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武侠仙侠 > 北泽神话 > 第七章 南风劫 四

?云南风嗤笑一声:“无胆女流!”牵着马走了进去。沈子仙咬了咬牙,纵马跟上。

  

  进了山庄,脚下是一片宽阔的石板路,两边是幽深的湖水。石板路的尽头,左右分立着两座一人多高的长明灯塔,塔身各自绕着一条青铜锁链。锁链另一头,连着一座跨道小门。

  

  在走到离那小门还有十步远的时候,云南风和沈子仙下意识地停了下来。云南风差点就要伸手去拔剑了。

  

  只因这门柱下,站着一人。这人褐衣短装,打着一把破伞,笔直地挺立在夜雨中。他身后,几处屋舍之间隐约有数点灯火,往来飘乎。

  

  那人抬头,漠然地扫了他们一眼,让出路来,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云南风暗暗吃惊,看这人举动,难道一早知道他们要来这无忧山庄?如此一转念,他不由有些犹疑。沈子仙在马上冷眼看着,微微笑道:“怎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你,也不敢进去了?”

  

  云南风瞥她一眼,心里来火,当下也不多言,拱手向那守门之人致意,大步流星地从他身边走过。沈子仙摇头一笑,抱着弟弟下了马,不紧不慢地跟着云南风直往山庄深处走去。

  

  山庄里每十步就有一座小灯塔,但并未点亮。

  

  云南风故意放慢脚步,待沈子仙走得近了,方才低声道:“这里只怕不太安全,你我须得处处小心。”沈子仙冷哼道:“这无忧山庄我又不是没来过,一个破宅子罢了。怎么,就一个看门的,竟把你吓住了?”云南风淡淡道:“我观察过了,他身手不弱。”沈子仙一撅嘴:“他还没跟你动手,你怎就知道他不弱?”

  

  云南风一脸凝重:“你刚才看见他打的伞没?”

  

  沈子仙道:“一把破伞,有什么好看。”

  

  云南风停下脚步,淡淡道:“没错,一把破伞,如何能挡住这瓢泼大雨?可那人浑身却上下没一处淋湿。”

  

  沈子仙一惊:“当真?那不是见鬼了?”

  

  云南风摇摇头:“我刚才注意看了,这人恐怕是炼成极炽烈的真气,是以雨水只到他头顶就化为热气消散了。”

  

  沈子仙呆了呆:“这人到底是什么人?”云南风摇摇头:“总之是个高手,看他这样子,似乎是在等人,不过等的好像也未必就是我们。进去再看,总强过在这大雨里受冻。”

  

  沈子仙点点头,忽然冷得一个激灵,情不自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云南风扫她一眼,发现她也已经浑身湿透,一身单薄衣裳全都紧紧贴在了身上。

  

  云南风忽地怔住。夜色下,女孩娇弱的身躯被湿衣紧紧一裹,几乎玲珑剔透,纤毫毕现。沈子仙见他神色古怪,下意识地顺着他目光朝自己身上一瞧,愣了愣,急忙红了脸伸手去捂胸口,咬牙怒道:“你往哪儿看!”

  

  云南风自知失礼,也不好争辩什么,便一心一意走自己的路。

  

  少时,路尽头现出一座沉巍巍的殿宇来,殿门虚掩,门楣上横着一块匾,匾上题着端端正正的三个深红大字:渊和殿。

  

  从镂空的窗外可以望见,殿内亮着几星灯火,隐约映着几个人的身影。

  

  云南风站在飞檐下,还是在犹豫进不进。这时,殿内忽然飘出来一道淡淡的笑声:“阁下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叙?”声音沙哑而深沉,却又很温和。

  

  云南风与沈子仙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沈子仙原本愁意蔓延的脸上,甚至带了一丝极细微的喜色。不过云南风一心注意殿内的动静,并未注意到她神色。

  

  云南风伸手推开殿门,吱呀一声,一阵冷风夹着急雨自身畔呼啸而入。大殿里灯火通明,西面角上一张长案,案边围坐着几人,闻声朝云沈二人看过来。云南风见那几人坐姿看似随意,身体却绷得笔直,心里暗道古怪。

