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历史军事 > 海角迷雾 > 第58章 百思不解祸临头

?龙府旧宅横廊厢房作为囚室,房徒四壁,没有任何家具,只是地下一堆发霉的干禾草。房子只有对着大院的一个小小铁窗。

  

  铁柱对这房子非常熟悉。解放后,他身为民兵队长,经他手逮捕关押的犯人,不知凡几。凡关到此单独房间的人,都是罪大恶极的犯人。从这房间拉岀去往县里送的人,差不多都是被枪毙收场。不久前,龙昆就是关在这个房子。龙昆趁民兵的疏忽,门不上锁,让他越柙逃亡,但他也仅仅是一天多时间就毙命了。所以,凡关进这房间的犯人,兆卜十有九死,难于幸免。风水轮流转,这房间换了主人,当铁柱跨进这个房间,他就隐隐感到自己末日的来临。

  

  铁柱坐在发霉的干禾草上寻思,他是多么的愚蠢。

  

  丘逢清和柳从风初来乍到,他为了讨好丘逢清,把自己的情人潭月推荐给他们做饭和照料生活,岂料送肉上砧,潭月被丘逢清霸占了;铁柱为了迎合丘逢清剿匪肃敌抓特务打开局面,由他和死党林日春设计的台湾特务“潜入”大岭的现场布局,不但被他们识破,并加以利用打开局面;他昧着良心为他们伪造的黑名单资料,不但被他们利用并进一步发挥成为暗藏特务“地下军”,立即在十三区掀起大抓特务的*,大搞白色恐怖,多少人陷入冤狱和人头落地,他铁柱是制造冤案的始作俑者。

  

  回想起来,铁柱也感到深深的后悔。

  

  他多么蠢笨,处处创造条件让丘逢清柳从风立功,他们既利用他,又处处对他提防和置疑。那一回他借莫桂香患病诱潭月回家,当晚他重抱潭月解相思之苦,想不到又惹了大祸。当时,丘逢清正迷恋着潭月,他却去老虎头上抓蟊蠡。丘逢清怎识破他的计谋呢?估计一定是柳从风派人跟着潭月之后,到莫桂香家附近监视。他这一个过失刺痛了丘逢清,就对他痛予惩戒,一脚将他踢出龙潭乡,借整顿基干民兵组织,大削他在十三区民兵大队之权力。

  

  铁柱又自作聪明,聪明又被聪明误。

  

  整顿基干民兵后,铁柱为自保,锋芒大敛,驯驯服服地听从配合丘逢清和柳从风的行动,为他们效力,处处谨慎,不争功,不让风头盖过他们。自从挖岀美蒋特务“地下军”首领林达明、韩敬畴后,十三区再掀起新一轮捉美蒋特务的*,他铁柱更加是什么时候都打先锋,应该说,丘逢清渐渐对他已消除了怀疑和戒心。不然,最近丘逢清也不会把萝荳二三个乡的民兵工作交由他铁柱代理;同时,丘逢清又主动让潭月请假回家照顾母亲。铁柱怀疑,这又是奸诈的丘逢清为了考验他设置的陷阱让他上钩,因此,潭月每次回家,他铁柱都佯装不知,远远避之。

  

  近来,铁柱一直在萝荳一带竭尽心力奔走,王俊的“一贯道”反革命活动就是他揭出来的,这份功劳还很新鲜热辣,应该说丘逢清还来未及向上级汇报,不知怎搞,丘逢清突然翻面不认人,把他当做特务来逮捕,连给他申辩一句的机会都没有,就将他打入死牢。他希望此只是一场误会,很快会雨过天晴。

  

  他铁柱捆绑、拷打犯人,从来不手软。五花大绑,一定要绳勒入肉,让犯人手臂发紫麻木;拳打脚踢,凌空吊打,定要让犯人像杀猪般嚎啕;灌辣椒水,五指夹棍,务令个个口吐鲜血,昏死当场。但他铁柱从来没有想过,被他凌辱折磨的人的痛苦感受是如何滋味。今天他自己就尝到了,他被捆绑还未受刑拷打,他已深深体会到这种痛苦的滋味。刚才,杨祥福送饭来,给他松绑,他反绑的双手已全部麻木,连碗也端不起来,他只好俯身趴着,像狗一样进食。

