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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辕唐这才发现,大厅内的用具,无一不是石器。
石凳,石案,石门,石碗,石箸,还有石汤勺。
这是清一色的磨制石器,但制造水平远比上古人类要先进。
“当初你的祖上来此定居,却是用什么把这里开凿出来的?”
东门先生笑道:“当然是用斧头,锤子,羊角等工具!”
轩辕唐继续问:“它们如今还在么?”
东门先生说:“就垫在石桌底下!”
轩辕唐仔细一看,这些锈迹斑斑的金属块,早已被磨损得不见原样。
“好在当初这里已有原型,工程量比较小,要不然,到现在我跟我父亲都还在凿石头呢?”东门先生稍停又道:“再说了,如果真是这样,我也不会从这里出去,然后在多年后认识你们这些剑界高手,你说是么?”
“是,应该是这样!”轩辕唐微微一笑,接着说:“东门先生!其实我还有个请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东门先生说:“请讲!”
轩辕唐说:“依我估计,你的家人应该不希望受到外人打扰,但我们既然来了,还是打算去看望他们以尽人情!”
东门先生说:“谢谢!但我只能说,我尽量去劝我的家人,至于他们肯不肯出来相见,那就很难说了!”
便在此时,轩辕唐留意到一个穿深色旗袍女人,正在石级上缓缓走下。
她走得很轻,也没出言,以至于其他人均未发现。
这个女人有点像张爱玲,如果化妆也许更像。
她淡淡看了轩辕唐一眼,还是没有说话。
东门先生忽然转身:“大姐,你怎么下来啦!”
东门太太也跟着说:“是呀,大姐,这里有我就好了,你还是去忙你的事吧!”
“无妨,我也时候出来走动一下了!”旗袍女人说:“只是我没想到,原来还真有不同寻常的客人在这!”
轩辕唐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旗袍女人说:“没关系?”
轩辕唐发现,这个女人说话时并没什么表情,但眼睛里总是有些忧伤。
从东门先生口中得知,她的确是一名言情作家。
实际上她不仅专攻言情,尤其喜欢写悲剧。
她写作的地方比较空荡,石案上有笔墨纸砚和一些简单的梳妆用品,旁边堆叠着一米见方的稿纸。
洞中稍高处便是类似床铺的地方,上面有一床绣花被,还有一个用旧衣服叠成,看起来像枕头的物件。
左子期问:“原来这是大姐的卧室,我们进来是否有些不便?”
旗袍女人说:“既然天可为帐,地可当床,我这里又有什么好避嫌的呢?”
轩辕唐问:“这‘情为何物’几个字是……..”
旗袍女人说:“是我的笔名!”
左子期问:“莫非大姐写了这么多年言情小说,仍不知情为何物么?”
轩辕唐说:“我想一个人对任何事物的认识,几乎都是由未知到已知,然后再度迷离,只是最后这个境界,一般人很难达到罢了!”
云仙儿说:“呵呵,轩辕你最近是不是老在看书啊!要不怎么突然就诗情画意起来了呢!”
旗袍女人立时笑了,只笑一下又重新变得攒眉蹙额。
云仙儿心道:“这女人真是多愁善感,没有男人的日子一定很痛苦,难怪她那么喜欢写悲剧,原来她自己就是一个悲剧!还好我没有像她一样多愁善感,要不然......”
旗袍女人忽然又说:“小说里面的情感,再怎么令人憧憬也是向壁虚造,真正的情感只有体会才觉真实!尽管许多时候它都会致人形槁心灰!”
闻言,轩辕唐隐隐觉得其中玄机暗藏。
于是一个大胆的猜测忽然在他脑中浮现——没有婚姻生活的正常女人,她会不会向往某种畸形情感呢?
在隔壁洞中,一位老者正在磨墨。
这种用岩浆岩制成的砚石,发墨性能竟相当良好,只是磨起来有些费劲。
那老者皓首白眉,胡须足有一尺来长,全身上下皆为古装,想必是武侠写手。
而他的容貌气质,与还珠楼主竟有七八分相似!
