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书网 > 武侠仙侠 > 玉道 > 序章 天崩地裂

?不知是昼是夜,天色漆黑如墨,恍如末世之景,男子已在问道台上站了整整一天,望着天下疮痍,哀鸿遍野,而他身后的那个怀抱襁褓的紫衣女子便也陪他站着,一刻也不曾离开。

  “如今真六道被‘它’崩坏了五道,只剩下逍遥一道了,我把逍遥道打开,你便和孩子轮回离开吧,剩下的交由我来处置……”男子站在问道台上,面色严肃,一边凝视着不远处一块几乎遮蔽整个天地的墨色邪云,一边对着身边怀抱着襁褓的紫衣女子说道。

  “这是必死之局啊,我们,我们斗不过‘它’的,景承,不如我们一起走吧,你又何必如此,我和孩子都需要你啊……”紫衣女子双目含泪,一手紧紧抱着怀中的酣睡婴儿,一边不住呜咽道。

  男子闻言,却大笑了起来,轻蔑的看着那块邪云,道:“哈哈,笑话,我顾家自天地初开之日便掌管逍遥道,于真六道中万年不灭,哪一代的子孙不是撼天动地的人杰,我若是这么一走了之,死后又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你无须多言,我这就打开逍遥道,你们,你们快离开吧。”

  “那我们走后,你……”女子眉目含情,眷恋而又无奈的看着身前的丈夫,欲言又止。

  “我?以死参道,是为极道,也许我吉人天相呢,哈哈!!”男子对着身旁的妻子爽朗一笑,眼中却也含着不易察觉的留恋与无奈,随后似是为了掩饰,立刻又别过身去,淡淡道:“别说了,我要开启逍遥了,你们去准备吧……”

  女子又看了一眼丈夫的背影,默默摘下自己项上的一块玄青玉牌,秀指微抖,指尖闪过一丝青光,在玉牌上刻下了一个“顾”字,微笑着给怀中的婴儿戴上,温柔道:“宝贝,这块逍遥玉是我和你爹的定情信物,上面是你的姓氏,它会永远跟着你,你是顾家的儿孙,纵使以后你我双双轮回,彼此陌路,只要你还活着,终有一天我会来找你的,我们一家一定会有团聚的一天”女子说到这时微微一顿,又看了一眼丈夫,眼中满是温柔,“因为我相信我的孩子,还有我的丈夫!”

  男子听罢,微微沉默,随即缓缓道:“逍遥道,准备开了……”说完,男子便从身体内祭出一块与之前那块一般无二的玉牌,张口喷出一口鲜血,洒落在玉牌上,玉牌再吸收鲜血后顿时青光闪耀,遮天蔽宇,几乎盖过了那朵邪云,一个巨大的混沌漩涡便在青光中慢慢出现,那邪云似是知道现在逍遥道大开,正是摧毁它的绝好时机,开始疯狂的吞噬了起来。

  “你们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男子面色苍白,却依旧挺立着,一边抵抗邪云的侵蚀,一边说道。

  “景承,我相信你会赢,就像以前一样,我等你来接我们母子的一天……”女子抱着婴儿微笑道,而眼泪却再也抑制不住的扑簌而下。

  “放心,这种废物你夫君我还不是分分钟就搞定,用不了多久我就来接你们。”男子少见的温柔微笑道,脸色苍白中却散发这无比的自信,女子也是微笑嫣然,一如初见时的他们。

  女子紧紧抱着孩子,迈步走入混沌之中,在混沌关闭的一霎那,她回眸看见的是她丈夫挺立的身躯和那张永世不灭的脸。

  若还有来生,赢得了轮回,我便还做你的妻子,做满三生七世,每一世都与你白头到老,微笑相守,真好,真的。

  

  《玉道》第一卷云虚有径第一章云虚弃婴

  

  云虚峰座落于大秦王朝北部的衡天山脉(注一)之中,衡天山脉东西各绵延六千里,横贯中原,乃大秦境内最长之山脉,其中更有九座奇峰,人称“衡天九子”,端的是蜿蜒曲折,回峰无数,清荣峻茂,飞瀑奇岩,珍材异兽,在所多有,景色幽险奇峻,遐迩闻名,时人更以前唐才子王子安之绝唱“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比拟。

