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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得自在峰,正值阳光明媚的午后,照得云南风身心为之一轻,步履也不觉快了许多。尽管秋风还带着凉意,他那件白氅还送给了沈子仙,但他一点也不觉得冷。因为怀中那瓶“归炎舞”的解药,仿佛一盆小火炉,正烘得他心口暖洋洋的。
正沉浸于心愿了却之喜的仙山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在峰的山路上,沈子仙凝望的眸子片刻都不曾离开他的背影。
黑慈从上面走下来,顺着她目光看去,摇头笑道:“怎么,沈姑娘真的对他动心了?”
沈子仙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血色,喃喃轻语道:“才不是。我……我只是觉得,很久很久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黑慈嘿嘿干笑了一阵,心里却想着:完蛋了,亏得紫武对她满腔痴情,这小妞一颗心全在那姓云的小子身上,怕是没咱家紫武什么事儿啊……
云南风脚下不停,沿小道一路飞驰,很快便出了城,守城卫士看见他和他手上的剑,眼神中竟流露出敬畏之意。
出城就到了解忧湖。解忧十里飞天镜,的确是一幅秀丽美景,蓝天白云,挽着湖畔茫茫的淡青色草地,拈起不老的红叶,在日光里神采飞扬。
看着湖上粼粼波光,他没来由松了口气。也许是因为终于逃离了这座陌生的城池,也许是因为终于从这连日来的惶惶中解脱出来了。
也许……也许是因为——终于可以暂时将对那个女孩的愧疚抛在身后?
就这么一失神的功夫,他已经绕着解忧湖走了大半圈。他这才注意到,湖畔竟连一个艄公也没有了,甚至连船也见不到一艘。
湖面平静而空旷,偶尔几圈涟漪,仿佛处子似笑非笑的脸庞,散发着暧昧不明的诱惑。
然而就是在这样明媚的阳光下,他竟忽然感到脊背一阵凉意。
原本空空荡荡的湖面上,突兀地走来一个人。没错,是“走来”。那人竟一步步踏着湖水而来,如履平地!
传闻数百年前,八部曾有人练就“一羽凌波”的绝技,从连城江上踏水而过,当时江上与岸边目睹者甚众,无不看得口干舌燥,如痴如醉。然而如此绝技却遗憾地失传,以致连城江上那一幕也成为了永远的神话。当世轻功翘楚之辈,人言纵是莫城集,也无法做到在水上如此闲庭信步!
而眼前这人,竟可以做到?
对方越走越近,枯瘦的身形如同一截老树浮在水上,连同水面上晃荡的倒影,说不出的诡异。
云南风死死盯着对方脚下,心已如弦丝般绷紧——对方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他握剑的右手拇指已经推在剑格上。只要对方稍有异动,他便毫不犹豫地出手。他自信自己出剑的速度,不在任何人之下。
那人在七步开外的湖面上停住了脚步,抬起眼看向云南风。
云南风呆住了。对方的眼眶里,是一片黑洞洞的虚无。
竟是盲人!?
这个枯瘦如朽木的盲人“看”着云南风,仿佛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是不是他?”
然后他又自言自语地补了一句:“是他。”
两个字出口的瞬间,湖面刹如镜碎。他枯木般的身影忽然“鲜活”了起来。准确地说,更像一条蛰伏已久的毒蛇,突然电也似袭向毫无防备的猎物!
但云南风并非毫无防备,他也决不会甘心成为猎物。在对方说完那两个字的时候,他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对方勃发的杀机。
而对方果然发难!云南风指间迸起寒光,归墟出鞘!
然而七步的距离,仿佛是对方早已算计好的一般,不短也不长,刚好够对方的拳头轰到云南风面门,而云南风的剑,却恰好尚未挥出。
云南风脸色变了:这个距离几乎是致命的!
盲人似乎也看见了胜利的光芒,不禁露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但他的脸色忽然也变了。因为他志在必得的一拳,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掌紧紧地拦住!
这只手掌当然是云南风的。虽然这一拳足够致命,可还好,云南风这一次是单手出剑。在他右手拔剑的同时,他的左掌已经挥出,在生死关头挡住了这个盲人的拳头!
拳掌相对,劲风四散流溢,把两人衣襟直往耳旁乱刮。云南风心里惊惧——对方内力深厚,怕不在自己之下!
