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缓缓降临在了海面上,云南风心里清楚,他们应该连夜坐船回仙山。龙泉太子一走,他对于城中潮城守军只怕会失去约束力。若逗留太久,守军不可能放任大批粮草摆在眼皮底下而毫不动心。到时候城中发兵来夺,仙山人难免要吃人少的亏。
临登船之际,云南风还在考虑怎么处理那姐弟俩——对方就一声不吭地跟着他俩一直到现在,几可谓寸步不离。且不说带他们回仙山有违门规,他原本对于这神秘的少女就心存疑虑。
是夜,北泽实在困倦,匆匆上船睡觉去了。沈子仙拉着她弟弟,迟迟不肯登船。云南风心中有所计议,也故意等到岸上只剩他与那姐弟俩。一时间,残星逐暗夜,海潮听鬼声,四下无人。
“少侠,你可走不得。”隔着海边十数丈的乱石,沈子仙冷飕飕地道。
云南风眯着眼望着她:“却是为何?”
沈子仙一笑:“因为有件事我还不不太确定。”
云南风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什么事?”
“小事,就是下在你们身上的毒,我不太确定会在什么时候发。”沈子仙的声音温婉可人,但云南风的心已经沉了下去。
云南风眉尖一挑:“姑娘果然不是寻常人。不过,谁知道你是不是虚张声势呢?”
沈子仙指了指他身上,淡淡笑道:“你不信可以闻闻自己……”
云南风将信将疑地举起袖子闻了闻,果尔,有一股淡淡的荼糜香气,乍闻之下,还竟有些恍惚。云南风心里一跳,暗中凝神调息。真气走到腕间神门穴,骤然一堵,伴随着心口一阵撕裂般的灼痛。他心里一凉,急忙收功回护内息。
“你再怎么*毒都没用的,”沈子仙语气里带了些许得意:“此毒名唤百鬼夜行,毒随血流,中者三日之内若不得解,将癫狂错乱,真气逆行直至血崩而死。这毒,只有我爹能解。”
云南风平复了一下气息,淡淡道:“那好,我们先回仙山,你回去叫你父亲来仙山为我们解毒吧。”说完,转身往船上走去。
沈子仙冷哼道:“你那傻弟弟中的毒可比你深,功力也不及你,恐怕没等你们回到仙山,你弟弟已经死了!”
云南风身影一滞。半晌,他缓缓转过身来,怨毒的眼神让沈子仙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个踉跄。小男孩紧紧地揪着姐姐的衣服,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沈姑娘,”云南风强忍怒气问道,“我们好心救你,你却为何恩将仇报,反来算计我们?”
沈子仙笑道:“少侠稍安勿躁,小女子也是迫不得已,时候到了,解药自当双手奉上。”
云南风心头窜起一蓬烈焰,四肢百骸都暴躁起来。须臾之间,白衣青年的身影风一般掠过秋寒的空气,杀神般*到了沈子仙跟前。本想拔剑指着对方的脸,可是看见那张柔弱惶恐的脸,想到对方毕竟是个女孩子,云南风咬咬牙忍住了这种冲动。
“解药在哪里?”
沈子仙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碎石,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话,传到云南风耳朵里犹胜炸雷:“我没有解药。”
“撒谎!”云南风愤怒地打断她,闪电般出手按住了对方的肩膀,稍一使力,沈子仙就尖声痛呼起来:“啊呀!野小子你竟敢动粗?你信不信我把你们……”
“把解药交出来!”云南风几乎要咆哮了,手上力道更重了一分。
云南风手重,沈子仙吃不住,起初还尖声叫骂,后来痛得就只剩掉眼泪的力气了。
她那弟弟在旁边看着姐姐被欺负,又急又气,无奈个头小,够不到他“行凶”的那只手,气急败坏道:“凭什么欺负我姐姐!放开我姐姐!放开我姐姐!”一边叫,一边抱着云南风的腿又踢又拽。
云南风亦觉不忍,便松开手。沈子仙一得了隙,也不客气,扬手就冲云南风脸上拍去,云南风轻轻让过,冷声一笑:“莫前辈倒猜错了,姑娘这手段可不像有教养的世家的千金。”说着上前一步,手搭剑柄,森然道:“我再问一遍,解药在哪里?”
沈子仙气势顿时矮了一截,啜嚅着开口:“我……真的没有解药,这毒只有我父亲能解。”
云南风怒极反笑:“什么意思,我弟弟是死定了?”
沈子仙紧张地看了看云南风的脸色,有些心虚,挤出一丝笑容道:“也不是……我这里有可以缓解毒发的丸药,你弟弟吃了可以平安回到仙山……你们师父传世大师想必也有办法缓解毒发,但是他不能完全解毒,因为这毒的解药只有我父亲能配出来。你们还是会死……”
“所以呢?”