  而衡天九子主峰“云虚”更是奇伟壮丽,巍峨俊彦,高耸入云,终日只见山腰云烟缭绕,不见其顶真容,也不曾听说有人成功逾越。

  衡天山阳乃有大河,名曰龙泉。故老相传,此大河乃昔日九天龙首敖天吐水所聚,故名龙泉。

  山阴北望七百里,乃大秦之第一雄关龙阳郡,与其南方大河龙泉成金龙抱珠之势,遂大秦气数汇七百年而不止,扼天下之咽喉,乃兵家挥戈必争之要地。战国时候,百姓流亡,战火淋漓,独秦国泰然自若,民生富足,皆因云虚这一天险。

  北方戎狄性情桀骜,刚硬不屈,曾多次意欲铁骑南下,染指中原浩土,但都终因衡天云虚这一天然屏障而不攻自破,流亡破产。故民间流传有“云虚有径,戎狄落马”之笑谈,更称当时一些冷艳如冰的俏丽女子为“云虚美人”之说云云。

  若问“云虚”一词自何而来,前唐志异大师王佑衍所撰之《仙人志》(注二)中有载:古有道人,自名迷云散人,曾是一名不见经传的算命问卦先生,年逢花甲依旧郁郁不得志,可悲可叹,却*游山玩水,访仙问道,一日游走于山野,不觉间行至衡天山中,但见日暮西山,野径俱黑,不想迷路其中,惶恐之余,也不知来路何处。只能假借萤虫微火引路,却越入越里,心中惶恐之至,也不知是他自己上辈子造孽今世遭报,还是老天没玩够,脚下竟遭一块大石头硌绊,翻身一个趔趄,连滚带爬的摔下山来,竟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候,道士才悠悠转醒,这才发现自己滚至了一山洞口处。道士眼见四野无人,又反观那洞内,只见四壁涂涂,洞内漆黑如墨,不知深浅,恍如阎罗洞府。道士观石洞那般模样反倒释然了,也不着急找出路,想到自己一生无所建树,反而在年老之时得这一世外石洞可以了却残生,留下一个清静无为的声名,倒也是不错。便报之死心探洞,借萤虫之火细观洞内,越行入里,心却是越加惊诧。纵观那洞壁之上竟皆是打胚,淬火等铸剑工序,且绘成图画,栩栩如生,多处墨迹竟还未干透,好似作画者刚刚搁笔拂袖离去不久。

  道士心中正诧异间,却行至洞底,只见其底的三面石壁皆被镂空,每一石壁共分镂成上中下三层,成楼阁状,虽非精雕细琢,但其中搁置书简却皆为玉质,寒光亮烈,有如夜里琼华,使本就凄寂的山洞更是平添一番幽冷。其中所置玉简更是多如过江之鲫,满目琳琅,细数之下竟达整整九万卷!似乎洞主人知道会有有缘人来此观览,书简皆分类作引,道士略读之下,方知此乃上古仙人仙匠舒钧著书之地,昔日仙匠以仙器“洛神铲”而垒衡天山,自此便于此山中修真著书,以遗后人,而所著之书便是这铸经《九万》!

  道士顿时由忧转喜,想不到自己竟有这等奇缘,又联想到外面世界的世态炎凉,冷眼分明,是故决心终其一生研读这铸经《九万》的各中奥妙,了此碌碌无为的一生。

  寒来暑往,花开花落,忽忽百年就此逝去,桂殿兰宫,金戈铁马在岁月的蹉跎下黯然凋零,只剩盈盈飞雪飘然吟唱。

  一日正值三九彻寒,冷月高悬之夜,忽衡天山中传出声声龙啸,扶摇直上九重天,未几,天宇悸动,万鬼哀鸣,飞沙走石,地动山摇,周遭百姓以为神灵震怒,惶惶不安,纷纷设坛礼祭。依稀间,有人曾望见衡天山上有一条卧龙正盘于山间,羊头鹿角,生有五爪,鳞体通金,方知此乃五爪金龙。