但所幸盲人的拳头正被他紧紧握在掌心。仙山人知道机不可失,果断抬手,剑锋从肘腋后横扫而出,刁钻地斩向盲人肩头。一剑之快,引得风吟之声大作。
盲人听到了这预言死亡的声音,神情却是出奇地平静。仿佛那一击不中之后,他已经抱定必死的信念。
这一剑挥下,必然将他自肩及腰斜剖为两段。
但云南风的剑在他的肩头倏地停住。
老头儿教给他的南海十八式,没有一个是杀人的剑招。他犹豫了一瞬,便扭动左手,别云掌在盲人的拳头上连推两下,推得对方倒飞而出。盲人站定后面露讶色,旋即后退数步,重新回到了湖面上。
云南风提剑盯着他:“阁下双目失明,可谓从不曾见过我,为何却要杀我?”盲人冷冷道:“我虽瞎,主人却生着恩仇的慧眼。主人要杀你,你就得死!”
云南风心里一寒,下意识追问:“你主人是谁?”
盲人道:“将死之人,何必多问!”突然足下发力,再次向云南风冲了过来。七步之内,拳如风中枯叶,纷繁乱舞,更比先前快了不止一倍。
云南风心知此拳威力,实在不想与他强斗,便身子一晃,悄然绕到了他背后,抬起剑,准备用剑脊将他拍倒。
但抬剑的瞬间,他突然呆住了。剑脊的反光,映出了让他毛骨悚然的一幕。
此刻刚刚恢复平静的湖面上,就在盲人刚才踏足的位置,竟还残留着一个倒影。
不,那已不是倒影,而是正立在湖水中的“影子”。可人已经离开了湖面,如何还能留下残影?
那不是影子,而是一个潜在水下的活人!
云南风陡然醒悟过来。难怪这盲人可以在湖面上步履从容,原来在水中还有一个人与他双足相对,凭借内力将双足“吸”在一起,从而造成水上行走的假象。而出击时,由盲人出手,水中的“影子”潜伏等待最佳时机,暴起突袭,给予对手意想不到的致命一击!
若非他无意间发现,恐怕也逃不过这奇诡无比的刺杀吧?云南风呆呆地盯着剑身上映出的这一幕,感觉到无比后怕。
他迅速朝旁侧连退了十数步,才转过身来对着湖面,与水中的“影子”遥遥相望。在这个距离内,他自信能使出南海剑法,“影子”再快也不可能偷袭得手。
水中,隐隐透上来两道阴冷的目光。“影子”慢慢浮出水面,湿漉漉地踏上岸来。
看清这“影子”形貌,云南风微微动容。眼前的人身似枯木,一身乌黑装束,一张脸更是和之前那盲人几乎分毫不差。唯独只有一点不同——眼前这“影子”有一双阴寒的双目。
这竟是一对孪生兄弟。
“年轻人,你很聪明。”“影子”木然开口道,“可是聪明人为什么要得罪我们主人?”
盲人道:“得罪了我们主人,只有死!”
云南风微笑道:“虽然我不认识你们主人,但是你们这么一说,我倒很想得罪试试,看会不会死。”
盲人冷冷道:“如果你连江南白家的人都不认识,那你也不必留着那双没用的招子了。”
云南风笑容微微一滞。他终于想起来,在过美人桥之前那个小镇,他好像的确得罪过一个女子。而这个女子恰巧自称正是江南白家的人!
他叹了口气:“名门世家的人,难道都是这样睚眦必报?”
“影子”道:“通常我们不报仇,因为没人敢与白家结仇!”
云南风淡淡道:“在我眼里,白家黑家都没什么区别,跟谁结仇我也无所谓,只请你们不要挡在我回家的路上。”
盲人大喝道:“从你离开家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无家可归了!”
这话听得云南风头顶陡然一个激灵。好像在哪个梦中听过这句话一般,又好像真的有人对自己说过一般。
但他清楚地知道,这句话他绝对是此生第一次听到。
便在这刹那间,“影子”和盲人同时出手,两道拳风从两个方向分别朝云南风席卷而来。
然而云南风还沉浸在刚才那句话的震撼与困惑中,竟对眼前危机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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