桌上有一叠稿纸,首页写着“一剑倾城”四个小篆。
那老者用余光瞄了轩辕唐一眼:“你是…….”
轩辕唐略一拱手:“在下轩辕唐,乃五神岛……..”
老者截口道:“你是轩辕归一吧,怎么又无故改名了?对了,你与戚家堡交涉得怎么样了,那杀你义兄的乔一虎,你打算几时寻他报仇?”
轩辕唐莫名其妙,大家莫名其妙,只有东门先生清楚其中关窍。
东门先生接着大声呼道:“父亲,我是允儿!父亲,是我!”
几声呼唤后,老者立时恍然,便如梦中惊醒一般。
云仙儿兀自笑道:“呵呵,有意思!”
老者起身道:“原来有客到访,诸位快快请坐!”
他似乎已经清醒,但仍不完全清醒,因为现场并没有座位。
他脱口而出的,只不过是武侠小说中的常用词句罢了。
轩辕唐继续拱手:“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伯父写作了,告辞!”
老者立即抱拳:“后会有期!”
轩辕唐很快离开,他知道这位老者已经完全沉侵在武侠写作之中,究竟是怎样一本书,或者是怎样一种写作方式,可令他这般走火入魔?
正要问及,却听东门先生说:“诸位还打不打算去见我大哥?”
云仙儿说:“他也是写武侠的吗?如果是,我就不去了,让他们两个去好了!”
东门先生说:“不,他写的是侦探小说!”
云仙儿呵呵笑道:“那还差不多!”
左子期笑问:“好兴趣,仙儿姑娘居然看过侦探小说?”
云仙儿说:“没看过,但我听说很刺激……..”
轩辕唐说:“那就请东门先生带路吧!”
东门先生说:“应该的,但距离会远一点,而且中间还有一处通行不便!”
轩辕唐说:“没关系!”
沿着一条被东门先生用机关打开的通道,几人继续前行。
轩辕唐忽问东门先生:“令尊是不是正在写一本书,里面也有五神岛,而且岛上有一个叫轩辕归一的人!”
东门先生说:“是的,也就是在你们看到的那本《一剑倾城》里边,就有五神岛存在,每个岛有一位天王,合称五大天王,而其中最厉害的,要属紫金天王轩辕归一!”
轩辕唐恍然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可真是有些巧合!”
左子期问:“不知那五大天王里面有没有姓左的?”
东门先生笑道:“没有,即使有我父亲也不会误认为是你?”
左子期问:“为什么?”
东门先生说:“因为另外四个都是女的!”
的确,那老者虽然写书写得有点走火入魔,但还不至于连男女也辨别不清。
轩辕唐说:“我想这本书也一定写了很久,不然令尊决不可能那样入神!非要让人叫醒他,他才不去想书本情节!”
“你说的没错,记得当年我还很小的时候,他就开始写这本书了,如此朝乾夕惕,一连写了三十几年!”东门喟然叹罢,不禁陷入沉思。
轩辕唐问:“想必那时,你也应该还住在这里吧!”
东门先生说:“是的!”
“这个时间可真够长的,又是如此枯燥无味,一般人肯定早就精神崩溃!”云仙儿说:“就连我们剑界中的修炼,也都有人练个几年就坚持不住呢?”
东门先生继续叹道:“是啊,人各有异,人各有志,所体现的人生自然也会有所不同!”
左子期问:“一本书就写这么长时间,那得有多少字?”
东门先生说:“3900多万吧,也许更多!”
一条漆黑狭长的通道,前方隐隐有亮光,也仿佛有一个人!
这条通道不仅又黑又窄,还有弥漫着一种刺鼻的怪味!
云仙儿说:“这地方有些恐怖,会不会有吸血蝙蝠呀!”