  待到龙啸渐渐平息,天宇旋即陷入一片从未有过的沉默,方才的惶恐声、祷告声、鬼哭声似乎都在龙啸停止的那一霎被夜幕所掩埋。

  须臾间,衡天山深处突然抛出数股炽浪,如水纹般涟漪着开去,却没有水的半点温润清凉,杂糅着声声清脆的龙吟,直听得人耳鼓欲裂,万里霜天竟归寂得干干净净,千里神州浩土如怒兽般犬牙差互,皲裂干竭,一时间中原浩土哀鸿遍野,民生凋敝。

  此时,一个面庞消瘦的中年人身着一身粗布缟衣,枯槁的身体在轻衫包裹下犹显得更加嬴弱,脚踏一柄非金非玉的墨色长剑自衡天山中缓缓飞出,望着身下的万里焦土,中年人深深一揖,朗声道:“今日剑成,招致天龙大劫,却不想祸及苍生,吾必拘龙入剑以酬天下!”中年人说话虽底气厚重,浩声如雷,但稍懂炼气之术的人也是不难办到的办到,而这一声昭告却切切实实的在每个人心头响起,如阵风掠过耳畔般飘忽难觅,黔首百姓便以为是得道仙家救死扶伤来了。

  关于中年人是否真的擒龙入剑,后者王佑衍在《仙人志》中并未提及,抑或是卷帙已轶无从考证,只知此中年人正是昔日的迷云散人,因研修仙匠舒钧所著之铸经《九万》而脱胎换骨,虽不能如著书之人一样位列仙班,窥得天地大道,但也是道法有成,不复往昔。

  因铸经《九万》之中不仅含有九天铸剑之法门,且蕴含了诸多道家剑诀剑术,奇门遁甲,威力巨大,因其出身道家,便自号“云虚真人”,传铸经《九万》精义于天下,布泽苍生,其出山之日所铸之剑本名曰“逆水”,后世之人多称为“却邪”,赞其退避仙魔之力。

  但云虚真人认为仙剑“却邪”威力过大,堪称神鬼莫测,近乎于妖,且因是由道士采九幽暝火所铸,煞气弥天,就连云虚真人自己都难以驾驭,便以“衡天九子”之天然险地为阵型,布施“却邪仙阵”,封仙剑“困龙”于“衡天九子”之主峰,取极北大雪山中千年玄冰建造“剑冢”,用以消磨仙剑戾气,另选九人各镇守一处奇险,传“却邪仙阵”与诸多法术,命九人每隔一甲子便重新稳固仙阵,其后世皆如此效仿。

  云虚真人寿逾六百八十二岁,但得其一生真传者只这九人,因后世人尊崇云虚真人的不世修为,便取“云虚真人”四字中的“云虚”二字命名“衡天九子”之主峰。

  时光荏苒,物换星移,幸得云虚真人真传的九人也在各自的奇峰险地开枝散叶,建宗立派,数百年下来,云虚真人所传之法术剑诀有幸得之发扬光大,声威显赫,而反观师承云虚真人倾尽毕生心血的铸剑一脉的“藏剑门”却日渐式微了起来,传至三十四代掌门石南天之时,“藏剑门”几乎可以用“苟延残喘”来形容了,再加上藏剑门一脉本来便人丁不旺,可怜云虚真人昔日苦修百年的铸剑一门真的几乎消灭殆尽……

  ※※※

  纤云弄巧,残阳渐短,微凉的晚风卷带着正欲悄然飘零的枯叶,残云一如既往的蜷缩在天际的角落,惟见衡天山麓的片片红枫,才显出一点秋意的慈悲。

  老人步履蹒跚的行走在浸满落叶的乡间小道上,消瘦的身躯比之身前萧萧而落的枯叶还要不如,双眸却是古井无波,望了一眼那个正在怀中酣然入睡的婴儿,满是皱纹的嘴角堆积出一个常人不易察觉的笑容,紧了紧包裹婴儿的襁褓,那婴儿似乎感受到了襁褓轻轻的压迫,呢喃的梦呓一声,便又砸吧着小嘴睡了去。