  

  左手边一根铜柱下,直挺挺站着一魁梧的黑汉子,一步挡在云南风面前,沉声喝道:“嗬,来的是什么人?”云南风瞥那汉子,身材九尺以上,肤色黝黑发亮,豹头环眼,须髯甚是浓密,一身劲朗短装,加之肩甲未卸,一眼望去,虎虎生威。

  

  云南风心下喝彩,拱手答道:“在下夜行路过贵庄,适逢大雨,不得已入庄避雨,多有叨扰,还请兄台见谅。”

  

  那黑汉扫了云南风一眼,笑道:“哈哈哈,什么人会在深夜跑进无忧山庄来躲雨,敢情活得不耐烦了吗?哈哈哈哈”

  

  云南风失笑:“诸位可不都在这山庄里么?”那汉闻言脸色更黑,吼声“小后生讨打!”,一拳朝云南风面上挥来。云南风微笑着凝立不动,那黑汉子拳至云南风跟前,忽地收了势。

  

  黑汉哈哈笑了两声,瞪着他道:“为什么不躲?”

  

  云南风笑道:“我为什么要躲?”他再次抱拳施礼,坦然道:“在下真的只是来此间避雨而已,诸位若有疑虑,我自坐离诸位远远的便是。”

  

  这时,长案上首座上,缓缓站起一个青衣人。青衣人微微笑道:“阿晖,你退下吧。”黑汉闻言,立刻低了头退到了铜柱旁。

  

  那人负手从案边徐徐走下来。云南风抬眼打量,这人四旬上下,着一身天青长衫,唇边留着一行稀疏胡须,面相文弱似一儒生,目中却透着一份淡淡的悲悯情怀。

  

  云南风暗暗生奇。那黑大汉对这人毕恭毕敬,难道这青衣儒生竟是这几人的领袖?而这几个人深更半夜聚在这无忧山庄内,也不知所图何事?

  

  青衣人走到云南风跟前,淡淡笑道:“小兄弟,外面雨下得大么?”云南风指着自己笑道:“先生看我们身上淋湿情形,便可知这雨有多大了。”

  

  青衣人点点头,沉吟道:“风雨如晦,可那人一定会来的。”他回头对站在铜柱下的黑大汉道:“阿晖,你去把严理叫进来吧,外面不必放哨了。”黑汉子依言往殿外走去,走到云南风身边,瞥见他身后的沈子仙姐弟,忽地讶然道:“哈哈,这不是沈家的子仙大小姐吗?”

  

  云南风吃惊回头,只见沈子仙泪光楚楚,直勾勾看着几步外的青衣人。青衣人看见她,亦是吃了一惊,道:“小仙儿?”沈子仙闻声更是止不住泪水滚滚落下,失声哭道:“卫叔叔!”说着,踉跄冲上前,直扑进青衣人怀里。

  

  云南风惊得瞠目结舌,简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难怪沈子仙有恃无恐地带着他直往这山庄里闯,原来她和这青衣人竟是认识的!

  

  他心里噌地一下愤怒起来。

  

  沈子仙对那青衣人哭诉了好一阵功夫,期间还指着云南风嘀咕了好几句,搞得仙山人心里怒火更盛——这小女人莫不是要过河拆桥么?

  

  这么一想也不对,河还没过,拆什么桥?