  

  审讯犯人的目的在于招供,抓特务就是要挖岀他们的同党。许多人都是死不肯招认,才施予酷刑;酷刑之下,无人不招,酷刑就是审讯犯人最有效的法宝。今天凡他施于人的手段,也将为别人施于他身上,他铁柱如何度过这一关呢?想起来就让他胆战心惊、魂飞魄散。招吗!如何招呢?不招吗!自己可能承受到比自己施于别人更加残酷的刑罚。

  

  铁柱原本在十三区家喻户晓的人物,多少母亲还把他的名字来吓唬啼哭的小孩,想不到,今天他一朝身败名裂,落到如此下场,成为一个阶下囚。昔日威风凛凛的英雄,今天变成狗熊。铁柱万万想不到,这一切今天会报应在他身上。

  

  铁柱自忖:他完全对得起丘逢清和柳从风。他推荐潭月为他们做饭,照顾他们生活,目的在于巴结他们,刺探他们,想不到送羊入虎口,潭月不但背叛他,还贪慕虚荣,投身丘逢清的怀抱。为了霸住潭月,丘逢清把他踢出龙潭乡,说他是全十三区民兵副大队长,分管几个乡的民兵中队,实际上是把他从龙潭乡的根基上拔掉,让他到其它乡村去为丘逢清分担责任和卖命。

  

  自从抓出“地下军”首领林达明和韩敬畴后,抓特务进入急风骤雨的阶段,丘逢清突然又重用他,让他横冲直撞整个十三区。今天他总算明白了:丘逢清并不是信任他,重用他,而是给他安抚,不再在潭月身上纠缠;再就是抓人打人一浪高于一浪,丘逢清就是把他置在浪尖上,让他铁柱去和十三区广大群众结怨,让他去造孽,当魔鬼,最后一切功劳都记到他丘逢清头上。

  

  铁柱本来早已觉察,丘逢清在利用他,又不信任他。但他利欲熏心,为了博取丘逢清的信任,还是处处推崇丘逢清和柳从风。他铁柱从来不居功,不压主,在群众中大力吹捧“剿匪英雄”的事迹,为揭发更多暗藏的美蒋特务,他不惜当恶人,拷打*供,摧残不少人,而招惹许多人背后的唾骂。

  

  这次揭出“一贯道”王俊和美蒋特务勾结的大案,他铁柱本来应该“论功行赏”,想不到柳从风会轻信王俊之谗言,把他当成特务,打下天牢。铁柱这时还不知道,除了王俊,还有更多被他推上断头台的蒙寃者,都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要把罪恶盈贯的他,拉出来垫尸底。

  

  就在铁柱胡思乱想时,杨祥福端来一盏煤油灯,开门放在板凳上。铁柱赶快对杨祥福说:“丘队长呢?我想见他。”

  

  “丘队长不会见你。”杨祥福冷冷地说。并随手交给铁柱一张白纸,一支铅笔。“丘队长叫你自己写交代。”

  

  “叫我怎么交代呢?”

  

  “你以前叫别人怎么交代,就怎么交代吧!”

  

  铁柱没话好说。杨祥福锁好门,和看守的民兵说两句,便扬长而去。看着杨祥福的背影,铁柱不由心头绞痛,深深叹了口气:过去的死党兄弟,今天已形同陌路。

  

  铁柱最伤脑筋的是,现在他完全摸不透丘逢清和柳从风心中怎么想,他要交待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

  

  牢外满天星斗,万籁皆寂,人们在作美梦;牢里一盏豆大煤油灯焰,驱不去阴阴森森和影影绰绰,铁柱恺恺地楞想,脑际一片混乱。不知不觉间,天已蒙蒙亮,对着一张白纸,铁柱一个字也没有写岀来。

  

  十三区抓特务竟然抓到“特务克星”铁柱的头上,必然掀起更大的波澜。迷雾霭霭,云诡波谲,整个十三区人民都在提心吊胆,人心惶惶,不知无佞之灾什么时候会不会降到自己头上。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正是:世事无常如转螺,一波未息又一波;当年曾是风头汉,缧绁加身却为何?(歌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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