  老人走到一扇虽算不上满目疮痍,但绝对算得上是破败不堪的大门前,轻轻叹了口气,而躲在这扇大门后的偌大宅院也显然是饱经风霜,流溢着淡淡的苍凉。老人又回首望了望不远处高耸入云,直接霄汉的“衡天九子”,眼神复杂。

  九座山峰怪石嶙峋,巉岩琳琅,在星星黑云的压迫下隐隐有了几分狰狞的味道。

  “如儿,碧如……”

  老人轻轻唤了声,立时一个身着青衣的妙龄少女从宅院的厨房内飘然走出,或许是因为激动的缘故,少女双颊微红,脚步也有些急促的凌乱。

  这少女也就十四五岁模样,水绿青衣映衬着如玉容颜,便如那出水芙蕖,又像那谪落人间的绝丽仙子,美得让人心生虔志。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庞和芊芊玉手上此时却沾染了几抹烟尘,想来应是在做饭吧,但看了来人之后,显然是忘了这回事了。

  “师父,您回来了啦!”被唤作“如儿”的少女雀跃之情流连于言表,想起刚才的失态,脸色略有羞憨的说道:“饭刚做好,不知师父您竟这时回来了,如儿这就去添一副碗筷!”

  “为师不在的这些年,你辛苦了……”老人声音中气十足并非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与他的外表孱弱大相径庭。

  少女使劲的摇了摇头,道:“只要师父您老人家开心,如儿一点也不苦!”

  如儿用手抹了抹渐渐湿润的眼角,露出一张美丽的笑脸,道“而且子屏师兄也经常来帮如儿做事的!”

  老人欣慰的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

  “咦,这是谁家的宝宝,生的如此玲珑可爱!”如儿很快就发现了老人怀中正在酣睡的婴儿,轻抚着婴儿光洁的额头,调皮的有意揶揄了一下,道:“不会是师父的孙儿吧!”

  纵是老人那般古井无波的性子,也不禁老脸一红,笑嗔道:“小丫头,乱嚼什么舌根,你师父我清心寡欲了一辈子,哪里来的什么孙子!”

  如儿调皮的低头吐了吐舌头,却又是眉心一皱,问道:“那这孩子……”

  老人满眼慈爱的低头看了看依旧在襁褓内安然沉睡的婴儿,道:“也不知道哪家的父母这般狠心,竟把孩子就这么扔在路边,我看这孩子可怜就给带回来了……”

  老人说完,又一脸歉意的看了看如儿,只见如儿眼眶微红,再联想到如儿的身世,老人眼中的歉意又是加重了几分:她曾经又何尝不是一个遭父母狠心抛弃的孩子?

  如儿一言不发,接过尚在襁褓中酣睡如斯的婴儿,颔首轻轻吻了一下正在她怀中睡得正香的婴儿的脸蛋,那婴儿似乎十分喜爱如儿的怀抱,吧嗒了两下小嘴,竟梦呓似的“咯咯”笑了一声。

  看着怀中婴儿的可爱模样,如儿也是噗嗤一笑,小家伙,你到底梦见了什么呢?你的爹娘吗?如儿凝望着怀中的婴儿,嘴角绽放出一抹微笑,道:“师父,这孩子,日后就交由我照看吧!”

  老人干涩的双目也渐渐湿润,缓缓的点了点头,便抬步走向藏剑门的内堂。

  如儿跟从在师父的身后,轻笑着点了点婴儿娇小的琼鼻,低声呢喃道:“小家伙,你以后有师父和姐姐喽!”

  就在这时,一块似碧非碧的玉牌却从婴儿的襁褓中悄然滑落,“铿锵”一声跌落在地面上。

  

  (注一:出自《山海经·大荒北经卷十七》:大荒之中,有山名曰衡天。有先民之山。有槃木千里。注二:《仙人志》为前唐王佑衍所作,多载仙人志异之事,乃不世奇书,但大多已轶,当世有奇人名曰青衣解酒,自幼博闻强识,聪慧过人,有幸得之其残章断片,遂加以整理,使得此奇书部分得以重见天日,善哉善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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