一语方毕,立即听到蝙蝠尖叫。
她忽觉浑身一阵哆嗦,接着毫不走神地察看四周,却什么也没发现。
左子期笑问:“我以为你只是怕蛇,想不到你连蝙蝠也怕呀!”
云仙儿哼声说道:“谁怕了?蛇我也不怕!”
“是吗?”左子期颇显神秘地说:“我想这应该只是一只引路的,真正恐怖的吸血怪兽群,应该还在后边!”
云仙儿发现轩辕唐在一旁偷笑,很快明白了其中蹊跷,当下嗔道:“搞什么呀,原来是你这只死蝙蝠在作怪!”
当她正要伸手去拍打左子期的肩膀时,却被对方一语止住:“唉,你别来,我可没准备跟你打情骂俏啊!这事的确是干的,我承认还不行吗?”
于是她轻哼一声,便即收手不语。
左子期则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说实话,如果真的有毒蛇,有吸血蝙蝠,那也不一定会是妖啊,你身为一名玄剑级别的剑师,又怎么会如此害怕呢?”
云仙儿说:“像红四那种恶毒的妖怪,你觉得天底下还会有第二只?如果要收拾一条没成精的蛇,不管它则怎么厉害,一两招也肯定够了,只不过……”
一个声音接住了她的话:“只不过有时想起蛇妖来,任觉心有余悸,是不是?”
说话之人一身旧式西装,外加一件黑大衣,头戴黑帽,脚穿双接头黑皮鞋。总之除了衬衣为白色,其他全为黑色。
东门先生笑道:“好久不见,三弟,我来介绍一下,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黑衣男子截口道:“我知道,而且你的朋友个个身怀绝技,完全具备徒手作案不留任何痕迹的本领!”
东门先生说:“是的,他们完全具有这样的本领,只是损人利己的事,他们绝不会做的,因此他们不会参与你说的任何一个案子!”
黑衣男子说:“这我也知道,因为他们是剑界中人,通常都市坚持正义的!”
轩辕唐忽问:“这地方既令人懊热,又令人紧张,不知是否更能激发仁兄的创作灵感?”
黑衣男子说:“这是当然,每个人都有激发创作灵感的方式,而这些方式不尽相同,你觉得在这里能做什么?”
顺着他的指向,大家发现一个占地不足半平米的石室,并配有一扇木门。
轩辕唐说:“这里也许可以站一个人,但我想除了站在里面咬手指,也许什么也做不了。”
黑衣男子神秘一笑:“是吗?”
东门先生说:“如果必要,我三弟一定会将自己关在里边,因为这能够很大限度地激发创作灵感!”
轩辕唐不解地问:“也就是说,仁兄的灵感是给逼出来的?”
黑衣男子说:“不错,将这条门完全封闭,然后人在里边直到窒息!当你感到无比难受,乃至接近死亡时,某些前所未有的东西就自然会在你身上产生.......”
轩辕唐说:“若真如此,那你的小说也应该相当恐怖和离奇!”
黑衣男子问:“你喜欢恐怖吗?”
轩辕唐说:“有时候!”
“那我建议你去看看这本书!”黑衣男子一面说着,一面从抽屉中翻出一本《无边暗夜》。
“谢谢!”轩辕唐接过书,并发现这是一卷手抄本,于是问道:“你把底本都给我了,那你自己不用了么?”
黑衣男子忽然怪笑一声:“没事的,我这好几本呢?”
至此,大家都能很容易就得出一个结论:东门先生之所以能在小说界有这么高的地位,与他出身小说世家必定密不可分!
同时他们也都在思索一个问题:这些小说家们几乎将毕生精力都用于创作,是为了金钱荣誉?还是为了恪守家族传统?亦或是纯粹出于爱好?
东门先生给出的答案是:一个人在一个特定的环境里执着于某件事,当这种执着无限加深时,这个人就再也不会考虑别的了!
轩辕唐问:“也就是说,他们也曾出去过,并回到大众之中,可最后还是回来了?”
东门先生面无表情地默然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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