  

  青衣人对沈子仙一阵好生安慰,嘱咐手下去偏殿生了一堆火,安置姐弟俩去了偏殿烤干衣服。云南风目送姐弟俩进了偏殿,沈子仙进去前还回头朝他望了望,泪痕未干的脸上竟还有些许得色,气得云南风几乎想冲过去揍她。

  

  那青衣人安顿好沈子仙姐弟,回头看见云南风木立在殿门边,不由微笑道:“这位小兄弟,若不嫌弃,不妨过来同坐。”云南风心道:坐就坐,不怕他们耍什么手段!便同那青衣人走到那大殿之上,围着那长案坐了。青衣人命人在案边又生了一堆火,好让云南风把湿衣服烤干。

  

  青衣人问:“喝酒么?”云南风点点头,青衣人即让手下温了一碗酒呈上案来,云南风也不客气,端过来便喝。但青衣人忽地伸手拦住他,微微笑道:“且慢。”

  

  他指着云南风手中酒碗,道:“你就不怕这酒中有毒?”云南风笑了笑,仰头一饮而尽,方才答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看阁下亦是坦荡之人,我怕什么?”

  

  那青衣人点点头,示意手下再温一碗酒。端上来时,青衣人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将那纸包中的白色粉末倾入酒碗中,淡淡笑道:“那现在,你还敢喝么?”

  

  云南风有些诧异地盯着青衣人,不明白他此举用意何在。当着自己面下毒?这也未免太离谱了。

  

  青衣人见他犹豫,不由笑道:“你怕了?”云南风暗想,反正中了沈子仙那婆娘的毒,已经跟废人无异,纵使再中你这毒又能如何?便把心一横,端起酒碗径自饮尽,把那酒碗啪地拍在长案上。

  

  青衣人见他喝完,拍案笑道:“够胆气,是条汉子!”云南风两碗酒下肚,并无异常感觉,倒有些狐疑:“先生此举,究竟有何用意,何不明说?”

  

  青衣人微微笑道:“你刚喝下去的,是百鬼夜行的解药。”

  

  云南风大吃一惊,腾地站起身来:“你……”

  

  青衣人摆手示意他坐下,笑道:“稍安勿躁,你中子仙百鬼夜行之毒的事,当然是小丫头告诉我的,百鬼夜行在魔部算不得很厉害的毒,只不过小仙儿身上没有解药,恰好我这里有,帮你解了毒也不在话下。”

  

  云南风愣了愣,不由失笑:“先生,您帮我解了这毒,让那位沈姑娘知道了,她可不会太开心了。”青衣人笑道:“怎么会,是她让我帮你解毒的啊。”

  

  云南风彻底懵了:“当真?”他话刚出口,长案边便有一人拍案怒道:“你这小子怎么恁地啰嗦!我家主子为你解了这毒,你不感激也就罢了,难道还想问罪不成!”

  

  云南风闻言暗道惭愧,急忙俯身拜道:“哪里的话,先生解了在下的毒,在下自是感激不尽。”心里却奇怪,沈子仙怎么会突然良心发现。

  

  青衣人摇摇头:“你听我说完,你百鬼夜行的毒虽然已经无恙,但是你身中另一种剧毒,却非我所能解的。”他抬头看向云南风,沉声道:“你可别错怪了小仙儿,依我对她的了解,这毒绝非她所施。”

  

  云南风尚自沉浸在毒解的喜悦中,陡然又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仿佛坠入冰窟,满心几乎凉透。

  

  沈子仙纤细的声音从他身后娓娓而来:“云少侠,很抱歉瞒了你这么久。只是那归炎舞的毒我实在没办法……”

  

  云南风心里本有些愤怒,但转念想到,毕竟她让这青衣人为自己解了毒,还算有点良心。这么一想,不觉竟有些心软。

  

  再看沈子仙,已经重新梳洗过,换了一件月白襦裙。苍白的脸上,经火一暖多了些许红润,看上去竟有几分说不出的娇柔可爱。

  

  青衣人望着她,不由叹道:“这一看你这身衣裳,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你小的时候,看着你在天医谷里乱跑的那些日子。时间过得太快啊,一转眼,那个只会躲在沈观背后的小女孩,如今已经可以一个人在这世间漂泊了。”

  

  沈子仙怅然道:“好几年不见,卫叔叔却多了好多白发呢。”青衣人微微苦笑,叹道:“白发长余恨,年华空自许,老了,老了啊!”

  

  云南风听着那声“卫叔叔”,陡然醒悟过来:“你姓卫,你是魔部右将军卫文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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