“所以你弟弟可以先回去,但你必须跟我去拿解药。”
“你究竟想怎样?”云南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神冰冷。
沈子仙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只是想麻烦大侠……帮个小忙。事成之后,我让我父亲如约给你解药。”
云南风心里恨得想杀人。他平日心高气傲,怎么也想不到竟会阴沟里翻船,吃了一个小女子的算计。略作思索,他向面前的少女伸出手:“你那缓解毒性发作的药呢?”
沈子仙点点头,急忙低头去翻怀里的那个包袱。翻出一个小瓷瓶,正要递给云南风,云南风手快,一把将她的包袱扯过来,抢入怀中。沈子仙大惊失色,本能地伸手去夺,云南风冷哼一声,一把将她掀开。
一声闷响过后,沈子仙狼狈地摔趴在地上,倒地的刹那,还不忘把握着瓷瓶的左手抬过头顶。
但她很快爬起来,也不管左肩膀上被碎石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血流如注,只是定定地看着几步远外的云南风:“请把它还给我。”
云南风讥诮道:“不急,我看看这里面会不会有解药。”沈子仙急得脸上血红,嘶声大喊:“混小子,我说了我没有解药的!你不要动我的行囊!”
云南风把包袱丢在一块大石上,利索地解开。翻了翻,却愣住了。大包袱里全是医书,另有一个小包袱,里面……是几件女子的亵衣。
正尴尬着,沈子仙已经一声不吭地跑过来,蹲下身飞快地收拾起包袱搂进怀里。云南风心中烦躁,来回地踱着步子。沈子仙伸出手,把小瓷瓶递到他面前。云南风接过来的同时顺便瞥了她一眼。
他忽地一怔。沈子仙的整个左臂鲜血淋漓,显然是刚才倒地时被碎石划破的。血从肩膀顺着胳膊一直流到了手背,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沥。
他咬咬牙,拿着瓷瓶转身上了船。蓦地他又回头,犹豫了一下,冲夜幕下的那个女子说道:“你在这里等我。”
沈子仙点点头,目送眼前神情阴晴不定的青年上了船,她不由仰起脸,长出了一口气。
她全然不知,她今天这样孤注一掷的行动,会让那个倔强的青年日后遭遇怎样的命运。
她更不会知道,云南风的命运,千里之外已然有人在隐隐窥探。
命运的交织,有时只在擦肩一瞬。原本毫无交集的几个人,便因了这次意外的相遇,陷入了无尽的命运纠缠。
云南风走进船舱的时候,北泽尚自睡得迷迷糊糊。龙泉太子派给他的一众船工正眼巴巴等着他。
“醒醒,”云南风拍了拍北泽的脸,一脸的凝重:“这次你先回去,大哥我还有点事要办。”
北泽打了个哈欠。一来没睡醒,二来船舱内烛火暗淡,他一时间还有点傻:“啊,谁大哥?”
云南风甩手一个爆栗打得北泽抱头鼠窜:“回去睡!现在立刻给我起来!”后者惨叫着跳起来,声音立刻就精神了:“哥我醒了我醒了!你说吧说吧我听着呢……”
云南风坐在铺席边,有些不放心地看着他:“你先带着船队回仙山,把粮食送回去跟师父交差。我帮沈姑娘办点事,很快就回去。”
北泽愣了愣:“你不跟我一起回去?”说完挠了挠头,有些为难地说道:“这一好几艘船的人我哪里管得过来啊?”
云南风撇撇嘴:“这你少*心,他们既是龙泉太子的人,自然不敢敷衍你。你坐我们仙山的船,别让货船跟丢了就行。回去跟师父说我有事耽误了,很快就回去。还有——”他顿了顿,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瓷瓶,递给北泽,“你把这个服下去,现在就服。”
北泽好奇地接过来,闻了闻,没闻出什么味道,倒了半天,只倒出来两粒青色的药丸,便一股脑倒进嘴里。嚼了嚼,立刻苦下脸来:“什么玩意儿这么难吃啊?”云南风不动声色地搭了搭北泽的腕脉,淡淡道:“吃了没病。回去记得把这个瓶子交给师父,切记。”
北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而又问:“那为什么我们不一起帮沈姑娘办事,完了一起回去呢?”
云南风心里想着:要不是你个呆子同情心泛滥救了这么个祸害,我哪里至于到这个狼狈地步!嘴上却说:“你太小,帮不上什么忙,别给我添乱了。”
北泽面有不甘地“哦”了一声。云南风捏了捏他的耳垂,眼神复杂地注视他片刻,丢下一句“我走了”,便起身出了船舱。
起锚的时候,北泽不安地跑上甲板往岸上眺望,只看见云南风渐行渐远的白色背影。那一抹白越来越模糊,最后终于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中。仙山的老船工看他有些呆了,就好心地劝他回舱休息。
北泽缓缓地盘膝坐下,横剑于腿,回眸冲他一笑,继而大声道:“不用了,今晚我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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