爱好,不要有人来妨碍,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于是,他狠狠地点了点头。
轻盈的笑声回荡在变得漆黑的教室,“咯咯,这样就好?我可是还想让这里变得更好玩一点呢。那个是我的意愿,不要怪我哦。不过,你可能会喜欢那样的世界的吧。”
更好玩一点?!什么意思?她疯了么,真的以为自己,能够改变世界么。不过我也疯了,居然会点头答应,真是奇怪。
“那么现在。”一只白皙透嫩的手抚摸着他的脸庞,此时此刻,他终于有机会抬起头看见那人的模样,只是,在眼神交汇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大脑受到了极大的打击,黑色在极短的时间内占领了他的视野。他还没看到那女孩子的脸,便躺倒在地上。
“就请先睡一会儿吧。”这是他在昏迷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而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便无法得知了。
他叫沈枫,在小的时候,就被判定有轻度忧郁症,不过由于表现得十分不明显,只是单纯地喜欢做自己爱做的事情,所以他的父母也没有让他接受治疗。只是认为沉默是金,只要能健康成长就不是什么问题。而沈枫也认为自己不过是喜欢一个人玩而已。直到初中时期,他接触到了一本小说。
那是一本关于异世界的小说,他很是喜欢,在初一的时候用自己的所有零花钱买了这本小说的全套,整天捧着看。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还经常被老师给叫去办公室进行教育,甚至多次告诉他的父母。他的父母也十分无奈,多次教训他之后,他仍然不断地用自己的零花钱去买小说,他的成绩,也下滑到了班级最后几名。他的父母终于忍受不住,停止给他下发零花钱,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给他们带来了更大的困扰。
沈枫开始自己写小说,他在初二这两个学期里面,连续写了三本接近百万字的小说,他还想发表在网站上,可惜的是,他的父母却不同意。虽然说会有稿费拿,不过他们家并不缺钱,他们不想让自己的孩子连初中都不能毕业。在那之后,他便对自己的父母十分冷淡,本来还会说上几句话,可那之后见面连招呼都不会打一声。每天窝在自己的房间内,安安静静地自己一个人写着小说。
高中之后,他的父母搬了出去,和自己唯一的妹妹搬了出去。他对自己的妹妹也很是疼爱,不过是那种无声的疼爱,可悲的是,他的妹妹却丝毫没有感受到自己哥哥对他的好,至始至终都觉得大自己三岁的那个哥哥是个没用的人,尤其是当沈枫在一些问题上果断让步的时候,她甚至会露出鄙夷的表情。他们搬离了,那栋巨大的房子都是他一个人的了,他的父母给他留了二十万,还有许多的食材。可是他根本不想烧饭,每天就靠方便面过日子,久而久之,身体也变得十分差劲。
之后就是无趣的三年时间,直到这一天,他着手了上万字的全新小说,同时也是自己认为创新度最高,文笔暂时最高的一本,他还有许许多多的灵感没有写上去,一些伏笔还没有揭开,却被自己的班主任,那个女人,给毁了,毁了。
回忆到此结束,沈枫睁开了惺忪的双眼,看到的,却是布满了乌云的天空,眼角的余光看到的凌乱的建筑让他明白,自己仍然在教室里,不过为什么,教室的天花板会……
他打算坐起来仔细看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僵硬,手脚开始发麻,整个人根本就没有力气站起来。可就在这时,一只手却伸入他的后背和地板的间隙里,贴在他的后背上,将他慢慢扶了起来。
女孩子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却和之前的声音不太一样,这一次,更加的温柔一些:“早上好哦~真是让我等了很久呢。”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将头偏向一边,想看看了那声音的主人,一时间,沈枫的表情凝固了。
“你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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